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劫獄

　　不論丁啟楨的用意何在，眼下馬丁暫時還顧不上深究此事，因為有件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來拍板。

　　兩天前，葉司吏給白馬莊通風(fēng)報信，說有個自稱名叫劉三的商人，在衙門口活動，目標就是大海賊劉香的侄子劉東。

　　上次白馬莊佯裝攻打縣城時，劉東想要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結(jié)果在偷襲白馬莊營地時，被保安隊包了餃子，劉東本人被俘虜，還招供出劉香在南安城的暗樁。

　　當時馬丁覺得劉東已經(jīng)受了重傷，又物盡其用，沒什么利用價值了，就把他交給甘知縣，丟進南安縣的大牢里自生自滅。

　　誰知劉東畢竟年輕，身體又極健碩，挨了幾日后，傷口竟然漸漸痊愈，沒多久就完全康復(fù)。

　　甘知縣將此事呈文到府城，王知府得知劉東乃是大海賊劉香的親侄子，覺得茲事體大，又上報巡撫衙門。熊文燦一看也不愿接手這個燙手山芋，于是干脆上報刑部。

　　這一番層層上報，公文往來耽擱了不少時間，刑部一時又沒有定論，故此劉東依舊還是關(guān)在南安縣衙大牢中。

　　可能是劉香不知從哪里打聽到侄子的下落，便派這個劉三前來南安，試圖花錢打通關(guān)節(jié)，將劉東等人救出去。

　　不過此事卻極是難辦。

　　一同被俘的其他人還好說，但劉東的身份過于特殊，他是海賊頭目之一，又是劉香的近親，眼下他落網(wǎng)之事又在刑部落了案，事關(guān)重大，南安刑房的司吏，縱然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斷然不敢這般胡來，將劉東偷偷釋放。

　　劉三還不死心，他隨身帶著不少銀票，在衙門上下大把撒錢，大有不得手誓不放棄的架勢。

　　葉司吏將此事告知馬丁之時，丁家二人和亨克都還在白馬莊，馬丁騰不出手來處理此事。

　　一俟兩撥人馬離去，馬丁立即吩咐秦朔加派人手，全力監(jiān)視劉三的行蹤。

　　劉三為了行事方便，就在縣衙門邊上租來一座小院，帶著幾個隨從住在這里。

　　從他出現(xiàn)在南安城，整天沒干別的事，凈是跟刑房和牢房的人打交道，上至主管部門工作的司吏，下至尋常的公差牢子，今日請這人喝酒，明天請那人吃飯，還時不時地往這些人手里塞錢，沒幾天就稱兄道弟無比熟絡(luò)。

　　公門中這一干人等雖然不敢擅自放走劉東，但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總要對牢里的劉東百般關(guān)照。

　　秦朔的手下對劉三一伙跟蹤了幾日，發(fā)現(xiàn)他每天會派出一人離開南安城，去向不明。

　　通過一番觀察以及側(cè)面了解，秦朔得出的結(jié)論是劉三原本帶著十幾個人來到南安，但由于每日都有一人離去，所以留在這里的人越來越少。

　　將劉三這一反常的舉動報告馬丁之后，二人談?wù)撈疬@其中究竟蘊含著什么陰謀。

　　劉三此行的目的，表面上看起來，像是要花錢營救劉東，但實際上并非如此。

　　秦朔原本就是縣衙的捕頭，對于衙門口的事情門兒清。他向馬丁仔細介紹了關(guān)于縣衙里刑房和牢房的內(nèi)情。

　　兩人合計了一下，劉香乃是大海賊，自然非常清楚落網(wǎng)的海賊，既然已經(jīng)上報朝廷，絕無花錢脫罪的可能。

　　明廷對于海賊的一貫作風(fēng)是殺無赦，也只有確實拿鄭芝龍沒辦法，才不得不進行招安，但是被俘的海賊，只有死路一條。

　　劉東入獄，一個秋后問斬肯定跑不了，這從朝廷的塘報就能看出端倪，林司吏說本月的塘報上就刊發(fā)了劉東被抓的消息，關(guān)于定罪方面的措辭十分嚴厲，可以總結(jié)為四個字：“定斬不饒”。

　　不過即便是要將劉東開刀問斬，在哪里行刑目前也未可知，這就要看刑部最終的批復(fù)，有可能是在南安城就地處決，也有可能為了取得更大的震懾效果，要求縣里將人犯押解到府城問斬。

