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
雖然暫時沒有解決重建竅穴的方法,但磨劍一事,趙百川沒有落下。
一來一去,如同懶驢拉磨一般,趙百川每日有一半的時間都花在了磨劍上面,磨夠一千個回合便收工。
數(shù)日下來,磨刀石竟是一點(diǎn)損耗都看出來,燒火棍依然是那副黑黢黢的模樣。
不過趙百川最不愁的就是水磨功夫了,相反,他還樂在其中。以前日復(fù)一日的進(jìn)山采藥延續(xù)母親的性命,不也是一件水磨功夫么?在心性上面,趙百川雖然年歲尚小,卻被生活磨礪得極為堅(jiān)韌。
再者,他如今體內(nèi)竅穴重建之期尚不可期,自然也沒必要在磨劍一事上著急。
經(jīng)過一兩日的沉淀,趙百川也知道路要一步步走,在重建竅穴一事上,他也不再`快`之一字上強(qiáng)求。
心里沒了負(fù)擔(dān),趙百川便繼續(xù)了游行之旅,履他`百川`之意。
這日夜晚,趙百川在山間晃蕩,天色漆黑之后,便縱身到一處燈火通明的屋舍頂部,雙臂枕著腦袋躺在了房頂上面。
母親不在后,他便沒有再去借宿人家,地為床,天作被,挺好。
身下的屋舍建得很有格調(diào),青瓦屋檐,庭院錯落,顯然是大富人家。
房梁下方每隔一丈便高掛一個大紅燈籠,上有一個`梁`字,應(yīng)當(dāng)是這家人的姓氏。
一個大富之家,把庭院修建在這荒山野嶺,倒也實(shí)屬罕見。
趙百川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底下人自然毫無覺察,此時,屋舍大堂之中,集聚了十幾人,其中大半都是衣著錦緞,只有三人穿著布衣。
布衣以一身姿豐腴的婦人為首,另外兩人,看相貌是她的后輩。
大廳之中,都是梁家老一輩的兄弟姐妹,此番聚在一起,則是為了對布衣婦人的訴求商議個決策出來。
婦人是其余老一輩男女的弟妹,雖然穿得不太好,卻是整潔素雅,且從她的相貌來看,以往保養(yǎng)得也不錯。
另外兩個布衣青年,則是婦人的兒子。
婦人帶著自己的兒子來到老大家中,便是求援來了。
一年前,婦人的丈夫得了一種絕癥,本來還算富裕的家庭,再短短一年中便被徹底拖垮,面對巨額的醫(yī)藥費(fèi)用,他們的家庭已是無力承擔(dān),這不,想著自家的幾個兄弟姐妹混得都不算差,無奈之下,婦人便領(lǐng)著兩個兒子到大哥家來籌集銀錢來了,孩子他爹,則由幼女在家伺候著。
大堂之中,一個白發(fā)斑白的發(fā)福男子端坐其上,旁邊是他的夫人,其余幾個兄弟姐妹則分列左右兩側(cè),布衣婦人坐在最邊上,她的兩個孩子則只能垂著腦袋站在一旁。
以前他們家還沒災(zāi)厄臨頭時,到老大家來聚餐,布衣婦人和她那臥床不起的丈夫,可是坐在左一左二的。
但如今形勢不同了,婦人對于這樣的安排,也并不介意,只有此行能夠籌措到銀錢,她便不虛此行了。
“二妹的意思大家也都清楚,老三老四老五老六,你們都是怎么個意思,就都說說吧。”
梁山率先開口道。
老三梁樹是個精瘦漢子,聞言輕笑道,“既然大哥讓說,那我就先來說一說吧,老二得了怪病,我們都很憂心,但是那個怪病想必大家都有所耳聞,那根本就是不治之癥,他們街里鄰居,得這個病而死的,還少么?就沒聽說哪一個生還的!聽說現(xiàn)在許多街坊都已經(jīng)搬走了吧?既然是這樣,我就不得不說一句誅心之語了,我們干嘛把大把銀錢往一個必死之人身上砸???”
老四梁花接嘴道:“我是咱梁家潑出去的水,要讓我去看一看患病道二哥,說些好聽的言語還可以,但要讓我拿錢出來,這個確實(shí)有困難,更何況二嫂一張口就是萬兩銀錢,這不是要我們的命么?”
“四姐這話說的,你是潑出去的水,那我們這些兄弟就親密無間了?在二十余年前,我們幾個兄弟便在過世的父親面前分了家,一萬銀錢,哪兒那么容易拿!”
