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幕幕切換的虛像
只覺得自身處在一片黑暗的環(huán)境中,趙羽的眼睛是怎么也睜不開。當(dāng)下的感觸就像躺在自家的床上,完全放松著。
接下來,他的腦中有不明場景竄出,形式如同一張張放入相框內(nèi)畫布。
首先是小時候他與同伴玩耍后,快速朝家奔去的景象。他跑過房屋間最終抵達了自家。打開門的剎那,媽媽就充滿暖意地走來抱起了他。他用下巴磕在了母親肩膀上,別提有多幸福。
之后,是長大了點的他抱著媽媽在哭泣。他的嘴唇還在不斷動觸,好像是在說什么。雖說沒有聲音,但趙羽清楚當(dāng)時自己在說‘為什么別人有爸爸,我卻沒有’的話。媽媽看上去也無言以對,只是悲傷地扭曲著臉。
再往后,還有更多的場景冒出。比如:他與母親一起下地干農(nóng)活,母親卻嚴肅地制止他,要他一旁去休息;母親花了許多精力為他買來了塊鹵牛肉,并未他烹飪成了個佳肴;在他十八歲時,即將要去試煉場修行,母親笑嘻嘻地為他打氣。
這一幕幕的場景在腦中轉(zhuǎn)換,是怎么也止不住。
媽媽,我再也見不到你了——趙羽的心開始滴出了血來。
這時,臉頰處好像有被人拍動的感觸,趙羽一下提起了精神。眼皮好像也能動觸了,他慢慢睜開了兩眼。
一個模糊的人頭在視角前不斷竄動著。人頭好像還在夸張地動著嘴皮,不知在說些什么。
趙羽隨即轉(zhuǎn)動了下眼珠,發(fā)現(xiàn)此刻他依然躺在樹林中。所能見到最多的還是大樹,以及那魚肚般泛白的天空。
人頭還在激烈晃動著,他就這么橫插入趙羽的右邊視框上。不單如此,趙羽的右側(cè)臉頰還有火辣感傳來。
很快,趙羽辨認出那人頭,不是他們劍士班的教練李源嗎?
??!趙羽‘呼’得瞪大了眼睛。與視覺照應(yīng),他的聽覺也在迅速恢復(fù)中。他好像能聽到周圍的聲音了。
“喂!聽得到我講話嗎?喂!”李源教練不斷拍打著趙羽的臉頰,“喂!”
聲音縱然有些帶有模糊般的回應(yīng),但趙羽多少還是可以感觸到的。只不過,他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yīng)來。他的四肢以及五官都還不聽指揮,也不接受大腦的命令。
“喂!你還好吧?喂!聽得到我講話嗎?”
趙羽移動了下眼珠,與正在激烈說著話的李源對了下視線。
李源當(dāng)即像明白了什么似地站起了身子。只見他猛烈晃動著軀干,還對著周遭放聲大喊著:“喂……你們快來呀!孩子找到了,就在我這邊,在我這邊。”
就在李源喊完沒多久,趙羽便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
“?。〗K于找到了——我的天吶!這孩子都成什么樣了!來人??!都快來幫忙!”
隨著一個老邁聲音掃過,有好幾個人頭都同時涌到了趙羽的視框中,還全是從左右兩邊竄出的。
“你沒事吧?”
“有意識嗎?看得清我們嗎?”
“喂!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好好吧?”
七嘴八舌的問候,但趙羽是一個問題都回答不出。
“來,先把他抬到樹陰處。這樣就不用再受陽光暴曬了?!?p> 不知是誰喊了句,趙羽的身體便迅速懸浮到了空中。他知道自己正被人抬起著。就像是躺在個懸浮毯上,他向著一邊慢慢平移起來。忽然的,人頭中的一個熟悉臉引起了趙羽的注意。
查鴻亮也在其中,他焦急問候著‘沒事吧?沒事吧!’之類的話。
趙羽輕微地動了動嘴皮,想說沒有事。當(dāng)然,他當(dāng)前考慮最多的,就是既然可以見到他身邊的朋友,那自然也就可以見到他媽媽了。
媽媽,媽媽——趙羽的內(nèi)心復(fù)述著言語??墒?,任憑他怎么努力轉(zhuǎn)動脖子,都沒有看到母親的身影。
來到了樹陰地方后,趙羽是覺得身體好受點了。
“現(xiàn)在怎么辦?”
