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事講究個你情我愿?!苯馂t瀟摸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僵住身子垂著腦袋的莫初白,“我瞧著這姑娘也不是不懂事的,哥哥們不妨好好和她說說,她若是心甘情愿跟了咱們,那才是真正的美事一樁。”
莫初白猛地抬起頭來,這個小狼崽在做青天白日夢呢,她恨不得死也不想和這些野蠻人在一處。她從小到大的認(rèn)知里,就沒有過共妻這兩個字,連市井野聞里都沒看到過。她可以容許自己被一群野狗咬一次,卻絕不會容許自己沒有尊嚴(yán)的陪著他們過一輩子。
莫初白的目光直直撞進金瀟瀟的眼睛里,她懷疑自己眼花了,她看到金瀟瀟朝著自己眨眨眼睛,目光深處有戲謔有不忍,獨獨沒有情欲。莫初白跟著眨眨眼睛,一雙美目遮上迷惘茫然的霧氣,俏麗的臉蛋因為冷也因為怕白的像雪,哪怕身披破爛的衣裳,依然婀娜多姿楚楚動人。
“瀟瀟你個小孩子懂個屁啊,這女人,和誰睡了就對誰死心塌地。”先前最急切的漢子舔了舔舌頭,粗暴地喝道。
“你來睡試試?”莫初白揚起優(yōu)美的脖子,圓潤如玉的下巴格外的傲氣,手上捏著的玉簪對準(zhǔn)了喉嚨。這些人不認(rèn)識她,自然也不會知道莫家傾覆的事情,“南國律例,殺人者,判斬刑。諸位不是我南國人吧?我身為南國貴族,被你們逼死,我家若是追究下來,你們是喜歡宮刑還是凌遲?”莫初白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有些喘不過氣來,握著玉簪的手顫了下,又接著道,“剛剛這位小哥說的有理,男女之事講究你情我愿,強扭的瓜不甜。各位大哥若能放我一馬,容后必有厚報!”
“貴族?就你?”金三元大笑起來,看著莫初白像是在看耍猴戲的,“哥哥們可不是嚇大的。”
莫初白這才記起,她住在那王富貴家,為了不引人注目,打扮成農(nóng)家姑娘,外面穿著再普通不過的粗布衣裳,為了不露馬腳,還特意打了幾個補丁。她渾身上下唯一值錢的也就手里這根玉簪,因著是周子賢送的,不能戴在頭上,她便用布裹了藏在懷里,如今倒成了唯一的武器。
“就沒個識貨的嗎?”莫初白高傲地笑起來,銀鈴般的聲音里滿是蔑視,“我手上這簪子,你們知道多少銀子才買得到嗎?”
因著莫初白是首富千金,定親后周子賢送的定情禮物也不能太寒酸,這枚玉簪從材料到做工都非同一般,約莫花了千兩白銀,倒沒掏空周家的家底,而是周子賢在國舅府接了個什么活,消失了足足半年,才有錢定做了玉簪。
莫初白臉上在笑,眼睛卻流出了眼淚。她從十一歲到十六歲的人生里,處處是周子賢的身影,偏偏也是他,給了她希望,又讓她絕望。
“瞧著好像值些銀子。”金三元眼睛一亮,搓著手興奮地說,“你快將簪子放下,你手抖得這般厲害,摔壞了可就不值錢了?!?p> 金瀟瀟卻在一旁不知死活地火上澆油,大聲嚷嚷道,“看吧看吧,早就聽聞南國女子性烈,哥哥們要是圖一時爽快倒是沒啥,若是圖個長久……”他頓住不往下說,可在場的哪個不知他的言下之意,他卻沒說盡興似的哈哈哈大笑著繼續(xù)道,“這小娘子嬌滴滴的,倒未必真有勇氣尋死,咱們還是可以碰碰運氣的。反正吶,真死了咱也不虧,橫豎是我手癢才從河邊撿了她回來,那會兒她也就只剩半口氣,她要真對自己狠的下手,我就當(dāng)她那半口氣沒吊住?!?p> 這小狼崽,莫初白恨不得啐他滿臉,先時她是瞎了眼,才會覺得他是個好人。耳邊一道勁風(fēng)襲來,莫初白暗道不好,可到底先中了毒又在水里漂了許久,沒力氣不說,腦子的反應(yīng)也慢半拍,身子才剛往旁邊歪過去,手上已經(jīng)空了。
“這翠油油的,得值不少錢吧?!背私馂t瀟,其他四人都圍過去看那玉簪,口水都要流到簪子上,四雙眼睛放出的光,倒比剛看莫初白時還亮些。
“三元哥,咱們拿這簪子換了銀錢,往南國西邊去找個富饒的村落住著,有這小娘子為我們生兒育女,再買上幾畝地,修個寬敞明亮的大瓦房,日子可不得快活似神仙?!?p> “就是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咱們有了錢,城里是容不下我們,偏僻點的小村子總還是能落腳的。咱幾個不能落籍,這小娘子能啊,等她生了娃娃,咱們的孩子也就是南國人了,哈哈哈哈哈。”
