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在亭檐下早早看到偶耕,覺得眼熟,直到聽到他與孫越說話,才想起他就是鐵匠村吳老漢酒肆家見過面的愣頭小子。小雨看他面善,而且曾經(jīng)幫澗石導氣祛毒,便大喊救命,希望偶耕能再次幫她和澗石擺脫危難。
偶耕看見了小雨,遲疑了一下,下馬走進驛亭。曾善治、商克捷目不轉睛看著他,不知他進亭所為何事。那隊兵士見偶耕幫著孫越打跑了王致君和戴保國,知道他功夫了得,更不敢靠攏,仍然淋著雨環(huán)伺在驛亭之外。
偶耕見小雨也覺得面熟,轉頭又看到驛亭一角停著一輛囚車,車中躺著陸澗石,想起曾在鐵匠村見過面。他走到曾、商跟前,問道:“他們犯了什么罪,要抓住他們?”
曾善治半晌才發(fā)覺偶耕是在問他們,微微一笑,說道:“將軍有所不知。他們是外地的逃戶,逃竄至此偷盜財物、拐帶幼童,我們奉公執(zhí)法抓了他們?!鄙炭私荽钤挼溃骸敖杼与y之名逃避徭役稅賦,本就罪過不小,更何況是偷竊牛馬、販賣人口?下官乃是臘口使,負責納口貢獻的,抓他們賣為奴隸,一是為國盡忠,二來為民除害。”
偶耕道:“如此說來,你是販賣奴隸的,這根拐帶人口有什么區(qū)別?怎么你們就是秉公執(zhí)法,他們就是作奸犯科呢?”曾善治連忙說道:“我們是奉了上級的差遣,為官府做事,因此正大光明。他們是胡作非為,亂了國法、壞了人倫。兩者切切不可等同啊!”
小雨雙手被繩索綁縛,掙扎說道:“休聽他們胡說!我們走在路上,糊里糊涂被他們綁了。請少俠為我們主持公道!”偶耕聽她說完,轉面對二人說道:“我可以作證,他們不是壞人。放了他們吧?!?p> 商克捷忽而嚴厲起來,瞪起眼睛,問道:“你是何人,敢在此干預我們執(zhí)行公務?”偶耕答道:“我是偶耕,我和孫將軍奉了淄青平盧節(jié)度使侯大人之命,帶隊去往長安?!?p> 商克捷哼了一聲:“放了他們?笑話!我這官是朝廷封的,只懂得朝廷的律法。你不過是淄青藩鎮(zhèn)的偏將,而這里乃是魏博方鎮(zhèn),不是你們青州。我勸你休要妨礙公務。”
孫越見他們談了許久,下馬走進亭中。他瞟了幾眼小雨、槐犁、澗石,問偶耕:“這些都是你的朋友?”偶耕答道:“我見過那一對男女。這小孩未見過,但他不像壞人?!?p> “既是如此,便算得有緣,”孫越打量著這三個人,又回頭看看曾、商二人,“你們也別兜圈子,爽快一點,怎樣才能放走這三人?”商克捷答道:“我是朝廷封的臘口史,為人丁稀少的郡縣押運人口,為市集富盛的州府販運奴隸,這一買一賣積攢下的錢財,都按照大唐律令上供朝廷、顆粒歸倉,作為朝廷用度和百官開支……”
孫越不等他說完,高聲說道:“我是粗人,聽不得恁多廢話。你只消告訴我,怎樣才肯放人?!痹浦我娝讱獬渥?、聲震耳膜,心中害怕起來。商克捷壯著膽子說道:“這女的值錢一萬五,小孩值錢五千,囚車里的男子值錢兩萬??偣菜娜f,若少一文,我無法向朝廷交代?!?p> 孫越哈哈一笑,說道:“朝廷這生意做得很精??!”又轉頭對偶耕說:“你想救你朋友,少不得要花錢四萬。咱們帶了一車閑錢,充裕得很,但這錢能不能花、該怎么花,還需一一請示侯小姐。我是粗人多有不便,你去馬車里問問侯小姐。她若一點頭,銅錢四萬交給那兩個官差,你的朋友就有救了?!?p> 偶耕聽他說起侯牧笛,立即想起偷窺她沐浴的事情來,臉唰一下紅到耳根,一顆心撲騰撲騰亂跳。他低下頭去,沉吟不絕:“這……這可如何是好!”小雨見他猶豫,心下焦急,哭出聲來,在雨中哀求道:“少俠,求求你再救我們一次。我一定立下字據(jù),日后將四萬文錢還給你!”