“當(dāng)然是把他抬到鎮(zhèn)內(nèi)了。來,隨行的不還有醫(yī)師嗎?趕快去聯(lián)系。”
“哦,我知道了。”一陣快速的飛奔聲響起。
“這孩子身體看上去很虛弱??!”
“這我知道。來,先給他補充點水份?!?p> 又是你一言我一語的,直到趙羽的嘴唇感受到了水的清涼感。有張結(jié)實的手臂枕到了他后腦上,還有個瓶口正在他的嘴角邊擺著。仿佛有一條小溪灌入了他的干燥口中,他頓時感到水是多么的甘甜。
可能是缺水帶來的腦熱,他將頭向上一抬,對著瓶口就是頓猛吸。然而因為喝得太快,他被水嗆了下,狼狽地咳起了嗽來。
“喂!慢點喝!不要急!”
“放心,你已經(jīng)沒事了。醫(yī)師馬上會趕到的?!?p> 他人的撫慰使趙羽安心了不少。在解決完口渴后,趙羽又放松地躺了下來。
周圍的人是越來越多,但趙羽就是看不見自己的母親。他們好像在商量該如何帶趙羽回去。最終,眾人敲定了由兩個成年大漢輪流背去。
“來了!陳醫(yī)師來了?!?p> 又不知是誰喊了聲,一個面貌清爽的中年人便來到了趙羽眼前。中年人示意大家先離遠點,然后他從不同地方審視起趙羽來。
“放心吧!他沒有大礙,只是有些體力透支而已?!?p> 在中年人的話語落下后,趙羽只覺得胸口產(chǎn)生出了一陣暖意。他清楚那是醫(yī)師正在為他治療所致的。陳醫(yī)師算是漩渦鎮(zhèn)中少有的醫(yī)師了,他擁有著中級醫(yī)師的資格證。鎮(zhèn)內(nèi)的人可以說都認識他,也都會找他去看病。
簡短地治療了下,陳醫(yī)師拍拍手說趙羽已無大礙。
“現(xiàn)在還是把他先送回家吧!”有人發(fā)出著指令。
多數(shù)人應(yīng)該都是贊同的,趙羽的身體也很快再度懸空起來。只是,他還是不能講出話來。他實在太虛弱了。
“咦?這是什么?”
“怎么了?”
“這個包裹,還有……這是魔法師的法杖吧!是這個孩子的嗎?”
聽到有人說發(fā)現(xiàn)了那個包裹與法杖,趙羽是想回復(fù)那就是我的。但是,當(dāng)前的他真得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無法清晰地說出話來。
“那……是……我……是……一個……老爺爺……”
趙羽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可其他人卻無動于衷。在如此嘈雜的環(huán)境中,他們自然不能聽到一個體力虛脫病人的話。
“不管怎么說,一起都帶回去。先讓這孩子回家吧!他媽媽這幾天已經(jīng)急透了?!?p> 一聽到‘媽媽’兩字,趙羽猛然深提了口氣?,F(xiàn)在至少可以確認他媽媽沒事了,他的心也安穩(wěn)了不少。
只是,他好像又越來越累了,眼皮也開始直打顫。他不再能保持繼續(xù)睜眼的動作。在一陣隨意的周望后,他失去了意識。
……
剛剛一幕幕的腦中回轉(zhuǎn)又開始了,畫面背景是他們家的客廳。
去試煉場以后,媽媽對趙羽的試煉態(tài)度極度的不滿。媽媽還在次晚飯時,嚴厲地呵斥了他。但他卻非常不以為意。
看到如此的場景,趙羽只覺得胸口直發(fā)悶。當(dāng)時媽媽肯定氣壞了,也一定對他失望之極。
趙羽后悔不聽從媽媽的建議,他想著要是能再見到媽媽,一定要當(dāng)個聽話的好孩子。突然的,趙羽想起了這一幕,不就是郊外測試的前一天晚上嗎?可以說這就是在他出事前,與媽媽相處的最后一晚了。
趙羽是愈加的難受起來,他真得想快點見到自己的媽媽。
思念之余,趙羽的意識又模糊了,整個就像在一片漩渦中被撕扯來撕扯去那樣。好不容易能集中精神了,他意識到自身好像正躺在某處。
一切也都恢復(fù)了安靜。
趙羽嘗試著慢慢睜開眼睛,開始的時候他還不能適應(yīng),看到的景象是模糊不清,無奈他只得又忽然地閉上了。等到確認周圍的境況好像還挺安靜的,他才再一次睜開了雙眼。
先是看到了塊平面板,它就在距離自己的不遠處。趙羽使勁瞇了瞇眼睛,發(fā)現(xiàn)這塊平面板好像很是熟悉。他緊盯著平面板很久,才意識到那不是他們家房間的天花板嗎?
