李成又向前走一步——他跨過那條警戒線。然后才停下來。
“槍?”他盯著城防軍的槍口,輕蔑地說,“以為老子沒有嗎?這玩意兒剛被你們?nèi)嗽斐鰜淼臅r候,老子就見過!”
他話音一落,身后不遠處的那些妖魔們立即從三輛皮卡的車斗里抽出一堆長槍短炮——火力遠比這兩個城防軍手中的更加兇猛。
看起來就像是一場小型的武器博覽會。有一百年前那種老式獵槍、有荒原人自制的土槍。但也有與兩個兵手中的現(xiàn)代步槍相差無幾的玩意兒,更有兩具火箭筒。大大小小的槍口炮口直沖著檢查站,仿佛一支小型軍隊。
兩個城防軍顯然沒料到他們的膽子這樣大,敢隨身帶著軍械庫跑到這里來。
老周臉色發(fā)白,側(cè)臉對肩頭的步話器說了句話。
李清焰與楊桃身后十幾步之外就是兩座立在路旁的三層哨樓。窗口開得狹窄低矮,是典型的二戰(zhàn)時風(fēng)格?,F(xiàn)在兩座炮樓頂上架設(shè)的20mm機關(guān)炮慢慢轉(zhuǎn)動起來,對準(zhǔn)遠處的妖魔們。
楊桃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的氣息發(fā)顫。
“他們……會打起來嗎?”
李清焰笑了笑:“真要打,不用擺弄這些沒用的玩意兒。李成沒這個膽子?!?p> 楊桃愣了愣:“可是他們?nèi)硕鄻屢捕喟 ?p> 李清焰也只笑笑。楊桃就意識到自己可能問了個蠢問題——下一刻她知道答案了。
起初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視野中似乎閃過一道光。極細、極快,轉(zhuǎn)瞬即逝。
隨即看到持槍拿炮的妖魔之中有五個人仿佛遭到雷擊,直挺挺地倒下來。其中一人大概是在倒下時手指扣住了扳機,于是被壓在身下的步槍擊發(fā)了——槍口抵著那人的腦袋一口氣打光子彈。將他的腦子打開花,也叫他的身體不住地抖。
但與此同時又有五個妖魔像剛才一樣倒下,直到他們的身體激起的煙塵漸消,槍聲才停住。
妖魔大嘩,四處逃竄尋找掩體——大部分躲去了車后。鴛鴦姐倒是沒跑,不知道手里弄了個什么東西,身上忽然泛起一層蒙蒙的光。仿佛有一盞燈從她頭頂上照下來,叫她的面孔忽明忽暗。
或許是這光的作用,她沒有死。
但余下那些人沒那么走運,車子并不能掩護他們。
楊桃終于看清那線光了——在殺死十個妖族之后它懸停在鴛鴦姐頭頂?,F(xiàn)在是白天,可那東西亮得刺眼。即便隔了這樣遠,也還像是在看電焊時發(fā)出的光亮。
它只停了一秒鐘——楊桃看到鴛鴦姐面色死灰,沒了之前神采飛揚的跋扈模樣。
而后它再次消失。皮卡車之后的妖魔們像裝滿東西的沉重麻袋一樣墜地……死了個干干凈凈。
槍與炮都落到地上,除去第一個死后走火的妖族開的那幾槍之外,余下的這些都沒找到敵人在哪兒?;蛘哒f他們知道敵人是什么人,但清楚地明白手里的東西沒用。
少女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東西——不是在電視新聞上的驚鴻一瞥,而是在現(xiàn)實當(dāng)中——這東西帶給她的震撼幾乎壓倒了因目睹殺戮而產(chǎn)生的恐懼。
看李清焰殺人時,簡單、凌厲,甚至可以說殘暴。那種殺戮沒什么美感。
但剛剛所見的一切……優(yōu)雅、迅疾、神秘。盡管造成的結(jié)果是相同的,但給人的感覺是絕對不同的。
——連楊桃自己也沒意識到,從被李清焰帶上車到現(xiàn)在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她已經(jīng)迅速地接受了“死亡”這種事、且學(xué)會不將過多的注意力投向它了。
少女覺得自己從前的心是一潭溫柔的水,很平靜。但到了這時才發(fā)現(xiàn)其實那是一個巨大的湖。如今泄洪的閘門被打開一些,湖水開始傾瀉、且很難再被收回去了。
殺死后方除鴛鴦姐之外所有妖族之后,那線光忽然出現(xiàn)在李成的額頭。
少女將它看得更仔細了。
原來是一柄小劍。
一指長,極透明。它所發(fā)散出來的光芒勾勒了它的輪廓。它對準(zhǔn)李成的眉心靜靜停在那里,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
現(xiàn)出真身特征的妖族瞪圓眼睛,不動、也不說話了。
他的眉心慢慢出現(xiàn)焦痕、冒出青煙。但他咬牙與這東西對峙三秒鐘、等額上的頭發(fā)發(fā)出焦臭味兒、皮膚上起了幾個燎泡之后才慢慢往后退一步。
他的身形變小了,重變成“人”的模樣。這叫他前額上的傷口更加觸目驚心。
“荒原不是法外之地。這個道理很難懂么?”
一個年輕的男人與一位三十來歲的中尉軍官從哨樓里走出來。楊桃立即回頭去看。
說話的是那個年輕人,聲音悅耳。穿一身白衣,相貌也很俊朗。
軍官落后他半步,臉上似乎陪著小心。而年輕人背著手,衣袂飛揚。他微皺眉頭盯著李成,卻對那個軍官說話:“我不來這一趟,還真不知道這里的情況已經(jīng)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光天化日之下敢攜帶武器、敢現(xiàn)出真身沖擊檢查站、沖擊城防軍!”
“他們不知道周公子在這兒,真是死有余辜!”軍官立即說,“我明天就向營部反應(yīng)——”
“行了?!蹦贻p人冷哼一聲,“不是你們平時縱容,他們哪有這么大膽子。你們整個戍衛(wèi)營的連級以上統(tǒng)統(tǒng)槍斃了,一個都不冤!”
軍官哭喪了臉:“周公子……話不是這么說的,這也是迫不得已——荒原上太亂了,剿不過來的。這伙兒人平時還能給我們幫幫忙——至少出不了大亂子。今天我也不知道他們腦子出了什么毛病……”
周公子微微抬手,軍官立即住嘴了。顯得十分委屈。
年輕人在李清焰身邊停下。微微側(cè)臉斜眼看看他,眼神又滑到楊桃身上。
多停留了一會兒。
軍官注意到這一點,眼睛像刀子一樣,也將少女看個仔細。
“你。怎么回事?聽說是促進會的恐怖分子?”
李清焰一笑:“那些犯罪分子胡說的。我只是個街道辦的工作人員?!?p> 周公子轉(zhuǎn)了臉,嚴(yán)厲地看他:“那么他們?yōu)槭裁匆驗槟愫湍闵磉叺倪@個人,要沖擊檢查站?”
李清焰皺眉想了想,認真地說:“這位長官剛才說得對。我猜應(yīng)該是腦子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