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yùn)就像生活中的天氣，忽而陽光明媚，忽而有狂風(fēng)暴雨，忽而綿綿細(xì)雨，過一段時間又連日放晴。在命運(yùn)的博弈中，我們沒有選擇，只會盲目地拼命，也許有選擇的放下，不為眼前繚亂的蜃境所迷惑，才能讓人生更少缺憾。
……
不知?dú)w宿在何處，但也不能就此停止腳步吧，生活再艱辛，這日子還得過呀，日子絕不會因?yàn)殡y過而就此停止。這樣想著，吉巧打算外出務(wù)工，離開這個有太多歡樂與悲傷的地方，到一個全新的世界重新開始自己的未來。
但令吉巧絕望的是，她剛把想法說出，便遭到了父親的強(qiáng)烈反對，他沒有像對待二姐那樣暴力伺候，而是愣起悲切的眼睛，咬著被旱煙熏黃的牙齒，扔下一句：你外出之日，就是我死去之時，如果你還念及父女之情，就乖乖在家，招個上門女婿成個家，一起過日子！也不在乎吉巧如何回應(yīng)，說完就悶頭巴札巴札吸著自己的旱煙，把整個屋子弄得煙霧繚繞、云里霧里一般。
看著越來越蒼老的父母，回想他們一輩子的心酸，吉巧選擇了妥協(xié)，她相信如果自己出去，父親是真的會絕望自盡的，那母親怎么辦？還得回來管呀，就因?yàn)橐粫r的負(fù)氣而失去父親，這不是她所希望的。
也許冥冥之中已經(jīng)注定，自己必須入贅在家，招個上門女婿，照顧年邁的父母。吉巧不再有夢想，她選擇了對命運(yùn)妥協(xié)，她選擇委屈自己來維系好這個家，讓父母晚年有個依靠。她現(xiàn)在只想找一個勉強(qiáng)可以依托的人，結(jié)婚生子，為二老養(yǎng)老送終，這可能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這一天，因?yàn)楦赣H要在家犁地種麥子，所以換吉巧去放羊。吉巧想，去放羊也許更能使自己靜心下來，父親放了一輩子羊樂此不疲，應(yīng)該真能從大山間找到心靈的棲息地，忘卻生活的挫折與不幸。
吉巧趕著羊群進(jìn)了山里，因?yàn)榈谝淮畏叛?，吉巧沒有和其他村里人合在一起，而是小心翼翼跟著羊群，放到了山頭。其實(shí)吉巧不跟村里人合在一起是怕別人談?wù)撟约?，或者說自己融入不了他們之中。
站在山頭，吉巧看見村里的那些男男女女把羊群合在一起，他們時而對山歌，時而又在一起打情罵俏地追逐嬉鬧，燃火燒土豆吃，然后分散開，男的打柴，女的繡鞋墊、打毛衣了，年級更小的就隨心所欲玩耍。在他們身上吉巧看不到任何的悲傷和憂愁，這些人仿佛已習(xí)慣了這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的簡單生活，他們的心底仿佛只有歡樂和自在。
第一次與大自然如此親近，想想群山中的那些大到飛禽走獸，小到蟲蟲螞蟻，為了生存又是何等的艱辛，活著對于每一種生物而言都是那么的不易。吉巧的悲情有些釋懷，心情頓時好了許多，與這些動物相比較，吉巧覺得作為人的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傍晚時分，吉巧趕著羊群回到了家，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一輛自行車停在朝門外，這是誰呢？該不會是王東吧！吉巧心想，心跳加速了幾分。
這時父親走了出來幫助趕羊群，“李妍老師找你有事，你先回屋吧！”他示意吉巧回屋打招呼。
聽說是李妍老師來，吉巧有幾分欣喜，但也有一絲失意，她期待是王東的不期而至。她回到屋里，見李妍老師還有趙平老師正坐在火塘邊，而火塘上的銻鍋里正煮著肉，一股肉香味沖鼻而來，母親正在廚房忙碌。
“吉巧放羊去呀！”吉巧剛一進(jìn)門，李妍老師問道，倒給吉巧帶來些許尷尬。
“是呀，我爸今天犁地。李老師、趙老師，學(xué)校最近忙吧！”吉巧解釋后問候說，因?yàn)槿思叶枷乳_口了，再說歡迎之類的詞語顯得多余或見外。
“就是很忙的，這學(xué)期又調(diào)走一個老師，現(xiàn)在還有一個班沒有老師上課呢！”趙平接過話茬說，“想想都頭痛?！?。
因?yàn)闂l件艱苦，大多數(shù)老師都是以該校為跳板，來打個蘸水就走，除本村的外能長時間留下的不多。但李妍除外，她嫁給趙平老師，已算是本村人了。這樣一來，雖是名辦教師轉(zhuǎn)正的趙平，這會兒當(dāng)上了校長，所以知道其中的無奈。
