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亡（一）
林瑤紅聽說白嘉騫在妹妹的審判大會上，不曾為妹妹說過半句好話，本覺他是個無情無義之人，殊不知人家在暗處也是關(guān)心妹妹的。
想到白嘉荷孤零零一個人在夜牢里也確實可憐，林瑤紅問：“我方便一起去看看嘉荷嗎？”
“當(dāng)然！”白嘉騫喜不自勝，“這邊請！”
兩人一起走到夜牢入口。
白嘉騫打點了夜衛(wèi)，與林瑤紅一同下牢探望妹妹。
白嘉荷遠遠就聽見腳步聲，欣喜地爬到木欄邊。
“大哥！你來看我了?！?p> 可見走近一看，來者不只大哥一人，身后還跟著一個林瑤紅呢！
白嘉荷心中不免苦澀，暗自怪自己耽誤哥哥和嫂子約會了，愧疚道：“瑤紅，你也來了?！?p> 林瑤紅與白嘉荷同歲，所以兩人見面后也沒有過多客套。林瑤紅隨口道：“嗯，剛剛在路上遇到了白族長，就想著與他一起來看看你?！?p> 白嘉荷聽見林瑤紅依舊對大哥使用“族長”的敬辭，想必兩人還沒到談婚論嫁的那一步，便也不好再多說些熱絡(luò)親昵的話語，只沉默地望向二人。
白嘉騫將幾個小盤依次從食盒中端出，沉聲道：“我為你帶了幾個月餅，這個中秋委屈你只能在牢里度過了?！?p> 接過吃食后的白嘉荷沒有直接享用，而是忍著身上的傷痛將月餅也分給臨近牢籠的獄友。
獄友一一謝過。
白嘉騫望著妹妹，只覺妹妹歷經(jīng)此事似乎長大了一點。他見白嘉荷重新回來坐下，關(guān)心問道：“葉家人可有再來找你的麻煩？”
“沒有。”白嘉荷嘆著氣，“許是一直忙著準備中秋，并未派人來審我?！?p> “嘉荷，這事到底是你做錯了。如果葉家來審你，你就服服軟給人家道個歉，爭取早日出去?！?p> 林瑤紅接道：“是呀，嘉荷，雖然很多事我也不清楚，但雪巖哥是個好人，不像是會亂殺無辜的兇殘歹徒，估計是被人陷害的。”
白嘉荷也漸漸參透其中蹊蹺：“嗯，這幾天在牢里我也想了很多，此事確有古怪。都怪我自己莽撞，算是我自討苦吃吧！”
“唉......”白嘉騫一聲嘆息，“你們姐妹兩個沒一個省心的?！?p> 姐妹兩個？白嘉荷忙問：“長姐她怎么了？”
白嘉騫尷尬地望向身后的林瑤紅。
林瑤紅安慰：“白大哥，嘉蕙姐姐的事我已經(jīng)聽說了，你不必在意我的。”
因為翡翠回林家小住了幾天，把林瑤青的情況已經(jīng)如實向林族長稟報過了，林瑤紅也已知曉。
白嘉騫也從不把林瑤紅當(dāng)外人，于是直接答道：“長姐心生妒忌，竟對瑤青姐痛下殺手。張兄動怒想殺了長姐，多虧張族長從中轉(zhuǎn)圜才留得一命。私下里我也是割讓了許多好處給張族長，暫時才勉強平息了此事?！?p> 當(dāng)妹妹的沒想到哥哥當(dāng)著未來嫂子的面說這些事，忙用眼神提醒哥哥。
白嘉騫釋然道：“瑤紅，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偏幫長姐的意思?！?p> “白大哥，你不用緊張，我明白的。若是我站在你的位置，也不能看著自家姐姐徒徒送命的?！?p> “瑤紅，謝謝你的體諒?！?p> 幾人再聊了一陣便互相告辭。
林瑤紅本想自己返家，可白嘉騫堅持要護送她回去。
她領(lǐng)了情，在府門口與白嘉騫揮手告別。
白嘉騫直到親眼看見林瑤紅進門之后才放心離去，轉(zhuǎn)身消失在茫茫夜色。
天上的圓月籠上朦朧的水霧。