偶耕局促不安、兩下為難,既不忍拋下小雨、澗石,更不敢去和侯牧笛搭話。他走過來走過去拿不定主意,一拳打在柱子上,眉頭緊鎖。孫越在一旁勸道:“他們?nèi)羰悄愕闹两唬憔壬弦痪?。若只是萍水一面、并無深交,也不必平白無故花這四萬錢?!?p> 昆侖奴已回到馬車上。他扭過頭去,朝里說道:“稟告小姐,前面帶路的將軍,要使用車里的盤纏。四萬銅錢,可不是小數(shù)目。”侯牧笛連日坐在車中,悶不做聲、兀自流淚,傷心之余又逢陰雨天氣,不免煩躁。她冷冷說道:“誰要使錢,自當由誰向我稟報,哪輪到昆侖奴說話!”
昆侖奴蹭了一鼻子灰,滿心不忿,轉過身來招呼偶耕:“呆頭將軍,你快過來,小姐找你問話!四萬銅錢可不是鬧著玩的,哪能說給就給!”
偶耕一聽,陡然心亂如麻,兩只腿在地上打顫。孫越推了他一把,說道:“快過去吧,就一句話的事。馬車里坐的又不是閻王爺!”偶耕無法,一步一步蹭了過來,垂著雙手、低著腦袋站在車窗旁邊,像是公堂上垂首認罪即將就戮的犯人。
昆侖奴見他半天不說話,著急道:“你有什么事,趕緊稟告小姐。大伙兒都等在路上淋著雨呢!”偶耕艱難張開嘴,舌頭打著結,半天才說出話來:“我……我想支借四萬錢,解救三位朋友?!?p> 侯牧笛本來就沒好氣,聽到窗外之人吞吞吐吐、憨聲憨氣,更加不耐煩,說道:“你們少來煩我。錢是侯大人給你們的,有事你們自己拿主意,何須問我!”又隔著車廂喝道:“昆侖奴,快點趕路!”
偶耕心眼實在,不知道牧笛心頭有氣,以為她答應了,含糊應了一聲,便去載盤纏的車中取錢。昆侖奴趕緊止住他,說道:“你哪只耳朵聽見小姐答應你了?把錢放下,趕緊上路吧。”偶耕一臉茫然,說道:“小姐說過了,錢的事我們自己拿主意,我來取錢有何不可?”
昆侖奴聽罷,漲紅面皮,轉頭對車窗說道:“小姐,他真去拿錢了!”牧笛忍無可忍,說道:“昆侖奴,還不趕馬上路!”車里的丫鬟也是連聲催促。
昆侖奴沒好氣地坐在車頭,斜眼只見偶耕一頭撲進裝錢的車中,在車斗里噼里啪啦數(shù)著銅錢。他心中生氣,只顧扯起韁繩,便要趕馬。長鞭一響,馬車正要行進,偶耕忽然沖到路口,嚇得車轅下的馬連聲嘶鳴。昆侖奴氣炸胸膛,捏著馬鞭罵道:“撞不死你這呆子!”
偶耕卻是充耳未聞,懷中、肩上掛滿錢串,拖泥帶水。他悶頭跑進驛亭中,將身上錢串歸總,放在地上,說道:“這是銅錢五十緡,你們數(shù)一數(shù),數(shù)完了就放人吧!”
商克捷見到現(xiàn)錢,眉開眼笑,手指蘸了一口唾沫,一串一串數(shù)了,說道:“將軍,這堆錢有五萬!我這就放了他們?nèi)齻€,連黃牛都給他們了!”偶耕說:“四萬五萬有什么分別,請你們放人!”
