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zhàn)之后,護城河的水干涸了,眼底之下,盡是密密麻麻的尸體和器械。城墻外的土地上,黑血覆蓋了泥土,一路向外延伸,和遠處的夕陽連成了一片。
元枚透過被血跡凝住的雙眼,依稀只能看到墻頭上,只勉強的立著幾個人影。
蕭羽率軍追擊渤海軍隊。許飛急忙爬上城頭,將元枚扶了起來。
“淑妃,淑妃,快、快……”說完這幾個字,便倒了下去。
許飛讓人安頓了元枚,迅速的環(huán)顧四周。城墻之上,還能站著的人,寥寥無幾。而成堆的尸體中,早已經(jīng)看不到身著鎧甲的了。那些人,大多是都只是前胸帶著簡易鐵甲的百姓,還有一些,則是穿了朝服的官員。
依依就在許飛身后的拐角處。許飛趟過尸首,爬了上去。來不及多想,先朝著脖頸探了探。在感受到動脈傳回來的跳動之后,許飛深深的舒了一口氣。
“依依,依依?!痹S飛嘗試著叫了兩聲。
依依感應(yīng)似的,緩緩睜開雙眼。看到許飛之時,原先緊繃的臉頰松了下來,露出了淡淡的笑。
許飛再也抑制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激動之時,便把依依攬入懷中。
“飛哥哥,你放開我,送我去見皇上?!蔽⑷醯穆曇魪亩蟼鱽怼S绕涫腔噬蟽蓚€字,叫醒了痛哭中的許飛。依依的身份如此敏感,他不該如此失態(tài),但愿沒有人能注意到這些。
送走了依依,接管了城防。這時,許飛才發(fā)現(xiàn),元樟被綁在了城墻上。剛才亂糟糟的場面,竟讓所有人都將他忘了。
元樟還有最后一口氣。只是不知道是不甘還是懊惱。
許飛靠近靠近了他,這一次,他終于想起了縈繞在他和蕭羽之間的問題。今天,終于有機會面對面的問個明白了。在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元樟這一個知情人了吧。
“秦王殿下,你可認識蕭安?”許飛試探性的問道。
“蕭安?我不止認識蕭安,我還認識蕭寧。我還知道你們所有的事情,不止我知道,就連元枚和元樞,也知道你們的事情?!痹烈幌伦诱f了很多。
“既然你知道,那便告訴我真相吧?!痹S飛不愿多話了。他相信,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元樟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命運,那么在臨死之前,肯定不會介意能和他多說幾句。
“蕭安和蕭寧,當(dāng)年只不過是北軍中兩個低級將官。就像你和蕭羽一樣,很有能力,奈何出身低微,就算立了再多的戰(zhàn)功,也始終得不到重視。不,應(yīng)該來說,他比你們還慘,你們至少還有淑妃,可是他們,什么都沒有。所以,只能以身犯險,博取功勞。當(dāng)時,陳為是北軍主帥,那是我第一次到北軍。安努和魏國已經(jīng)連著打了幾年,都沒有撈到好處。雙方萌生了了和解的意思。所以,陳為便讓蕭安和蕭寧帶人前去和談。可是,和解了,北軍的功勞便沒有了。所以,蕭安和蕭寧,只不過是緩兵之計,只是為了讓安努人放下戒心。蕭安和蕭寧,只不過是將軍們博取更大功名的棋子而已。后來,北軍假借和談,大破安努,陳為暗中處理了聰敏的蕭安,而蕭寧,因為不是太聰明,沒有看透真相,才得以活了下來。再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p> “之后,幸而蕭安命大,躲過了一劫。只是沒有想到。原本他都已經(jīng)看透一切,遠遁山林。而你們,在得到了消息之后,還是不肯放過他,甚至,還要把蕭寧一起除掉?!痹S飛說道。
“哼,如果你是我,你也會這么做的。只可笑,你們兩為了這小小的一件事,竟然追到了現(xiàn)在。”
“在你眼中是小事,可是在我們眼中,卻是頂天的大事。無情無義的人,是不會懂的?!?p> “如此說來,那你可要小心了,朝堂上的人,對于你可都是無情無義之人?!?p> 元樟此說,也確實在理。在被士族大臣把持的朝廷中,許飛和蕭羽確實算是異類,他們在那些人眼中,只能算作是威脅,而不是朋友。
元樟休息了一會,又緩緩的說道:“殺了我吧,也算是個了斷了。”
也對,元樟是唯一的當(dāng)事人了,下了城樓,便再也沒有機會了。他和蕭羽,辛辛苦苦的十年。如果沒有這個了斷,確實是不甘心。許飛下定了決心,用短刀結(jié)束了一切。
蕭羽的追擊,有了很大的收獲,不到一天,便將渤海驅(qū)除了國境。在與元樞匯合之后,便停了下來,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在許飛和蕭羽進京之前,許飛判斷,渤海的大軍在魏國,北防必然空虛,因此,建議呼韓邪趁機反擊,同時向元樞建議,讓他繞過京城,直插兩國之間,切斷渤海后撤道路。就這樣,渤海一戰(zhàn),丟失了在北方經(jīng)營多年的土地,又在東面損失了絕大部分的主力,只剩下一小部分人,逃了回去。
一個沒有底蘊的小家,擁有了一點點積蓄便幻想著征服大國,到頭來,不僅一無所獲,還有可能傾家蕩產(chǎn)。渤海便是這樣,他的國力永遠無法匹配君主的野心。
許飛穩(wěn)定好京城的秩序,便入宮述職了。說是述職,其實更多的還是想看一看依依的情況。只是,元枚并沒有讓他見到依依,而是將尉遲鋒的消息告訴了他。
得知尉遲鋒死亡的消息。許飛呆住了,踉蹌的后退了幾步,緩緩的跪了下來。他第一次在皇帝面前如此失態(tài)。眼前的人,從小便跟著許家,為了救他,還斷了手臂。而現(xiàn)在,卻只剩下了頭顱,連身體都找不到了。
許飛哽咽著說道:“求皇上為尉遲鋒重塑尸身,重禮厚葬。求皇上讓臣前往渤海,手刃仇人。”
元枚起身托起許飛,說道:“尉遲將軍為國而死,朕一定會厚葬的。至于渤海的事,等安頓好一切也不遲。”
元枚的意思,渤海已經(jīng)是秋后的螞蚱,只有等著魏國找他算賬的份了?,F(xiàn)在,戰(zhàn)事剛定,軍心民心不穩(wěn)。再說渤海的反抗之心剛起,不好操控。等過了一段時間,渤海的士氣民心減弱,便可以一擊制勝了。
許飛細想之下,也覺得元枚考慮的周全,便不在請命,而是和元樞一起專心操辦朝中的善后事宜了。
經(jīng)此一役,活下來的人,都得到了晉升。蕭羽和許飛,官職并無變化,只是都被受了爵位,蕭羽是興平縣公,許飛是山陽縣公。
許飛借著機會,把元樟所說的前因后果,都告訴了蕭羽。
蕭羽卻只說道:“你看今天的落日,好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