是了,莫初白記起來了,五國涇渭分明,這些流民就算覷著空子跑進了南國,卻也是不能落籍的,要是一直待在南國,便只能做一輩子的黑戶。
此時莫初白沒了利器,又被金瀟瀟眼珠都不轉(zhuǎn)地盯著,想尋死都再也沒有機會。
“小娘子,你也聽到咱兄弟的話了。咱們找個女人不容易,你今兒落咱們手里那是天意,天意不遵從,要遭天打雷劈的?!苯鹑俸傩χ鴮⒛怯耵⑹蘸茫皖亹偵貏衲醢?,“你大半夜漂在河里,想是遇到過不去的坎了,既如此,何不忘掉過去,跟著咱哥幾個好好過日子。你放心,咱們雖說是粗人,還是知道該疼媳婦的,只要你不三心二意,咱們把你當(dāng)菩薩供著,洗衣做飯都不用你動手,你只管好好替我們生孩子就成?!?p> “做夢?!蹦醢坠V弊永浜叩?。
“我這會兒正覺得還在做夢呢?!苯鹑膊簧鷼猓瑯泛呛堑氐?,“一定是咱們進了這廟,先拿雞供給菩薩,菩薩顯靈,才讓我們女人和錢財一下子都有了?!?p> “三元哥,天都亮了,咱們接下來怎么做?”有人問道。
“這樣,瀟瀟、寶財和我去將這玉簪當(dāng)了?!苯鹑粗值軅?,笑哈哈地說,“周二哥和大牛帶著這小娘子先走,咱們在渦河鎮(zhèn)外的大牌坊下匯合?!?p> “我要跟著二福哥?!苯馂t瀟朝著周二福擠眉弄眼。
“好咧?!蹦墙兄芏5臐h子,瘦的像根竹竿,想起來貼著骨頭的臉皮堆在一處,看著跟鬼似的。
羅大牛就是先前最急切想要對莫初白動手動腳的漢子,憨頭憨腦的,聞聲將毛茸茸的大腦袋湊近莫初白,熱乎乎的氣息撲在莫初白耳朵上,逼得她不得不將頭往雙膝間埋,他卻嘻嘻哈哈地開心極了,“你好好跟著我們,我疼你啊。”
莫初白抖得跟篩糠似的,身子搖搖欲墜,一幅要暈厥過去的模樣。
金三元瞧了瞧外面的天色,曙光已露,萬物蘇醒,他帶著王寶財滅了火堆,清理好五人在廟中留下的痕跡,喜滋滋地先行一步。廟內(nèi)一時只剩下周二福、羅大牛、金瀟瀟和莫初白,羅大牛的眼珠像是被黏在莫初白身上,不錯眼地盯著她看,莫初白一直埋著頭,他只能看到烏鴉鴉的頭頂,就是這般,他也看的津津有味,好似那發(fā)間能開出一朵花來。
“小娘子,你想要我背還是抱?”周二福搓著手,興奮地問。
莫初白手不抖腿不顫了,利索地從地上站起來,衣裳還在滴水,她身上冷,心里更冷,卻不愿意被人碰觸,垂著頭悶聲道,“我自己走?!?p> “這可不行,你要是病了,咱們可沒錢給你醫(yī)?!敝芏?吹剿_邊的那攤水,伸手就要來扒莫初白的衣裳。
“你要干什么?”莫初白驚得連連后退。
“給你換衣裳啊。”周二福倒也沒非要幫著莫初白換衣服,而是找了金瀟瀟,要了身他的衣裳來,將莫初白往石像后一推,“你快點,別慢吞吞的,我性子急,等不住我就進來幫你換了啊?!?p> 一聽莫初白要換衣裳,廟內(nèi)的三個男人都將目光投了過來,恨不得在石像身上灼個洞。莫初白在石像后又羞又怒,到底快手快腳地?fù)Q上那滿是異味還破了不少洞的衣裳,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真是敗家娘們,你那身衣裳還能穿,怎不帶上?”
周二福一個大跨步跑到石像后,要撿莫初白換下來的衣衫。那套衣衫還是王婆子給準(zhǔn)備的,外頭那身為了避人耳目,是粗布制的,里頭的小衣卻是細(xì)布縫制。莫初白阻攔不及,周二福已經(jīng)將衣裳拎在手里。
金瀟瀟那小子一直站在旁邊看著,見到露出的一角細(xì)布,狐疑的目光望了過來。他摸了摸腦袋,什么話也沒說,從周二福手里將那將身衣裳接過來卷在一起,塞進自己的包裹里,又大步走到莫初白身邊,將她頭上的木簪拔掉,嘴上道,“這么水靈的姑娘跟我們一路,太打眼了?!?p> 金瀟瀟說著話,手在莫初白頭上亂揉了幾下,用那木簪胡亂將頭發(fā)束成男子發(fā)式,又從廟里的泥地上抹了一把灰,按住莫初白就往她臉上一陣糊,霎時莫初白瞧著狼狽臟污,倒有些像個流民了。
“瀟瀟果然想的周全?!绷_大牛贊道,率先出了破廟。金瀟瀟緊跟其后,周二福和莫初白落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