也就是說……
趙羽發(fā)出了非常的大的喘息聲。聲音驚動了床邊的人,一張人臉突然竄了過來。
“你醒了。”
趙羽看著這張人臉許久,喉嚨口就像卡了根魚刺?!皨尅 ?p> “你醒了??!”母親孫燕禮突然一個上前,直接就坐到了趙羽所躺的床邊,伸手緊緊抱住了他。
趙羽只覺得有些不能呼吸了。
“你醒了??!太好了?!睂O燕禮的手臂在加注著力量,這位母親似乎恨不得永遠抱著自己的兒子,“真是太好了。媽媽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p> “媽……媽……啊……”趙羽變得越來越氣促。
孫燕禮發(fā)現(xiàn)了這一現(xiàn)象,遂放輕了些力道?!澳隳芑氐轿疑磉呎媸翘昧恕!?p> 趙羽先是緩了緩氣息。他直起了上身,直勾勾地盯著母親:“我也以為見不到你了?!彼彩菍χ鴭寢寔砹擞洆肀?。
母子倆相擁在一起,彌補著多天來的不見。
趙羽在樹林中游蕩的那幾天,無不期望可以像這樣再次相擁母親。如今,他這個想法是達到了。話說在出事之前,他還對母親的擁抱是非常抵觸,現(xiàn)在想想,還真令人羞愧至極。
“對了?!睂O燕禮像是猛然間想到了什么,她后縮了下身體,也就脫離了兒子的相擁,“我去告訴下他們你醒了。這幾天你出事以來,大家都很擔(dān)心呢!”
???是嗎?趙羽反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腦勺。
孫燕禮快步跑到了房門口,她打開門對著客廳外吼了吼:“喂!他醒了,你們都來看呀!”
門外迅速響應(yīng)起了幾陣腳步聲。幾個人一同涌進了房間內(nèi)。趙羽倒是有些不習(xí)慣,因為他們家不太有那么多人的。
粗略看了下,除了媽媽以外,還有兩位試煉場教練和幾位平時有些來往的鄰居。當(dāng)然還有其他不認識的人,可能是還未從驚慌中走出的關(guān)系,導(dǎo)致趙羽的腦子始終有些慢半拍。他并沒有第一時間辨認出所有人誰是誰。
不過,趙羽還是在人群邊緣地帶,看見了他的好朋友查鴻亮與梁朝偉。
兩個朋友的樣子看上去都有些激動,他們不斷對著趙羽點著頭。這弄得趙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得懦懦地朝前壓了壓頭顱。
而在人群的后中央,站著個細眼的老爺爺。這個老人趙羽并不能說出名字,但卻覺得有些熟悉。等到老人開口,趙羽才頓覺那不是他們漩渦鎮(zhèn)的鎮(zhèn)長嗎?
“看樣子也沒什么大礙了,這下大家也可以放心了!”鎮(zhèn)長背著手,對著趙羽和藹地投來了笑容。
只是,趙羽并沒有覺得有多少溫暖,相反還有些惡心。他從小似乎就能洞察他人的真誠與偽善。
“恩,陳醫(yī)師剛才也說了。這孩子身體沒多大問題?;杳砸仓皇且驗檫^于勞累導(dǎo)致,只要盡心歇養(yǎng)些時日就可以了?!被貜?fù)鎮(zhèn)長的好像是個跟班。他就站在鎮(zhèn)長身旁,不斷對著趙羽所坐的床邊指點著。
“那就可以了。既然沒什么問題,好了,小周,我們也回去吧!”鎮(zhèn)長的樣子看上去有些急,他好像早就想走了。
孫燕禮趕忙對著鎮(zhèn)長以及他身旁的跟班鞠了個躬,“真是謝謝你們了,我兒子的事情有勞你們費心了?!?p> “不,沒事。這是我們官員應(yīng)該做的?!?p> “我就送下你們兩位吧!”