　　不論在哪里處死劉東，這個時間都不會拖得太久。刑部雖然向來辦事拖沓，但這種沒有爭議的案件不會有太多的流程，秦朔判斷最遲下月初縣衙便會收到刑部的批文。

　　也就是說，留給劉東的時間已然不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的生命已經(jīng)進入死亡倒計時了。

　　馬丁由此斷定，劉三此次前來南安，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大的可能性是想要摸清縣衙門的底細，甚至收買幾個內(nèi)線，然后組織人馬劫獄，或是在劉東被押解去泉城府的途中把人搶走。

　　他之所以要天天派人離開南安，多半是為了傳遞這里關(guān)于這里的詳盡情報，以便劫獄能夠一舉獲得成功。

　　為了摸清楚劉三身邊的人，離開南安后去了哪里，馬丁讓秦朔親自帶人跟蹤一趟。

　　秦朔離開之后，馬丁來到位于后山山腳下的保安營營房。

　　這段時間一直忙于抓緊訓(xùn)練新兵的李浩南和沙海聞報，連忙趕來面見馬丁。

　　馬丁開口問道：“目前新兵練得如何？”

　　李浩南非常自信地回答：“我們的新兵一日三操，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苦練，除了隊列尚有欠缺之外，其它方面都已經(jīng)全部達到了訓(xùn)練科目的要求。”

　　“好，帶我過去看看?！?p>　　白馬莊保安營目前總?cè)藬?shù)已經(jīng)超過五百人，內(nèi)中除了抽調(diào)幾十人跟隨葉繼歡護送災(zāi)民前往尚杭紫金山之外，其他人都在營房里，由老兵帶著新兵參加訓(xùn)練。

　　目前保安營分為五支小隊，可以進行模擬實戰(zhàn)的對抗訓(xùn)練，效果比之前要好許多。

　　馬丁看了會兒新兵的表現(xiàn)，覺得問題不大，基本達到了自己預(yù)期的目標，當下便告訴李浩南，這兩天有可能要將隊伍拉出去打一仗，命他做好相應(yīng)的準備。

　　李浩南聞言大喜過望，說正愁新兵沒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想著該如何彌補這塊短板，沒想到公子早有安排。

　　馬丁笑道：“哪里是早有打算？只不過恰好遇到一個好機會罷了?！?p>　　劫獄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劉香在南安城的暗樁被馬丁拔除后，以他的勢力范圍，只能將行動人員分批調(diào)派到漳城府的據(jù)點，然后從那里出發(fā)，前來南安縣城營救劉東。

　　對于海賊們而言，南安城眼下沒了巡檢司的兵馬，城墻還破損一截，只用柵欄圍擋，相當于是一座不設(shè)防的城市。

　　但是漳城府守備名義上是有數(shù)千人馬，再怎么吃空餉，三百的親兵還是有的，劉香的手下跨府奔襲劫獄，回程肯定還要經(jīng)過漳城府，為防漳城府官兵的圍追堵截，他的此次行動勢必要派出大批人馬，人數(shù)應(yīng)該在三百人以上，并且裝備精良，以防救人不成反而再次損兵折將。

　　聽完馬丁關(guān)于大批海賊可能會來南安劫獄的分析，李浩南和沙海對視一眼：這還真是個實戰(zhàn)練兵的好機會！

　　不過馬丁所說的一切，都是源自他和秦朔根據(jù)種種跡象進行的分析判斷，事情的發(fā)展方向是否會如他所愿，還不得而知，須得等到秦朔帶回更可靠的情報。

　　馬丁自認為此事應(yīng)該有七八分的把握，他命令保安營立即做好作戰(zhàn)前的一切準備工作，以便隨時都能出擊，以五天為基數(shù)的武器、彈藥、干糧等物資必須全部就位。

　　馬丁告訴李浩南：“此番作戰(zhàn)，我將親自領(lǐng)軍，不過具體的指揮由你和沙海負責(zé)，你們要盡快召集隊官，做好全軍的動員工作?！?p>　　李浩南遲疑了一下：“公子，此次賊人勢大，將會是一場大戰(zhàn)。我和沙海領(lǐng)兵出戰(zhàn)，請你坐鎮(zhèn)白馬莊，靜候我們的捷報?！?p>　　馬丁反問道：“怎么說，難道你對自己的部下沒有信心嗎？

　　李浩南矢口否認道：“當然有。如果我覺得兵沒練好，必然會如實相告，而不是硬著頭皮讓他們上陣送死?！?p>　　馬丁點點頭：“你對你的部下有信心，我也一樣，我對你和沙海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