老五梁土不悅道。
老六梁葉皺眉道:“三哥四姐和五哥說的也太不中聽了,你們難道都忘了么?我們梁家能夠發(fā)展到如今這番地步,可不就是老二辛辛苦苦打拼出來一番家業(yè),讓我們幾個兄弟姐妹跟著沾光?一萬銀錢在你們眼里比天大,可你們自己捫心自問,這些年從老二哥那里得到的東西,才值一萬銀錢么?三哥,如果我沒記錯,前年你家小兒娶的那門妻子,還是二哥二嫂幫著張羅的吧?禮錢都是兩木箱,難道才一萬銀錢?四姐,當(dāng)初你死皮賴臉的要嫁給你家的那個王八犢子,結(jié)果婚后過得如何?被那犢子用你出身做文章,一天一罵,兩天一打,那些年你過得有個人樣么?還不是老二哥做生意賺了錢,接濟(jì)你這個四妹,讓你的身份水漲船高,若不是二哥,你能有今天這種光景,穿金戴銀,都快五十歲的人了,卻有著三十出頭的身材樣貌?還有五哥,你們家那幾個小子,要是沒有老二哥的幫襯,能出人頭地么?人哪,可不能到老來活得糊里糊涂,得有良心,大哥,你說是這個理兒不?”
梁山不置可否,問道:“那老六你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梁葉道:“既然二嫂帶著兩個侄兒也在這里了,我老六便表個態(tài),老二哥的醫(yī)藥費(fèi),我肯定出,哪怕分了家,他也還是我的二哥?!?p> 其余幾人面色陰沉,心中慍怒,他們就見不得老六一副菩薩嘴臉,感情世間好人就只有他一個似的。
布衣婦人自始至終神色平靜,古井不波。這么些年,她享受過榮華富貴,卻也吃過苦頭,一開始跟家里那口子過日子的時候,家里可不就是一貧如洗么?好在梁水很有頭腦,讓他們的家境變化很快,苦了不到十年,他們家便步步攀高,由苦難中來,歷經(jīng)繁華,如今又回歸苦難,婦人并不痛苦,若真有痛楚,那也是心疼自己的男人。
梁山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后者朝他一個勁兒擠眉弄眼,這讓心中略有松動的梁山又趕忙堵住心中那道豁口,強(qiáng)笑道:“無論怎樣說,分了家,便是各有一家人了,不可再作一家人自處,但老二又確是我們親手足不假,這樣吧,老六你出錢,我們都不反對,我呢,負(fù)責(zé)給老二找一個經(jīng)驗(yàn)老道的先生,尋覓一個絕佳處所為他修建一座華麗陵墓,不枉費(fèi)他走了一遭人世間,放心,我這個大哥可以拍著胸脯保證,在為老二建造陵墓這件事上,一定用多不用少,一個銀錢我都不會省!”
“我出錢為二哥買紙錢,專門雇車子為他買個七八九十車!”
老三梁樹立刻響應(yīng)道。
“我花錢去找喪葬隊(duì)伍,喇叭嗩吶一個不少!”
梁花說道。
“那我…我便出錢為二哥打造一副金絲楠木棺材吧,也算報(bào)答了老二哥前些年的照拂之恩?!?p> 梁土嘆氣道。
老六梁葉目瞪口呆,這也能行?
他猶不死心,大聲道:“大哥,你這么帶頭不好吧?你這處養(yǎng)老莊園,可還是老二哥出資給你修建的,如今卻要如此冷血無情么?”
梁山面色一冷,哼道:“老六,少在這里大言不慚,以道德壓人,我這處莊園是老二出資的不假,但我都快六十了,也有自己的一家人需要生活,我能拿錢替老二修建陵墓,讓他不至于裹著一床爛草席曝尸荒野,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了!你不缺錢,又那么心善,要救人,你自己一個人去救好了!”
梁葉捶胸頓足道:“有爾等兄長親姊,老二哥之不幸也,老六之羞也!”
布衣婦人起身,盈盈施了個禮,道:“大家都有困難,打攪了。”
說完,她拉著自己的兩個孩子便走。
“哎,弟妹,這黑燈瞎火的,路上不平,好歹歇一晚再……”
梁山話沒說完,便被他夫人一個眼色把那個`走`字給剜回了肚子里。
梁山夫人起身,笑魘如花道:“三弟四妹五弟,你們遠(yuǎn)道而來,還沒好好吃飯呢,我立馬吩咐下人做些好菜,家里面正好還有上次從古井郡送來的上好米酒,大家伙好好聚一聚?!?p> 老三老四老五都叫了,唯獨(dú)差了個老六。
梁葉看了一眼堂內(nèi)親人,哀嘆一聲,拂袖而走。
梁山夫人看著老六離去的身影,冷嘲一聲:“老六也太不是個東西了!把自己當(dāng)圣人了不成?還嘲弄這個訓(xùn)斥那個,也不瞧瞧自己的斤兩!”
“他呀,可不就是這么個貨么!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好似親手足就應(yīng)該義無反顧,看著吧,等他把自己栽在二死鬼身上,有他哭的時候!到時候啊,咱們再一起去看看他的嘴巴還硬不硬了!”
梁花冷笑道。
“行了行了,都不要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都來說點(diǎn)高興的事情,最近大家的生意做得怎么樣?。俊?p> “說到生意就讓人高興,老二哥這一倒啊,那些二哥的老顧客便轉(zhuǎn)移到我們這些手里了,最近的收成可觀啊,別的不敢說,就這整個古井郡,恐怕也都是咱梁家的天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