母親孫燕禮正要動身,卻被一位鄰居大爺給攔住。大爺客氣地招呼著母親回到原位去,“你還是陪著自己兒子吧!鎮(zhèn)長由我來幫你送?!?p> “那有勞你了?!睂O燕禮也沖大爺鞠了個躬。
鎮(zhèn)長他們隨即走出了房外。不只他們?nèi)?,有些人也是看趙羽沒多少大礙,便提出了先行離去的想法。趙羽不清楚他們在這里呆多久了,但卻看到了他們臉上的疲憊,當(dāng)然也包括那個鎮(zhèn)長。
母親直沖著離開的人鞠著躬,每每她要說出門相送,那些人都知趣地勸說不用了,有時間多陪陪她的兒子。
趙羽直盯著他媽媽,發(fā)現(xiàn)媽媽的樣子雖然滿是激動感,但從那個深深凹陷的眼眶下,趙羽看到的卻是‘憔悴’兩字。
房間內(nèi)的人算是少了許多,也就剩下他的母親,兩位好朋友、兩位教練了以及一些來往極其頻繁的母親密友了。密友們提出去廚房弄些吃的給趙羽,孫燕禮是極為感謝的對它們鞠起了躬。這樣,房間內(nèi)的人也就更少了。
趙羽倒是希望如此,他也終于能呼吸上個新鮮空氣了。
“趙羽,你不知道?。∽詮哪愠鍪乱院?,可是急壞了我們?。 绷撼瑐ヅ龈闭{(diào)皮的笑容。他前彎著身子,沖著趙羽嘿嘿一笑,“現(xiàn)在你也沒大礙了,也就意味著要給我們作補償哦!”
“喂!”李源教練瞬間就給了梁超偉一記敲頭,“你胡說些什么呢?人家剛剛回來,你就給人造成心理壓力。”
“哪有壓力??!我只是開個玩笑嘛!”梁超偉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總之回來就是好的。唉!話說這幾天我們找得也真是……”余建樹教練扭曲著面孔,伸手做起了擴胸動作。
“那真是不好意思。有關(guān)我兒子給你們舔的麻煩,我會在以后盡力補償?shù)??!?p>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余建樹左思右想,還是述說出了些個大道理來,“我只是希望他可以吸取一個教訓(xùn),知道由于自己的任性,可能會給他人帶來辛勞。就像這次,因為他掉到了懸崖下,導(dǎo)致我們都嚇壞了。我們可是帶著人足足找了三天??!”
“恩,對的。”查鴻亮在旁快速點了點頭,“趙羽,你知道嗎?你從河流掉下去后,我們就不見你人影了。然后就足足找了三天,我們都擔(dān)心壞了?!?p> ‘??!原來我失蹤了三天了?。 w羽回想了下之前在樹林中,到底度過了多少日夜。
“所以說嘛!以后注意點,要是你出了事情,我們都是會擔(dān)心的。特別是你媽媽?!庇嘟湎蛑鴮O燕禮努了努嘴,“她可是茶飯不思了三天??!”
孫燕禮沒有接話,但卻低下頭抹了沫眼睛。趙羽將之完全看在眼里,他頓時感覺心中一酸,卻因為有外人在而不敢多話。
“話也不能這樣講!”李源嚴肅地走到了余建樹旁,“其實說到‘不好意思’,應(yīng)該是我們這邊。”他沖著孫燕禮鞠了個躬,“對不起!你兒子是在我們帶領(lǐng)的郊外測試中遇險的,是我們兩位教練沒有看管好,我們有這份責(zé)任。”
余建樹聽后起先有些意外,但他還是跟著鞠了個躬,“恩,也是。我們是有責(zé)任的,應(yīng)該道下歉?!?p> 孫燕禮在反應(yīng)過來后,忙著擺擺頭,“??!兩位教練不必這樣。孩子都回來了,現(xiàn)在也沒什么大礙。不用去追究誰對誰錯的。”
兩位教練在恢復(fù)站直姿勢后,交互地點了點頭。
“好在是沒發(fā)生什么事情,否則我也要愧疚一輩子?!崩钤次站o雙錢,在面前猛然搖了搖。
余建樹見狀拍了拍同事的后背,“你也別多想了,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p> 是??!已經(jīng)都過去了。趙羽深吸了口氣,朝窗戶所在方向是卓然一望。不久前,他還在樹林里充滿了絕望,如今卻已安然躺在自家床上了。而且,他還見到了自己的母親。趙羽又對著媽媽那邊投去了視線。
“對了!有件事情還是要問你下?!?p> 就在趙羽看著母親入神時,余建樹的發(fā)話使得他再度回到了現(xiàn)實中。
“雖然我知道現(xiàn)在就問你可能有些操之過急,但有些事情早點搞清楚對大家都有好處?!庇嘟涑策呑邅?,他俯視著躺坐在床上的趙羽,嘴角是微微勾起的,“就是在你掉入懸崖下的河流后的三天里,又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