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如屑,今日月頭卻很是圓滿。凡間八月,農(nóng)歷將至十五,秋風送涼已然黃了整座人間。
天樞宮今日熱鬧,支了戲臺,宴請了幾方仙友,擺了好幾桌瓜果仙酒。
小四跨著一籃甜糕,捧著一盆兒紫花到的時候,戲臺上正咿咿呀呀地唱著五方天帝玄囂當年封印魔尊的戲碼。
半空的戲臺上那位玄囂上神,身披燙金紫袍,手持一柄長劍,腳下滾滾江海如雷,氣勢如虹間,魔族的兵將被嚇得丟兵棄甲。
小四站在門外入神的聽了一會兒,正聽到酣暢處,院子里一個帶著份獨有騷氣的聲音入了她的耳。
只見貪狼方才揮別了位仙子,那位仙子告別后,搖搖踏了朵瓣花朝南邊飛去,目光所處只余一點桃紅。貪狼卻還朝著那點桃紅,語氣嬌騷:“玫瑰仙子慢走,記得要常來天樞宮看望人家,等你哦~”
小四胃中泛起陣酸,急急扶了扶胸口才忍住嘔意。在凡間時以為此種風流之徒只是人間盛產(chǎn),不知天家也有如貪狼君這般的神仙,果然是鳥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相熟的天樞宮仙侍先瞧見了她,接過她的籃子,正巧一只手伸進去,拿出個梅花形狀的甜糕,咬了一口,十分討厭的“嗯”了一長聲:“阿落仙子的手藝是越發(fā)好了呢?!?p> 小四目光一頓,有些鄙夷。他怎么連白闌宮中的仙子也霍霍上了,白延麇知道,還不氣死。
見她如此眼神,貪狼以為她莫不是覺得自己對她也會有什么非分之想,他輕哼一句:“你大可放心,各花入個眼,我眼中雖然繁花似錦,但是你這顆凡間小白菜對我來說還算不上是花?!?p> 此話一出,小四心中有些郁郁,不知是該慶幸呢,還是自卑呢。在凡間時,她倒是從未覺得自己的相貌有如何不堪,雖然算不上沉魚落雁如何如何,可是也能說得上是眉清目秀。只是這九重天仙女眾多,又一個賽一個美貌,特別是前兩日見過的昆侖玄女,枝頭一芳壓過一園春色。如此看來,自己是和花下的小白菜一般了。
臺上的戲還沒唱完,就下了場,即刻咿咿呀呀地唱著幕小四熟悉得折子戲,《天仙配》。原來神仙不光是清心寡欲,閑下時也愛聽聽這種人間俗戲,找找樂子。
貪狼面上掛著翻得意,忙拉了小四入座,道:“小白菜,你可知這出戲,是我特意為你點的?!?p> 不知怎的,小四覺得他語氣眼神稍有些曖昧,顧自地順著長桌將身子往后挪了二分。
貪狼察覺她臉上的狐疑,隨手那起個果子掂了掂,一下比一下高,高的讓小四覺得下一次落下的時候那果子會硬生生栽到她頭上,故而又往后挪了二分。
:“你這棵小白菜,離了我天樞宮幾日,竟學會與我裝傻了?!?p> 小四只覺得自己睡了兩日,是真睡傻了,絲毫不懂他這打的是何啞語。
只聽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話鋒一轉:“不過,你怎么回來了?白延麇不可能將你攆出白闌宮吧!”
:“沒有啊,我自己出來的,白闌宮后幾日就要舉報玄女與白延麇的大婚了,我再待下去,恐怕不妥?!?p> :“你!怎么如此不可教啊!”貪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將手中那果子狠狠一口咬下去,“雖然本神君還未來得及教你什么,不過你也太不爭氣了!辜負了我與綠照對你的厚望,你說怎么辦,這天仙配看來是聽不成了!小白可是統(tǒng)領了五方天將,真是白白便宜了昆侖那群鳥兒?!?p> 小四應付地點了兩下頭,從他面前的果盤中掏了個果子:“星君說的是,星君說的是?!?p> :“還吃?你瞧這兩日你胖了多少!”
又是一刀刺了她心頭一下,果子應聲而落,咕嚕嚕往前滾了一路。
胖是一回事,傷心是一回事,浪費糧食可不是那么回事,撇了還在哀嘆的貪狼,小四便去尋那個果子,邁了幾步,手剛往前一探,便聽到頭頂穿來個蒼老的聲音:“姣聲鈴,小兒,你這是何處尋來的?!?p> 小四拾了果子,直起身來,見一老者立在面前,著了身纏繞著絲絲縷縷的紅衣,他面上兩團紅與衣裳也很是相稱。
:“老爺爺,你說這個?”小四朝他晃了晃手腕的鈴鐺,“從小我就帶著,它缺了銅舌,已經(jīng)不響了?!?p> 老者面目慈祥,含笑道:“小兒你莫不是不知道你戴的十個什么物什?想要它響。缺的可不是銅舌阿?!?p> :“小四,這是月老仙人,還不見過?!?p> 小四回望了一眼貪狼,忙低聲朝紅衣月老禮了禮:“見過月老仙人?!币娝婺咳蚀?,果然與畫本子上說的無疑,是個神仙里極有人情味兒神仙。“月老仙人,想來你知道小四手中這環(huán)鈴是何物了?我怎么也將它取不下來,這是為何?!?p> 月老臉上依舊帶著慈笑:“此物喚為姣聲鈴,一生一雙,你拿的這只是雙生鈴中的雌鈴,它不響是因為鈴鐺中姻緣蠱已死,你想取下來嘛,也只能去尋雙生鈴擁有那只雄鈴的人了?!?p> 鈴鐺還有雌雄之分?真是稀奇,小四撫了撫小鈴鐺,仔細瞧了兩眼想知鈴鐺從何處可以看出雌雄。
貪狼問道:“仙人,這對鈴鐺擁有者是妖族何人?”
:“上一次姣聲鈴現(xiàn)世是妖王殿下和絮矢娘娘,后來絮矢娘娘薨了,姣聲鈴入了誰的手就不得而知了。”
:“絮矢娘娘可有出?”
:“有倒是有,妖族三殿下伏衢便是絮矢娘娘所出,不過三殿下從來只愛尋花問柳,不得妖王重視,姣聲鈴作為絮矢娘娘貼身遺物,妖王殿下也應許是自己收了。”
小四識不得妖界仙界的這些人物,只在心里暗嘆,三殿下尋花問柳,倒是與貪狼極為相似。妖族嘛,小四思緒亂飛,腦海中只出現(xiàn)這么個詞兒,思來想去,回到了江南煙雨,自己撐著十二骨紙傘,扭得與那日阿紫仙姑如出一轍那日。那個男版白蛇,那個法海司空,一拍腦門問道:“你們說的三殿下是條白蛇嗎?”
貪狼飛了記白眼給她:“不知道不要亂說話?!?p> 原來不是那條斷橋上的白蛇阿,小四懨懨。把思緒往回拉了拉,忽地回想起在魔族時遇到的妖族小狼,好似就說過那個三殿下有個鈴鐺配與玉佩之上。不過滑稽的是,天下鈴鐺如此多,自己也從未見過什么三殿下,看來又是想錯了。
月光粲然,戲臺上的天仙配也唱到聲淚俱下之處,月老一身紅線,和聲靄藹:“我雖不知如何取下它,但我府中正好有幾只姻緣蠱,你若想知其因果,明日到我府中,我可贈小友一只。”
小四眼睛一亮:“那小四就謝過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