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勒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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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爺覺得這伙山賊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就是一群缺心眼。
因?yàn)榻鸶牡乩砦恢茫驮诳h城北門邊上，從這里到位于城中心的縣衙，距離才幾里路而已，還都是通衢大路，動作快點(diǎn)的話，一刻鐘就能從衙門口趕到這里。
難道他們在這里大動干戈，就不怕捕快聞訊趕來抓人？
不過即便這些山賊真是缺心眼，鑒于他們的武器犀利，已經(jīng)打傷了不少莊丁，眼下僅憑莊丁跟他們硬碰硬恐非良策。
金老爺覺得自己有必要先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勢，當(dāng)下急問：“外面究竟什么情況？”
那丫環(huán)惶急地答道：“聽莊丁說，那些人叫囂著若是老爺不出面，就要把內(nèi)門也炸開，殺莊子里一個雞犬不留?！?p> 金老爺畢竟是汀州府過來的，多少大風(fēng)大浪都闖過來了，根本沒把二三十個山賊放在眼里，心說干脆自己先拿狠話威嚇一番對方，說不定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家伙會被自己唬住，也許他們就會因此打退堂鼓，到時候自己隨便拿些散碎銀子，就能打發(fā)走他們。
金老爺打定主意，為了以防萬一，又派人從后門出去，向縣衙門求援，這才帶著金三趕往到莊門口。
就見院子的回廊下，十來個受傷的莊丁正躺在地上，任由同伴包扎。
金老爺顧不上去查看他們的傷勢，先解決山賊的事情再說。
在大門內(nèi)側(cè)，緊挨著圍墻放著帶有臺階的木臺，高度略低于圍墻，用來察看外面情況，上面可以同時站幾個人。
金老爺和金三一同登上木臺，就見外面的坪壩上，稀稀拉拉站了二十幾人，情況一如方才金三所言。
別看金老爺上了年紀(jì)，可是保養(yǎng)得當(dāng)，依舊中氣十足，厲聲喝道：“你們這些人好不曉事！竟敢到金府來打秋風(fēng)！識相的趕緊滾，否則悔之晚矣！”
就見對面人群中閃出一人，蒙著臉看不見面容，不過看樣子應(yīng)該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此人當(dāng)然就是馬丁，只聽得他哈哈一笑道：“在下馬峰，江湖人稱大馬蜂，對面可是金老爺？幸會幸會！”
”正是。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應(yīng)該知曉，金府豈是爾等放肆的地方？“金老爺?shù)恼Z氣盛氣凌人。
馬丁渾然不在意，道：“金老爺，我們是什么人你應(yīng)該心知肚明，既然我們站在這里，那就不要說些沒用的廢話。我們之所以沒有攻破莊子，而是選擇與你面談，足以顯示我們和平解決問題的誠意，我希望金老爺不要做出錯誤的判斷。”
金老爺聽了這話，第一感覺就是對方在虛張聲勢。
從來山賊出動，都是能攻破莊子就大肆搶劫，金銀細(xì)軟、珠寶玉器等值錢的財物全部席卷一空；攻不破就自認(rèn)倒霉，趕緊撤退，以免被公門中人拿獲。
像眼前這樣只憑一張嘴喋喋不休說個不停的山賊，金老爺聞所未聞。
他想了想，決定在捕快還沒趕到之前，先跟對方虛與委蛇一番，等捕快聞報趕到這里，便可里應(yīng)外合，將這伙山賊一網(wǎng)打盡。
當(dāng)下金老爺問道：“咱們之間有什么好談的？”
馬丁答道：“很簡單，我要的東西都寫在這張紙上，你過目一下?！?p> 說完，他一點(diǎn)頭，旁邊一人在一個信封里塞入一塊石子增加份量，然后揚(yáng)手將信封扔進(jìn)院里。
早有小廝將信封拾起，小跑這來到金老爺面前，呈上那封信。
金老爺取出信紙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紋銀一千兩，糧食一百石，美酒三十壇，生豬十口……
看著那一長串的各種物資，金老爺直嘬牙花子：這伙山賊這般獅子大開口，委實(shí)太可惡了，真真是豈有此理！
這么想著，金老爺怒不可遏道：“我說姓馬的，你的胃口可真夠大，一開口就要這么多東西，未免太狠了吧？”
馬丁笑道：“有道是一事不煩二主，金老爺是尚杭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財主，這些東西總共也就值個區(qū)區(qū)兩千兩銀子，我相信這對于財大氣粗的金老爺來說，簡直就是九牛一毛?！?p> 馬丁所言不虛，兩千兩銀子金老爺隨隨便便都能拿出來，不過他可不這么想，心說你一個小小的山賊，真?zhèn)€是癩蛤蟆打呵欠——口氣不小。兩千兩銀子，擱哪兒都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到你嘴里卻冠以“區(qū)區(qū)”二字，好似你能隨便拿出兩千兩銀子。