小雨、槐犁被解開,二人沖到囚車外把澗石接了出來。一個兵士解開黃牛,把韁繩送到小雨手里。小雨跑了回來,在偶耕面前撲通一聲跪倒,淚下如雨。偶耕一把扶起,說道:“花的不是我的錢,姑娘不必如此,要謝該謝……該謝……侯,侯……”小雨見他說不出個所以然,怔在雨地里,眼淚止不住地流下。
孫越走到商克捷面前,順手抓起一吊錢掖進懷里。曾、商大驚,站起身來怒目而視。孫越說道:“人在你們手中,尚未轉手,就賺了幾萬,我取一吊錢的回扣又當如何?”說畢,走到小雨面前,說道:“多虧偶耕兄弟夠仗義,花五萬錢解救你們。你們要往哪里去?”
小雨見孫越言行粗魯,心中雖然感激,卻有些悚懼,不敢回答。槐犁搶話道:“他們要去王屋山,我要跟著你們當兵?!睂O越掰了掰他的腦瓜,笑呵呵說道:“小兔崽子,你才幾歲年齡?想在我們這里混飯吃,門都沒有!”
幾人正在閑言閑語,昆侖奴吼道:“小姐有命,快些趕路,你們還聽是不聽?”偶耕趕緊對小雨說道:“你們往西,我們也是往西。咱們結伴同行吧?!毙∮曛挥X得有了依靠,連聲答應。天上仍下著雨,青州三百軍馬繼續(xù)向西。小雨牽著黃牛,跟在隊伍里往西而行。
槐犁見昆侖奴渾身黢黑、長相滑稽,覺得有趣,便一屁股坐在副駕位上,一面幫他趕馬,一面問道:“你是給他們燒火的嗎,被煙熏黑了?”昆侖奴道:“你這混小子,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爺爺是天竺國人,那里的百姓都是我這么黑,越黑越俊呢!”
槐犁問道:“那你為何來到我們唐朝?”昆侖奴瞪起眼睛,答道:“你以為爺爺想來呢?我七歲那年,跟著父親的商隊去往交趾,路上被你們唐朝人劫了。我被拐到唐朝,跟你剛才一樣,用繩子捆縛起來。一個自稱臘口史的官兒把我賣來賣去,我才來到這里。你們唐朝的臘口使,最是冷酷無情,也最是不要臉!”
槐犁扭過頭去,透過車廂木板的縫隙朝里窺探,什么也看不見,便問:“車里坐了什么人?”昆侖奴答道:“里面坐的是神仙一般的侯小姐,要嫁到京城做娘娘呢!”說完笑個不停。
“昆侖奴,你要再敢滿口胡吣,我命令軍士鉗掉你的舌頭!”侯牧笛氣上心頭,在車中喝道。
昆侖奴不敢再多嘴,一心駕馭馬車,卻終于耐不住寂寞,主動找槐犁談天。他說道:“兔崽子,怎么不回家吃奶,跑出來跟著生人到處亂竄?”槐犁說:“我若回去,不是被吊著打死,就是干活干到累死。所以下了決心,逃了出來。”
槐犁聲音尖利,透過車廂,一字一句傳到侯牧笛耳朵里。牧笛一路情緒低落、眼淚不干,忽而聽到“逃了出來”四個字,更是淚下如雨。她心中想道:“他一個小孩子,說逃出來就可以逃出來,我如今被送往長安,嫁給那宦官為妾,為什么就不能逃走?他生在貧苦之家,我生在公府之門,他如此大膽,我卻如此懦弱!”身邊丫鬟見她又哭了起來,連忙幫她拭淚,柔聲勸慰。昆侖奴聽到背后似有哭泣之聲,不敢多嘴,趕著馬車在雨中緩緩行進。
行不多時,夜色將至,路邊有一處驛站。孫越、偶耕下令軍隊駐扎,便請出侯牧笛,一起進來投宿。牧笛仍然想著槐犁的那兩句話,只顧低頭盤算,剛走進驛站大門,突然轉身對偶耕說:“你救的那幾個人,也請進驛站一起用飯吧,再給他們訂間客房。不在乎這點店飯錢?!迸几灰活I命,照辦不誤。