后半夜時，烏云漸漸襲來，將整輪明月徹底吞噬。
*
話說眼下正是莊稼收割晾曬的關(guān)鍵時節(jié)，無奈天公不作美，自天權(quán)十五年八月十六起，錦涼城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冷雨，田梗中勞作的農(nóng)奴一片哀嚎，埋怨老天爺不給活路。
除卻天災(zāi)，人禍也是不斷。
天權(quán)十五年八月廿一，白弘遠之堂弟白弘進于家中被害。
天權(quán)十五年八月廿八，白家侍衛(wèi)總管白驍于酒肆被屠，兩者各失一足。
眼看殺手皆是按照七日之規(guī)律作案，天權(quán)十五年九月初五那日，白嘉騫親自率眾加強府宅防衛(wèi)嚴陣等待刺客來襲。
不料魔宗之殺手卻轉(zhuǎn)頭去了林家，擊殺了林修之堂弟林俸。
同樣是被除去一足，弟弟林仲親眼目睹兄長之慘狀，頓時有些坐不住了。
林仲似是聯(lián)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獨自收拾起行李，想盡快離開錦涼城這個是非之地，只求保得一條老命。
可無奈晚輩們極力挽留，林仲只得留下先過佳節(jié)，待重陽節(jié)后再起身出發(fā)。
*
天權(quán)十五年九月初九，重陽。
九九歸真，一元肇始。
張家舉辦飲宴祈壽，感念祖先的恩澤。
張徹望著妻子微微鼓起的小腹，生怕林瑤青聽多了煩心事會胡思亂想動了胎氣，索性對外面發(fā)生的命案只字不提。
院子里下著冰冰涼涼的秋雨，張家內(nèi)廳依舊是一派歌舞升平。
小奴們把五顏六色的菊花挪入室內(nèi)供少爺小姐賞玩，丫鬟們端上蓬餌和菊花酒。
張微舉著酒杯走到大哥大嫂面前，調(diào)皮笑道：“呀，嫂子已經(jīng)顯懷了！”
林瑤青輕撫著小腹，張徹攬住其肩膀道：“嗯，四個月了，肚子也該大了?！?p> “大哥大嫂好生恩愛，真是羨慕死妹妹了。”張微背著手，看著哥哥嫂子親近和睦很是開心。
“羨慕了？想嫁人了？”張徹高揚著下頜，“大哥和母親一定為你找個好婆家！”
張微依舊對葉雪巖沒有徹底死心，如今葉雪巖逃出錦涼城暫時保得性命，張微還盼著他能早日歸來呢！
“大哥休要亂點鴛鴦譜，妹妹的婚事妹妹想自己做主！”說罷，張微吐著舌頭跑開了。
在室內(nèi)舉辦宴會要比露天院落稍顯狹小，屋內(nèi)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楚。
林瑤青見堂妹林珊為二弟張衍佩戴上了茱萸，但張衍的態(tài)度卻是冷冷淡淡的。
張徹見妻子望著那茱萸發(fā)愣，于是也為妻子戴好：“這茱萸可驅(qū)蟲、去濕、逐風(fēng)邪，當(dāng)真應(yīng)景?！?p> 林瑤青疑問道：“二弟妹進府也有些時日了，怎么沒見她懷上？”
張徹附在她耳邊低語道：“你當(dāng)哪個男人都和你夫君一般厲害？”
“去你的！”林瑤青推了他一把，不愿聽丈夫的諢話。
張家的小輩各端著菊花酒去為張勛祝壽，張族長一一飲之，但后半段明顯有些撐不住了，掩袖咳個不停。
長子張崢想為父親叫個郎中來瞧瞧，但被張勛拒絕了：“無礙。都是老毛病了，不用麻煩?！?p> 宴會直至深夜，絲竹之聲漸漸落幕，取而代之的是綿綿滴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