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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語花錄

第95章 百年之結(jié)廿三

世語花錄 霜謠 3020 2019-08-11 14:59:04

  江若端在朱府得知江世雨朝堂之上大發(fā)雷霆,下令攻打兀地之時,便回到了宮中。

  他端起茶杯準(zhǔn)備品茶,那是西南的高山云霧茶,算得上是他最喜歡的茶種之一??上ё詮哪辖畡邮幰詠?,這茶是越來越少了。

  忽而身后一陣風(fēng)聲,他頓時沉下臉,沒了喝茶的興致。

  “見過殿下?!币簧砗谝碌乃朗繂蜗ス蛟诮舳松砗?。

  “有何事?”江若端沉聲問。他的死士在宮中少有這樣露面的時候,除非是有要事。

  “殿下,朱大人今日去了國師殿。”黑衣死士一絲不茍地向他匯報朱硯卿的行蹤。

  江若端一聽,唇角微揚,不由地放下了茶杯,笑問:“是么?他們說了什么?”

  死士欲言又止,似乎不知如何拿捏分寸。

  江若端笑容更深,繼續(xù)道:“國師是不是與朱大人提起了朱小姐和云太子?”

  死士略微一怔,隨即答道:“殿下真是才智雙絕,料事如神?!?p>  “繼續(xù)看好朱家?!?p>  “是!”

  伴隨著一陣輕風(fēng),死士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

  方才的一切都像不曾發(fā)生過一般,江若端再次端起茶杯,抿下一口苦茶。

  呵,料事如神?

  江若端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他可不認(rèn)為自己這是料事如神,頂多只能稱得上不算糊涂的局里人。若要說料事如神,誰能比得上他們南江的靈云國師?

  他想起了一月前的事情。那時朱槿偷溜出府,弄丟了護身紅綢,與夏云初遇,靈云國師后與夏云言及朱槿被咒一事,并希望夏云能幫朱家一把。

  夏云當(dāng)時便懷疑靈云國師一早就算計好了讓朱槿當(dāng)月仙。如今看來,何止是月仙,就連他們兩人的相遇恐怕都在國師的算計中。

  他們不過是因果中的一環(huán),不過是他們棋盤上的子。

  難怪當(dāng)初少景走時會說,朱槿身上的咒,不是他們能奈何得了的。一個鬼都想得明白的事情,他與夏云又如何不知?

  距離詛咒應(yīng)驗只剩不到兩日。加之南江出兵兀地,北夏必定會有行動。夏云啊夏云,你該怎么辦呢?

  頑劣心再起,江若端不自覺地?fù)P起了唇角。

  夜城萬輝樓中,燭火搖曳。

  自少景走后,樓里便少了一個成天惹是生非的禍根,安靜了不少。

  醉夢坐在窗邊,望著熱鬧的街市,似乎有點不大習(xí)慣樓里的安靜。往日少景在事,總是會鬧出不少事情。

  大家面上怕著他,心下還是喜歡的。畢竟平日里夜城的諸多雜事都是由少景一一處理的,除了孩子心性好玩調(diào)皮以外,并沒有其他不好。

  可惜他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

  醉夢垂下眼眸,臉上露出了幾分哀傷。

  當(dāng)城主命她給出足以消去朱槿與少景的所有記憶的醉夢香時,她斗膽問了城主是否真該如此。

  城主卻告訴她:“朱家的事本不該由我們插手,事到如今該是讓一切回到正軌上了。”

  “可是少景該如何?”

  “人鬼殊途,早點斷舍于他而言也是好的?!?p>  醉夢無言反駁。她知道城主時至今日也放不下那個人,沒有誰會比他更懂殊途之苦。

  少景走前曾來同她道別,她于心不忍,問了少景是否需要醉夢香的解藥,若是將來后悔了,還有退路。

  少景笑著拒絕了,他說,“如果我想要大姐姐平安無事,我必須這么做。”

  醉夢不解地問為何。

  少景答道,“大姐姐身上有咒,但是下咒的人似乎并非真的一心要害死她,而是想通過她達成某種目的。我猜,大姐姐會不會是一個達成某事不可缺少的一環(huán),所以才會有那么多人明里暗里地保護?!?p>  醉夢一怔,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少景遠比她想象的要厲害得多。

  “但是我沒想到,我會成為一道變數(shù)?!鄙倬盁o奈地垂下頭,說,“如果我影響到了大姐姐的命數(shù),她就會失去原有的作用,那么她必死無疑。所以我要是想要她好好的,就必須離得遠遠的,還要讓她忘了我。城主讓我消去她的記憶,前往鬼煉山,便是原于此?!?p>  城主并未告訴少景更深的緣由,但是少景卻憑借自己的本事推測出了。

  想來也是,不然就憑他的性子,一句人鬼殊途,怎么可能攔得住他?