“所以我和趙老師來，就是想請你到學(xué)校代課，一是解決教師嚴(yán)重短缺、無法正常開展教學(xué)的問題，二是以后萬一有機(jī)會還可以報考民代教師轉(zhuǎn)正，就像趙老師一樣，你有這個基礎(chǔ)，只要有機(jī)會，一定是能考取的?！崩铄蠋熞暭蔀殒⒚?，內(nèi)心對吉巧的遭遇感到惋惜，直接說明了來意。
“我……，我怕教不好！”吉巧回答，在學(xué)校肖劍老師也曾提過，但真要去自己還是感覺有些難度。
“你讀書那么優(yōu)秀，教個小學(xué)能難倒你嗎？”李妍老師鼓勵說，“你的情況我都知道了，來學(xué)校代課至少人生多了一種選擇呀。”
“你就教二年級，這應(yīng)該沒有問題吧！”趙平老師直接說出所要教的班級，“還有，不會你可以問問李老師呀，你都學(xué)不懂，說明她以前沒教好，責(zé)任不在你，在于李老師！”此話一出，大伙兒全笑了。
“那就這么定了？到時有什么問題找我，也可以直接找趙老師。”李妍老師拉過吉巧的手，語氣中有征詢、命令和請求的味道，“別看趙老師只是民辦教師，水平高著呢，這全源自他日積月累的不斷努力，也更值得你好好學(xué)習(xí)?！?p> “那就試試吧！”吉巧點(diǎn)點(diǎn)頭說，她此時心中既興奮又害怕，興奮的是自己這終于又有一條夢想之路了，害怕的是，怕自己教不好貽誤了孩子們，成為千古罪人，怕這條路也像讀初中一樣也是有始無終。
“明兒個就來學(xué)校報到喲，那幫孩子都幾天沒專人管了！”趙平老師長長舒了口氣，高興地說。這個困擾他多少天的事，現(xiàn)在終于解決了。還是李妍提醒，不然自己也想不到，這山里還有吉巧這么優(yōu)秀的女孩。
事情談妥，吉巧便進(jìn)廚房幫助母親做飯，不一會兒工夫，一桌農(nóng)家飯就開吃了。大家邊吃邊聊，氣氛很是溫暖祥和，除吉巧母親外，大家都喝了點(diǎn)白酒，趙平和吉巧父親喝得多，吉巧和李妍象征性喝了半盅。于吉巧家而言，簡直勝過了過年，說真的，都好久沒有這種令人欣慰的幸福夜晚了。
晚飯過后，李妍老師二人執(zhí)意要回學(xué)校，全家三人不約而同都出來相送。
送走趙平和李妍老師，父親很難得找來茶罐炕茶，喝著小罐炕茶，吸著旱煙，從那悠閑自得的神情，吉巧可以看出今天的父親很是愜意。母親則忙端食喂那三頭小胖豬，從吆喝豬的語氣中，吉巧也聽出了母親的高興。
吉巧則忙著收拾碗筷，心情好干活也覺得輕松，比平時多得多的碗筷，今兒個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洗完碗筷，她找出了久違的《新華字典》準(zhǔn)備好，并一本一本翻閱了曾經(jīng)讀過的書籍，就像翻閱自己兒時的那段成長經(jīng)歷。
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那晚，好久沒有做夢的吉巧，竟然做了個夢：
她夢見自己參加了中考，王東竟也參加了，而且還和她相鄰，考到中途，王東明顯被難住了，他看向吉巧，先伸了下食指再伸了下中指，吉巧知道那是求她幫忙，要第二大題第三小題答案，于是吉巧微微伸出了中指，意思是選“C。夢中的她自己也驚奇，她沒有和王東約過暗號呀，怎么這般默契，……
后來他們都考取了師范，那是一個非常寬敞非常漂亮的學(xué)校，美得近乎于電視上放過的天堂，她和王東手牽手漫步在造型奇特的花園里，不像來讀書，倒像是在旅游，……
忽而仿佛自己和王東已經(jīng)畢業(yè)，分配回了母校工作，只是這學(xué)校也突然變得漂亮了許多，不再是土胚瓦房，全變成了樓房，整個校園也不再那么呆板地站立幾排女貞樹，而是變成了一個百花爭艷的大花園。她和王東各自拿著本教材，在花園里悠悠轉(zhuǎn)著……
咕咕——唔——，咕咕——唔——，……，幾聲雞鳴把吉巧從夢中喚醒。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仍睡在自家房間里，那些美好的體驗(yàn)，只是在夢中。吉巧很是惱火，憎惡那公雞真是不通人性，為什么把她吵醒，那醉人的場景，自己多想再好好享受，甚至都不想醒來。
不過既已醒來，還是面對現(xiàn)實(shí)。吉巧在被子里再憶了一遍夢境，亂七八糟想了會兒，這才起床，因?yàn)榻裉焖綄W(xué)校代課了，不管怎么說也得去早點(diǎn)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