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閑賦在家多日,不去復讀,也無處可去工作,平日幫著父親種田耕地,放牛砍柴。
九十年代,恰逢改革開放十來年,深圳制造業(yè)蓬勃發(fā)展,外商前來投資開廠,各式各樣的制造廠像春筍得到春雨的召喚,紛紛破土而出,茁壯生長,與此同時大量外來民工涌入深圳,促就一次歷史性的巨大打工潮。這使得我非常神往,這個充滿無限可能的不夜城。
我1991年中秋過后上的深圳,跟著我二姐夫的弟弟,寄住在其宿舍中,每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工作。
怎奈那會大多數工廠不喜招男工,說是野性大,容易打架鬧事,會給長里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工廠唯有招收拉貨搬重物的男工,其余坐拉的都是女工為主,因而男工想要找到工作非常的難。
錢很少,是父親賣谷物換來的百來塊給我當出行費,我?guī)缀醵际亲呗啡フ夜ぷ鞯?,沿著坑洼不平的水泥地,走到哪找到哪,迷迷糊糊亂走,見了工廠就去問,甚至碼頭搬運工也去面試過,都是失敗告終。
早餐與午餐皆是吃一個5毛錢的面包,面包很干,眼睛很澀。
已來了半個多月,還是沒有找到工作,老鄉(xiāng)也替我著急。我住在他那,他雖無怨言,但其舍友未必,后來我干脆白天全程外出,晚上才回去睡覺,只為不給他們添堵。
一天我走困了,便在沿途工地上小憩,那正好有我認識的老鄉(xiāng),便與他一同在那工地午睡,怎料一睡醒發(fā)現我的證件袋不見了,里面可都是我的高中畢業(yè)證件,我急得眼框紅熱,在工地上四處亂尋。一切的不順利與倒霉來得太集中,讓我倍感心焦!
當厄運到來時,我是那么那么的不可抗拒。終尋無果,淚流不止,無奈歸返。
9月中旬,我已經完全沒有伙食費了,沒有證件,又無法再找工作了,在這舉步維艱,無計可施,我只好回家去了。
就這樣又再閑賦在家,幫家里籌建新房,也就是我和二哥日后的婚房。每日搬磚、和水泥,倒也不是累,就是心之迷茫,無法言喻。
天地很大,闖蕩無門。
唯一慶幸的是,不久之后,我的證件被那工地的老鄉(xiāng)寄回了,收到后,聲音哽咽了,鼻子一酸,我的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在那段尋工作的日子,在夢里,在清醒里,我不知道流了多少次眼淚,嘆了多少氣。
1992年新春,我再一次鼓起勇氣跟著小學同學兼好友阿標去深圳,這一次比上次多了些信心,懷著賭一把的心態(tài)。實際我是最怕我在家待多了,不務正業(yè),父親會覺得我無能。
在阿標那寄住,仍是每天馬不停蹄的找工作。幾天后我在布新區(qū)一棟小廠房門外看到一個招聘信息:招無線對講機修理師,順著信息內容,上了三樓,有個老伯伯在看門口,門口圍著六七個人,想必都是應試修理師。
我在門口等他們面試,待我進去后,給一個男面試官出示的高中畢業(yè)證和我的職技畢業(yè)證,說明面試的來由。
過會,他遞給我一張對講機的電子線路圖,叫我看,過會就問我是否看得懂,我一知半解,卻要硬著頭皮說自己懂了七七八八。我以前擅長的是修收音機,這無線對講機明顯復雜得多。
得虧,一個老鄉(xiāng)的朋友正好在這個豐達工廠任職,便好意地指點我多少,跟我講解其中音頻,電頻,發(fā)射器等部件。
過會,男面試官叫我講解圖紙上的工作原理,我憑著以前學過的物理知識底子,和老鄉(xiāng)朋友的指點,能將大部分的原理和零件名稱道出。
我的家鄉(xiāng)話是平舌發(fā)音,加上我聲音渾厚,因而發(fā)出的聲音極沉,我的聲音就像打不響的鼓,空有振幅,不見頻率。
我的家長話有一半白話性質,正好能與這講白話的面試官交流,其間他時不時因我而笑了,面試完后就叫我回去等消息。
等消息就是沒消息,怕又是一場空。我住宿的地方那離那小廠太遠,我已無心去問結果了。
第二天我又重新找工作了,又再混混沌沌地,漫無目的地四處找工作。
第五天,我又再來到了那片工業(yè)區(qū),實在走累了,便買了瓶汽水喝,坐在道路一旁,迷茫環(huán)顧四周。
突然一個隔壁村老鄉(xiāng)撞見了我,與他談了些話,便知他是這附近廠的搬運工,認識豐達廠的老鄉(xiāng)。他說豐達廠的老鄉(xiāng)在找我,說我已經被錄用了。
漫長的黑夜終于見到了黎明的曙光!與他道別后,我快步急閃地沖去豐達廠,又再見到那門衛(wèi)老伯,我道明原由,他也熱心地帶我去見經理,經理核查下錄取名單后,繼而填表,登記,發(fā)廠牌,分宿舍。
全程我的心激動得突突跳,工作于我何等重要?。》€(wěn)下心來立馬給家中父親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