一行并將進店用飯。牧笛心中感傷,沒吃幾口就上樓回房。小雨見澗石被雨淋了一天,生恐他病情加重,便央求偶耕:“將軍,你上次幫石頭哥導氣祛毒,這次能再幫幫他嗎?”偶耕當即應允,又說:“別叫我將軍了,叫我偶耕便是?!背赃^飯,將澗石扛進自己房間里,循著心法,運起真氣,為他導氣點穴、驅毒療傷。直到半夜,他將澗石拖到床上睡了,自己趴在桌上囫圇睡去。
第二天,雨還在下。侯牧笛晨起梳妝,看著窗外陰雨連綿,心中更多了幾分惆悵,對丫鬟說道:“這雨下個沒完。今日不趕路了,歇息一天吧?!毖诀叱鲩T跟孫越說了,孫越傳令下去,讓眾兵將在廊檐下休息。
傳罷將令,孫越悠然走回驛站前廳,偷得浮生一日空閑。他往椅子上一趟,伸出臟兮兮的靴子,向蹲在旁邊的槐犁吆喝道:“小鬼,過來給爺爺擦靴子!”槐犁將小嘴一撅,說道:“我跟著你們,是想當兵打仗,不是給你擦鞋的?!睂O越懶懶說道:“小兔崽子,把爺爺?shù)难プ硬亮亮耍瑺敔斀棠愦蛘蹋 被崩缰坏脫炝藟K破布走到他身邊,心不在焉擦了起來。
偶耕早早就醒了,去馬廄中為驊騮馬梳理毛發(fā)。忽聽傳令駐扎一日,索性一屁股坐在草堆上,撥弄馬鬃打發(fā)時光。
澗石接受了偶耕導氣療傷,在客房里安安穩(wěn)穩(wěn)睡了一夜,到醒來時天已大亮。他探起身來,忽然覺得血脈通暢、精氣鼓動,便試著自己走下床來。雖然步履艱難、顫顫巍巍,但畢竟是這么多天來第一次站立,心中難免一陣狂喜。他推開房門,竟然順著門口的樓梯一步步走了下來。
小雨也起得很早,去外面打水剛剛進門,一抬頭看見澗石居然能自己走動,興奮得快要飛起來。她大喊一聲:“石頭哥,你可以走了?”澗石望著她點點頭,扶著欄桿加快腳步往下走。小雨手中的水也忘了方向,怔怔望著澗石,盼著他走下樓梯,重新抱起自己。
澗石越走越欣喜,眼看要走下樓梯,陡然雙眼一黑、腳跟一軟,撲通一聲倒地,身子滾了下去。小雨一撒手,木盆落地、水花四濺。她不顧一切跑過去抱起澗石。而澗石嘴角出血、呼吸急促,想要說話,但是啞著嗓子說不出來。
槐犁本在廳堂為孫越擦鞋,聽到小雨的驚呼聲,一把丟開孫越的大腿,飛一般跑了過來,邊跑邊扭頭沖著馬廄大叫:“呆子將軍,你朋友暈倒了,快來看看吧?!薄€不知道偶耕的名字,卻牢牢記住昆侖奴給他取的這個諢號。
偶耕聽到槐犁的叫聲,并不生氣,撇下驊騮馬跑了進來。他從小雨手中接過陸澗石,左手將他扶定,將全身真氣運到右手指尖,為他點穴導氣。他平時木訥甚至癡呆,一到運功之時則是全神貫注,眾人圍在一旁,見他神情肅穆、目光如炬,不停變換指法,拂中注、按石官、掠幽門、扣紫宮,擊打澗石腰背上的穴位。
足足一個時辰過去,偶耕大汗淋漓,終于氣力用盡,手指一收,癱坐在地上。小雨再次抱起澗石,喊個不停。澗石嘴角黑血流出,這才悠悠醒轉,靠在樓梯扶手上,看著小雨面帶微笑。
小雨稍稍放下心來,急忙問偶耕:“石頭哥怎么樣了?他還能好嗎?”偶耕精疲力竭,聲音虛?。骸八麜簳r沒事。只是要盡快找個好大夫救治——他中的毒奇怪得很,我全力運功,卻難以將毒全部逼出。”
小雨一聽,心里又打起鼓來,焦急說道:“好大夫——哪里去找好大夫?看來只有盡早去王屋山找到晏先生,石頭哥的病情才有望好轉。可是王屋山那么遠,我要走多久才能到?”偶耕見她又滲出淚水,自己卻愛莫能助,只得好言勸慰:“王屋山雖遠,你們一路往西,定能走到。等雨停了,我們一起趕路。”
小雨喊上槐犁,一同把澗石扛進自己的房間里,服侍他睡下。她下樓謝過偶耕,一個人回房,守在床邊流淚。
如此熬過一晚,又到黎明。雨水雖然止住,但是烏云低垂、天氣陰濕,地上的積水很深,路上泥濘一片。侯牧笛新愁舊緒涌上心頭,難以消散,便命丫鬟傳令,說是再住一日。
