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煌一愣,轉(zhuǎn)臉看周云亭。但后者臉上沒什么波瀾,仍陰沉著:“你已經(jīng)看到了。”
“看到什么?”白裔還在笑,“哦……不,今晚發(fā)生的事,那位黃小姐沒有在直播——她沒那個膽子。不過我的線人在場。所以我現(xiàn)在知道周老先生一定很想李清焰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周公子受辱之后當(dāng)天就找到我,要取他的命。周老先生今晚吃了虧,不過二十分鐘也找到我——周家真是急性子。但人生在世就要快意恩仇嘛。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類的話,只是弱者用來自我安慰的?!?p> 沒有在直播。
周云亭的臉色更加陰沉。
“他這個人的確……喜歡說話。父親不要在意?!敝芰⒒偷吐暤馈2贿^他喜歡白裔說的那句“周家真是急性子”——將他與他的這位父親聯(lián)系在一起。
“我知道你這個人?!敝茉仆ら_口說,“你有點本事,在聯(lián)盟的橙色通緝令上。至于眼下,北山的情報部門已經(jīng)知道你入境,很快就會盯上你。但如果你有能力,我可以幫助你安全離開這個城市?!?p> 電話那頭的人愉悅地低笑:“周老先生說的能力,我猜是指今晚干掉李清焰這件事。但抱歉,我沒把握。幾天之前和他交過手,沒成功。這個人有點古怪,我對他也很有興趣。今晚我可以試試看,但不做保證。不過一個月的時間總該沒問題?!?p> “另外您的這個要求,是對同一個目標(biāo)的二次委托。會產(chǎn)生新的費用?!?p> 周立煌深吸一口氣,做好準(zhǔn)備聽到他這位父親的呵斥。
可兩秒鐘之后周云亭擺擺手,閉上眼睛。周立煌微微一愣,關(guān)掉免提:“好。你的要求都沒問題?!?p> 他合上電話收進(jìn)內(nèi)兜,看到后視鏡里的周云亭還是微合著眼,就沒敢做聲、也不敢發(fā)動汽車。
兩人在停在高速公路正中間的小車?yán)镬o坐一會兒,周云亭才低嘆口氣:“這么一想,你倒是像我?!?p> 周立煌疑是自己聽錯了,心跳險些漏一拍。
“你大哥比你強(qiáng)。但不像我?!庇指粢粫?,周云亭睜開眼睛,“立煌,你知道這人的來歷么?”
周立煌握緊自己的手。他的手又在發(fā)顫,可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激動:“只知道是世界樹那邊的人,很有本領(lǐng)?!?p> 周云亭微嘲地一笑:“雖說是像,但我在你這個年紀(jì)的時候做事,可比你小心多了?!?p> “這人是世界樹的人,該是蘇格蘭人。去年在北山活動過、殺了一個人,犯了眾怒,于是上了橙色通緝令。這次來北山一定又有大動作,你不該和他扯上關(guān)系的??晌抑赖臅r候已經(jīng)晚了。”
“他的真實身份早晚會被查出來。真被抓了我們就會有麻煩?!?p> 周立煌愣?。骸澳歉赣H你……”
“所以催他去找李清焰。兩人無論死了哪個,我們的麻煩都會少一些——北山情報部門的視線也會往促進(jìn)會那里看?!敝茉仆[手,“開車。我猜,這個人會是先死的那個?!?p> ……
……
凌晨兩點十五分,濕地公園附近的修行合作培訓(xùn)基地北山校區(qū)中還有不少房間的燈是亮著的。
進(jìn)修班的修士們睡眠很少,因而每天相比普通人要多出四到五個小時的時間。孜孜不倦地修習(xí)到凌晨兩點、三點鐘,是極常見的事。
楊桃初入校園不過七八小時,卻已經(jīng)能夠感受到這種緊張的氛圍。她雖然并非修士,但到了這時候也沒什么睡意。
因為在憂心自己的“未來”。原本是有憧憬的——想或許自己的天分不算很高,但勤能補(bǔ)拙。如果有了來這兒的機(jī)會,她至少不會是最差的那個??上挛绲臅r候意識到,自己是個“無靈者”。
她沒法子修行,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位名叫鄧弗里的教習(xí)身上。眼下她身處陌生的環(huán)境,卻連剛剛認(rèn)識三天的“熟人”都不在身邊……她覺得心里有些慌。
分別的時候李清焰在她手心兒里寫了個“勤”字,她當(dāng)時能體會到某種微妙的異樣——像是有一股叫人身體發(fā)麻的“氣”滲入皮膚之下。
她意識到這或許是“靈氣”。李清焰這樣做一定有他的打算,所以她當(dāng)時毫不遲疑地配合了。
她坐單人房間在新鋪好的床上,輕輕地揉那只手,仿佛如此可以獲得些信心與勇氣。
就在這時候,聽到敲門聲。
她立即彈起來,猶豫一會兒,從門鏡向外看——鄧弗里在門外。
想了想,把門開一條縫。
“看到你的燈還亮著?!编嚫ダ锿笸肆艘徊?,這個舉動叫少女略微安心,“睡不著?要注意休息,明天有一堆事情等著你?!?p> “謝謝鄧?yán)蠋??!睏钐蚁胍倚﹦e的話,但想不出。
“好。我只是來看一眼。”鄧弗里溫和地一笑,“明早起來之后在房間里等一等。會有助教老師帶你去找我?!?p> “……嗯?!?p> 鄧弗里轉(zhuǎn)身走開。楊桃探出頭看一眼,微微皺眉。
這種關(guān)心算是正常么?因為自己是他的“試驗”對象?還是因為街道辦的那位方爺爺?shù)年P(guān)系?因他的“拜托”,所以對自己額外注意些?
鄧弗里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楊桃關(guān)上門。略一想,又走到窗邊將窗簾撥開一條縫。她住在公寓的四層,隔四分鐘之后鄧弗里下了樓。來的時候楊桃知道東邊的那一棟是教習(xí)們的居所,可鄧弗里沒往那邊走,而是往正門走去了。
園區(qū)里路燈很密很亮,還有些人來往,仿佛是白天。鄧弗里同遇上的兩個人打了招呼、閑談幾句,繼續(xù)向正門走。走到門口的時候轉(zhuǎn)頭往這邊看了一眼——楊桃趕緊縮回到墻后。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干嘛要這么做。再去看時,鄧弗里已經(jīng)不見了。
凌晨兩點二十七分的時候,鄧弗里上了一輛出租車。
從102煉鋼廠到特情局北山分部有一條必經(jīng)之路——清江大橋。
現(xiàn)在路上車很少,應(yīng)該來得及。他從后視鏡里看了司機(jī)一眼,低聲說:“衣服脫給我?!?p> 司機(jī)依言照做。此時車子以每小時80公里的高速疾馳,他只用一只手握著方向盤,用另一只手脫去黑色的皮上衣。然后將衣服遞給鄧弗里,夢囈似地嘟囔了句什么,眼神空洞。
“到清江橋路公交站下車。然后不要記得我。”
司機(jī)眨眨眼,含糊不清地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