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溫良恭讓
從低職小層便一直跟隨方讓五的那幾名官員,深受其提拔重用。不論為義為己,也要幫襯幾句:
“陛下!下官幾人可作證,方刺史所言的確句句屬實…”
“陛下!對于此事…方大人可所謂是好心辦了糊涂事兒!還請您看在大人已經(jīng)盡全力彌補的辛勞份上,切勿怪罪!”
“請陛下切勿怪罪!”
幾名官員異口同聲作揖高聲請示,隨即也提擺彎身下跪,以表誠心。
大約寂默了片時,只聽隋文帝淡然啟齒:“嗯…如此甚好!”緊接著徐徐拂袖站起,不由得輕嘆一口氣,又不咸不淡地出聲說道:“都趕快起來吧…若是被旁人看去,不知道還以為是什么普度眾生的世尊菩薩下凡來了…”
眾人不免大喜,連連叩頭拜謝:“陛下圣明!吾皇萬歲萬歲!”
方讓五這下著實才是徹底松了一口氣,只覺得慶幸又愧疚。見隋文帝三人步行往鴛鴦渡街市的方向,連忙帶領身后的官員緊隨其后:“想必陛下君臣幾人一路勞頓疲累!若是不嫌棄粗陋,移至微臣府舍一住可好?”
隋文帝雙手負背,笑而不語。而左右兩人的腳步并未停下,只聽魚具淚側眸輕淡回之:“陛下的意思是…住在此地客棧便可,無須幾位大人大費周章!”
話音剛落,惟見隋文帝嘴角的笑意更深,這是表示認同的含義。另一旁的陌滿奇倒是始終面不改色,仿佛置若罔聞。隱藏在蓑笠下的目光,一直定睛在四周的合歡樹上。
“這…那樣會不會太過將就了!微臣擔心那些開門做生意的店家人會款待的不全面!微臣作為當?shù)氐穆氄迫?,陛下你們還是由我等親自照料比較安心!”好不容易可以有一個與當今天子面對面促膝長談交流的好機會,方讓忠依舊不死心地繼續(xù)懇求。
淡定欣賞沿路風景的隋文帝:“咳哼!”
方讓五一行人不禁滿肚子的困惑好奇:“這是…?”
陌滿奇垂眸琢磨,輕微轉(zhuǎn)身,幽幽開口:“陛下的意思是…不用了!”
滿面春風的隋文帝差點笑出聲音:“咳咳哼!”
眾人這才立地恍然大悟:“噢~”
“咳咳咳…”又是一陣斷續(xù)不停地咳嗽聲傳入耳中。
陌滿奇與魚具淚不約而同,默聲相視互望。
不明何意的魚具淚:看我干嘛…
陌滿奇的神情盡是挑釁,嘴角略挑:繼續(xù)啊…該你了!
魚具淚頓時無語,不去理他:……
目光逐步上移再去瞧,隋文帝搖搖頭,一副的懵里不懂。
“你們是哪里來的乞丐?趕快速速離去!”
“誒!你這人講話怎么如此蠻橫無理!最不濟我們也是長輩…”
只聽背后響起了方讓五的厲喝聲和爭執(zhí)的動靜,引得眾人紛紛回身去看。
只見路旁有一位銀發(fā)白胡老人,他的身形佝僂瘦弱不堪,拄著拐杖。背有重柴,行動起來十分緩慢。雙目混濁還不時的咳嗽幾聲,沒走上幾步,便停在路邊休息一會兒。
另一位也是衣著素樸無華的老伯,簡單的小袖衫和裹腿褲。頭戴一頂蓑笠帽,常年靠捕魚為生得以鍛煉。
雖然已年逾古稀,卻仍是鶴發(fā)童顏,神采奕奕。與那名老人距離相隔不遠,見此情形,當即不滿。
“休要那么多的廢話!這條路你們走不得!”方讓五小心地偷瞥了隋文帝一眼,不耐煩地擺手催趕著。
“咳咳…對不??!不小心打擾了幾位!我二人這便繞道…”年邁的老人嗓音沙啞難聽,周遭散溢著的焉病氣息。生怕沾染其身,不得不令人唯恐避之。
“咱們不繞!為什么要繞?哼!看這幾位氣質(zhì)不凡文雅有理,到底也是多少有幾分學問的人!竟然能說出如此天大的笑話來!找個旁人打聽打聽!這條路憑什么你們可以走得,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就走不得了?!”那意氣風發(fā)的老伯,倒也是個嫉惡如仇之人。攔住欲要走開的瘦弱老人,指著方讓五的鼻子就開始反駁斥問。
“簡直是…”不識好歹!若是沖撞了圣駕,是想提早些日子伸腿瞪眼嗎?!
方讓五原本就一直拎著小心臟翼翼呼吸,這下變得更加怫然不悅,正準備采取強硬手段。
“住手!”不怒自威的氣勢,瞬時釋放蔓延。
“是…是!”方讓五立即收手,退在一邊。
隋文帝獨自走近那位老人,將其那一捆重量不輕的木柴取下后背與已身。
“陛…”
“這如何使得…”
包括方讓五在內(nèi)的幾名官臣,不禁目瞪口呆。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陌滿奇與魚具淚心有靈犀一般,神情從容不迫。察覺到四方暗處警惕凝固的視線,并未緊跟其去。
“使不得使不得!老朽自己來便可!咳咳…”那老人受寵若驚,氣血上涌,又是一陣悶咳。
“不打緊的!老人家可是這鴛鴦渡本土之人嗎?”隋文帝兩肩背柴,雙手攙扶著老人的手臂朝前方行走。一邊閑聊家常的同時,隨時注意腳下有些不平穩(wěn)的石路。
“是的…想當初啊,這一片的馬纓花開得還沒有現(xiàn)在那么旺盛…”一見傾心盡生的善心姑娘,依然還是那么羞面青絲俊俏。
那手提魚壺的老翁,言嘲又暗其不明:“哼…身份不列貴賤,品行才分高低!”話音落地,
方讓五不自覺頷首,潤油充足的面龐微紅,再抬頭便見那老伯走向了別道。
離去的背影逍遙不羈,似唱非唱:“拔山涉水喲…只為釣一銀魚!何處無有?待魚翁送去嘞…”
就這樣,一眾臣便不疾不徐地跟隨在談性大發(fā)的隋文帝和那位蹣跚老人的身后。距離不遠,卻也不近。
空中惠風輕揚,那一片佇立郁亭的合歡樹也忍不住搖枝晃葉。
當隋文帝將孤居的老人送至家門口,親眼見其邁進屋內(nèi)時才安心。忽地有盞小油燈亮起,才后知后覺,原來黃昏已經(jīng)漸晚。燦橘色的云霞一點點消失釋散,被幕藍的夜色取代。眼低遙望去的地方,皆被罩上了一層暗灰色的薄紗,晝晚交替,日復一日。
那接收過午陽照射的迎踏江水此時十分冰冷清涼,若可將手稍稍伸進江面之下,便會即刻感受到一股裹體入心的暖流。
咦?方才游過去的是何物?那是一只源自大興的白須魚,不知是何人流放于此。許是在長途的覓食之路上迷失走散的小魚兒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