孫越是個沒有煩惱的人,一見小姐有令,樂得在驛站里歇腳。他找掌柜要了一壺酒,來到廊檐下,與幾個散將猜拳行令、飲酒作樂。偶耕仍然鉆到馬廄里,與驊騮馬相伴,驊騮馬與他越發(fā)熟識,狎昵如逢知己。昆侖奴則纏住槐犁,和他蹲在門口談天說地,忽而高聲爭吵,忽而大聲說笑。
小雨擔憂澗石病情加劇,不愿意多耽擱,獨自將澗石拖了出來,又去欄中牽出黃牛,將他綁在牛背上,便到馬廄向偶耕告辭。偶耕茫然無措,蹲在草堆旁一動不動,不說挽留,也不說相送。小雨拭去淚痕,轉身而去。
槐犁跑出來,陪小雨走了長長一段路,這才說道:“小雨姐姐,你帶我逃出來,但是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我要跟著他們當兵打仗?!毙∮曛闇I滾滾,撫著他的頭說道:“你要好生照看自己!”槐犁忽然酸鼻,一扭頭跑回驛站。小雨淌著泥濘,拉著黃牛徑直往西。
走了近二十里路,來到一處岔路口,不知該走哪條路,忽然身后腳步聲響,一個人踏著泥濘快步追來。小雨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來者不是別人,卻是槐犁。小雨又驚又喜,大聲問道:“你怎么又回來了?”
槐犁喘了幾口氣,這才說道:“昆侖奴太討厭,就是個話癆,沒完沒了嘮叨。那個孫越老頭兒也可惡,天天要我給他擦鞋。我趁他喝完酒睡著了,偷了他的匕首,逃出來追你。我們一起走吧!”說完,他把匕首掏了出來,得意地在小雨面前晃了兩晃。
小雨見那匕首鋒利無比,料是價值不菲,說道:“我們已經(jīng)偷走了黃牛,怎么可以再偷別人的匕首!”槐犁道:“牛都可以偷,為什么不可以偷匕首?有它在手里,我們再也不用怕遇到壞人了!”他看出小雨不識路途,繼續(xù)說道:“兩條路都是往西的方向,左邊那條路雖說平坦,但是彎彎繞繞,要多走八九里;右邊這條路要經(jīng)過一些山丘,卻能少走冤枉路。聽我的沒錯,走右邊這條路!”說完,蹦蹦跳跳,順著右邊的路闊步前行,小雨拉起黃牛,深一腳淺一腳跟在后面。
又走了許久,果然經(jīng)過一片山丘,四周林木茂盛、藤蔓蕪雜,遠近沒有人煙。小雨害怕起來,抱怨道:“怎么又帶我走這種荒山野嶺?”槐犁答道:“走大道也可以,但是遇到那什么臘口使和捉錢令史,我們再也別想逃出來了。這條路雖然荒無人煙,但是我來來回回許多次,從沒遇到過壞人。你就放心吧!”
一語未畢,忽然四周風吹草動,野地里蹭蹭蹭躥出三道黑影。果然是冤家路窄,那三個黑衣人如影隨形,眨眼間便擋住去路。小雨一見,眼前發(fā)黑,幾乎暈厥。
三個黑衣人騎著馬步步逼近,為首的那個邊走邊說:“我們繞來繞去,還是碰上這個水靈靈的丫頭,”轉面惡狠狠盯著小雨,“看來你福分不淺,命中注定該隨我們走一趟。我們帶你去見一人,他見到你必然喜笑顏開,你遇見他就是交上好運了!”說畢,仰頭大笑。
那個被蛇咬傷的黑衣人面目猙獰,對小雨說道:“為了抓你,害得我被毒蛇咬傷,差點鋸了我一條腿。近日將你帶回去,山莊里的美貌處女正好湊齊六個,湊足了極陰之數(shù),我們哥幾個也好交差復命,仰天睡大覺了!”為首的那個說:“有了這個,那五個都算得是殘花敗柳,可以棄之如敝履。今天定不能讓她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