就聽得金老爺說道：“兩千兩銀子我確實(shí)有，不過想從我手里拿走，就要看你們的本事?！?p> 馬丁沉下臉來，說道：“金老爺?shù)囊馑?，是要讓我們親自進(jìn)去搬嗎？我有言在先，一旦我們進(jìn)了莊子，那就不是兩千兩銀子能夠打發(fā)走的?！?p> 金老爺望向城門口方向，還不見捕快的人影，他決定用緩兵之計，先別把關(guān)系搞僵。
他一邊讓金三下去召集人手，一邊放緩語氣道：“銀子還好說，只是其它什么糧食美酒品類繁多，恐怕一時難以籌措……“
馬丁道：“這有何難？你拿上銀子，到城里去買就行，你也知道，我們特殊身份不方便出面。等買齊之后，給我們送到紫金山就行?！?p> 什么？你來搶劫，還要苦主送貨上門？金老爺真是出離憤怒了，見過欺負(fù)人的，沒見過這么欺負(fù)人的，一會兒捕快們趕到，我叫你見識一下老夫的手段！
可是，派去求救的人已經(jīng)走了好一陣子，怎么還沒帶著捕快過來？
話說李知縣從祝主簿手里拿到馬丁贈送的一百兩銀子儀金，他對馬縣丞的印象立即變得大好。
在尚杭城這個鬼地方，李知縣收到過的儀金從未超過單筆十兩以上，馬縣丞的慷慨讓他樂不可支，同時也暗自羨慕閩南衙門的外快可真多，否則馬縣丞不可能出手如此大方，他憧憬著自己這一任期結(jié)束后，能夠調(diào)任泉城府轄下的縣城，就算只能取代甘宮成為南安知縣，也比這里強(qiáng)了不止一星半點(diǎn)。
想想自己的任期還有一年多，李知縣決心要好好地攢一筆錢，再托人去吏部打點(diǎn)關(guān)系，以期能夠如愿以償，到時候調(diào)任富得流油的南安縣，這些花出去的銀子，沒幾天就會重回自己的腰包。
就在李知縣徜徉在自己的臆想天地之際，有人來報：北門金府差人急報，有一伙二十多個山賊正在攻打他們的宅院，請大人趕緊派出捕快前去捉拿歸案。
李知縣一愣：這尚杭城多年都沒有山賊，這是從哪里冒出來的？而且這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攻打縣城邊上的縉紳之家，這伙肆無忌憚的山賊到底是該有多饑渴，還是根本不把縣衙門放在眼里？
還有，金府的護(hù)院莊丁也忒不中用，連二十幾個山賊都打不過？
事關(guān)盜搶案件，又牽涉到顯赫一方的金家，李知縣不敢怠慢，當(dāng)即命人叫來一個捕頭，讓他叫上當(dāng)班的所有捕快，即刻前去金府擒賊。
捕頭一聽這伙山賊如此膽大妄為，必定是藝高人膽大，恐怕不好相與，便讓十幾個捕快各自去叫他們自個兒的幫閑，這樣一來就耽誤了點(diǎn)時間，故此金老爺在家等了許久都未看見援兵。
求援的莊丁心急如焚，生怕延誤時間回去會被莊主打死，卻又不敢急催捕頭，只能是急得原地打轉(zhuǎn)。
還好等候的時間雖長，總算有所收獲，只是一袋煙的工夫，捕頭的身邊就圍滿了百余人，亂哄哄的跟趕集似的，聽說是去打山賊，他們手里握著啥兵器的都有。
捕頭一看自己兵強(qiáng)馬壯，心說這一百多人沖上去，一定能將山賊打得屁滾尿流，到時候自己多抓幾個山賊，金老爺多半重重有賞。嗯……待會兒山賊落荒而逃之時，還得吩咐手下不要追得太緊，讓山賊溜走幾個沒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便可以追查漏網(wǎng)之魚為借口，從縣衙和金府兩邊拿到更多的好處。
一百余人氣勢洶洶地朝著北門沖去，誰知剛到城門洞，就見城外站著約二十人，一律黑巾蒙面，手里各自平舉著一支奇怪的棍子，對著城門洞里還沒走出來的人群。
捕頭走在隊伍中間，他個頭比較高，眼睛也比較尖，一看到這些人的架勢，似乎是要攔住捕快的去路，想必也是攻打金府那伙山賊的同伙。
他正要上前搭話，耳邊聽得對面有人叫道：開火！”
緊接著，就是一陣乒乒乓乓炒豆般的聲音，還沒等他明白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跑在隊伍前頭的人已然倒下一片，頓時，驚呼聲、慘叫聲和呻吟聲不絕于耳。
如此密集的人群，保安隊的士兵當(dāng)然不會射失子彈，在一輪排槍之后，他們迅速裝填好子彈，等待隊官的第二次命令。
不過，顯然已經(jīng)不需要開第二輪了，因?yàn)椴犊旌蛶烷e們，在看見滿地的死傷者后，毫無懸念地崩潰了。
看著對面的人群潮水般退去，保安隊沒有過多的殺戮，依舊守在城門之外。
捕頭還算頭腦清醒，雖然不知道山賊為何不沖進(jìn)城來，但還是拉住幾個人大叫：“快關(guān)上城門。”
一陣手忙腳亂之后，城門被關(guān)上鎖好。捕頭趕緊往衙門方向跑去。
金府的那個莊丁，僥幸沒有受傷，當(dāng)下也不敢繼續(xù)往前硬闖，他看看捕快們一個個跑得賊快，心知已然這些人已然嚇破了膽，指望不上這些援兵，只能退回去從西門繞行，一路小跑著回到金府。
當(dāng)他從后門進(jìn)入金府，氣喘吁吁地來到金老爺身邊時，只說了一句話：“老爺，快快答應(yīng)這些山賊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