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彼岸奈何

　　奈何橋上又奈何。

　　令長久在天界得知黎水與廖天的下一世也好不到哪里去，回瓊樓后歇了幾日，便去了冥府。月老說有可為有可不為，但大抵都是可為的，如今還有法子，雖是不完美了些，但也好過讓他們就這樣散場。令長久未見過閻君，卻與冥府的人打過交道，當初她尋峘尋鏡時，冥府那些鬼差也幫了不少忙，雖是煞氣重了些，卻也好心。

　　閻君說若不抹去黎水的記憶，那便是壞了規(guī)矩，他上面可還是有個冥君的。如若抹去黎水的記憶，倒是可以考慮讓她長生，只不過是作為一只鬼，也算不上是長生。待廖天喝了孟婆湯來，他二人便可入萬劫不復之境，只是如此一來，便不要再想著還能做人，只能永世為鬼，自然，他二人也可以做一對鬼夫妻，倒也差不到哪里去。

　　令長久微微蹙眉，細細思索著閻君說的話，也曉得人各有命，天意難違，只是這代價，不知他二人是否付得起。畢竟，入萬劫不復之境，古往今來，莫說是人了，就連鬼都怕。他們又都在等著下一世，卻不知他們的下一世還不如這一世，又需等下下一世，這般等下去，何時是個結(jié)束。

　　令長久不知道冥君是何意，只是看著閻君，也覺得這點事，他還是有能力對付的。又隨著閻君去看了已入輪回的黎水，耐心的在冥府等著黎水化為鬼厲，只是這般看著，卻突然覺得自己這么做有些殘忍，也許，黎水她不想成為鬼厲呢······正猶豫著，自己一個微微抬眸，卻仿佛看見黎水那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掛著一抹微笑，心下一驚，似是堅定了，斂下眼眸，淡然地走了出去。如今，她還要去奈何橋邊，等著廖天。

　　不知是何時，冥府就有了冥君，按仙位來算，冥君的仙位還高于閻君，故而令長久也不甚在意那諸多禮節(jié)，只示意閻君不必如此，她向來厭惡尊卑之說，尤其是男尊女卑。雖然她的仙位是連伯亭珺都要忌憚的，她確從未認認真真的跟誰端過架子，總不至于讓自己成為那個讓自己厭惡的一類人。

　　入萬劫不復之境，要承受巨大的痛苦，而這種痛，只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會知曉，旁人說得再可怕，也說不出其中的味道的。令長久倚著奈何橋，看著彼岸花，仍是那般賞心悅目，就如她初來時那般妖艷奪目，時光再蹉跎，也奪不了它的光芒?！懊掀牛阏f若是神仙死了，會過奈何橋嗎？”令長久淡淡地問道，側(cè)眸看著模樣極為可怕的孟婆，不知為何，她很想問這個，也很想知道神仙在灰飛煙滅之后，會在哪兒，興許，哪兒都沒有······

　　孟婆怔怔的看著彼岸花，聲音沙啞道:“不會的，神仙都是長生不老的，就算死了，也不會過奈何橋的?！绷铋L久淡淡一笑，回眸繼續(xù)看著彼岸花，是啊，灰飛煙滅之后，怎會過奈何橋，她不是最清楚嗎?冥府也有冥府的日子，一天也抵得過人間許多年，比天界還多，不過這也是為了不擾輪回，至于其中算法，委實復雜，令長久也沒興趣去好好研究。

　　不知過了多少日，令長久才在彼岸看到廖天的身影，黑白無常應當是收到了閻君的命令，看到令長久后，便隱去了身形。廖天一副茫然的樣子，看著一襲青衣的令長久，出口試探性的問道：“你是······昆侖女君？”令長久挑眉，淡淡道：“是不是恨透了我，見死不救？”她倒是忘了，一日雷電交加，雷公電母施法過度，竟好巧不巧的讓睡在茅草廬的廖天夢見了以往的種種情形，還被告知一切都是真的，也不只是哪位入夢的仙家告訴他的。

　　廖天低眸，目光空洞，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良久，才聽他道：“不恨?！绷铋L久輕呼出一口氣，繼而淡淡道：“三日前，我見了紀清，她很平靜的喝下了孟婆湯，想來是已經(jīng)放下了，下一世，她會覓得良人的。至于黎水，她入了萬劫不復之境，永世為鬼，不得超生，而且，她已經(jīng)把你忘得一干二凈了。”廖天猛然抬眸，那毫無表情的臉上似乎是有些驚恐，問道：“萬劫不復?為何？”令長久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又道：“為了和你在一起，這解釋，可還滿意？如今在你面前有兩條路，第一，喝了孟婆湯，忘卻前塵，等下世輪回；第二，過奈何橋，遭受萬鬼剝皮抽筋，萬劫不復，同黎水做一對歸夫妻。”令長久沒有告訴廖天，紀清當初是打翻了孟婆湯，說要在奈何橋上等他，最終，還是被黑白無常逼著喝了孟婆湯，只余下那一行清淚，心有不甘，卻又奈何。

　　廖天聽后，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道：“我愿被萬鬼侵噬?！?p>　　令長久下了奈何橋，孟婆也退到一邊，沒有仙氣的鎮(zhèn)壓，邪煞之氣全然而出，鬼厲橫行，面目猙獰，極為兇殘，廖天一步一步走上去······

　　“這樣也好?！?p>　　化為鬼厲，永世不得超生，可以陪你永生永世。

　　打開姻緣冊，那名字已然變黑。余光又看見白雪落和子末也的名字，那是許久許久之前的事了，估計如今又已入了輪回，只是這字體，卻仍是綠的。令長久忽又想起玉無卿說綠帽子一事，如今看著也覺得綠色大為不妥，便施了法，讓字體變?yōu)楹谏?，總歸這姻緣冊也是不準的，倒不如都是黑色的，看著也省心。自己一個旁觀者，也是要有所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