  興許真如城主大人說的那樣,他們不該過多涉足此事。不論對誰而言,都是最好的選擇。

  醉夢正心事重重,全然沒有注意到危險的靠近。

  寒光忽現(xiàn)。一個手提長劍的人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了她身后。

  待她猛然驚覺周身有異時,為時已晚。

  那人斂去了靈力,將明晃晃的長劍架在了她的頸上。醉夢瞥了一眼劍刃,一瞬間變了臉色。

  這劍,分明是道家術(shù)士的劍,劍身透著一股破邪的氣息,讓她脊背發(fā)涼。

  她不過是方化出人形不足百年的花妖,連像人一樣出聲說話都不能,更談不上有什么本事能對付得了道家術(shù)士。

  而最讓她驚恐的并不止這個,還有這人是如何進入夜城的?道家術(shù)士想進夜城,除非得了城主的應(yīng)允,不然是斷然過不了迷霧陣的,退一步而言,就算是強闖夜城進來的,她也不可能全然不知才對。

  不論對方是誰,她總沒用坐以待斃的道理。醉夢悄運妖力,指尖白光微亮,淡淡的醉夢花香頓時若有若無地暈散在空氣中。

  對方察覺了她的舉動,把劍又逼近了幾分,死死壓在她的頸上。

  “收起你的妖香,那東西對我沒用?!?p>  醉夢聞言微驚,但如言收了花香。

  “解藥在哪里?!鄙砗蟮娜顺谅暤?。

  醉夢定下神,隨即明白了此人是為了醉夢香的解藥而來的。她不由得松了口氣,還好是沖著她而不是城主來的。

  醉夢口不能言,用妖力傳聲道:“解藥不在我這。”

  “在誰手上?”那人問。

  醉夢猶豫了一會,道:“不知。”

  她當(dāng)然不會不知道,但她不可能告訴他。

  頸上的劍頓時重了幾分,白刃上多了鮮紅的血。

  “我再問一遍,在誰手上?”

  醉夢神色不懼,還是方才的回答。血蜿蜒而下,染紅了她素白的衣裙。

  她似乎十分篤定對方不會殺自己。這世間,醉夢香的解藥只有她有辦法制成,也只有她知道去處。若那人還想要解藥,就斷然不可能殺她。

  果然,劍從她頸邊移開了。一陣微風(fēng)拂過,醉夢轉(zhuǎn)過身只看見了空蕩蕩的屋子,哪還有半個人影。

  此事一定要告知城主大人才行。

  她捂住無法自愈的傷口,提步奔向城主的大殿。

  大殿內(nèi),清茶與清酒擺在長桌上,血瞳妖與一白衣人對視而坐。

  “難得來南江一次,不嘗嘗這酒?”

  血瞳妖只手拎起小巧的白瓷酒瓶,在那人面前晃了晃。里頭裝的是聞名天下的霜降露酒。

  對方笑著搖了搖頭,擺在他面前的清茶也是一口未飲。

  血瞳妖輕哼一聲,暗道了一聲沒趣,給自己的琉璃杯中滿上酒。汩汩清酒流入杯中,清冽如草露般的香氣四溢開來。

  “城主怎知今日我會來,還特地備下這酒?”那人問。

  血瞳妖不急不慢地抿下一口酒,道:“夏泠,我們認(rèn)識多久了?”

  “兩百四十年有余?!毕你龃稹?p>  “若是這二百四十多年都不足以讓我猜到你的心思,那我恐怕稱不上是你的友人?!?p>  “城主言重了。”夏泠扯出一絲無奈的笑。

  自他下山以來,便再也沒有見過血瞳妖。四十年過去了,他們兩人的樣貌未變,各自的心境卻是變了,不再是無話不談的摯友。

  夏泠知道血瞳妖是因為朱若薇一事,而血瞳妖亦知道夏泠對他的弟弟仍有心結(jié)。

  夏泠有事瞞著血瞳妖,這點血瞳妖始終都清楚,甚至他隱約已有感覺那事與若薇有關(guān)。夏泠既然沒有告知他,定是有他的理由。

  可是血瞳妖不在乎,不論是什么事情,只要與若薇有關(guān),他就不顧一切地想要知道。而他手中,也正巧有可以與夏泠交易的籌碼。

  兩人沉默許久,誰也沒有先開口說破對方的心思。仿佛誰先邁出了一步,事情就會變得無法收拾,兩百四十余年的友情是如何變得像今日這般脆弱不堪的?

  夏泠深深地嘆了口氣。熱茶上的霧氣漸漸地散了,白瓷酒瓶也已見底。

  “喂,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坐在另一邊的少年突然站起,出聲打破了大殿內(nèi)的沉默。

  血瞳妖與夏泠同時朝他望去。

  赤瞳半瞇,血瞳妖玩味地打量起那位少年,“怎么?神獸也想喝酒?”

  “呸,誰想喝凡間的破酒。就你們這種身份卑微的妖族和凡人才會喝?!贝┲谂鄣纳倌瓿鲅圆贿d,全然不把血瞳妖放在眼里。

  啪地一聲,血瞳妖手中的酒杯碎成了片,清酒沾了滿手。他神色一暗,說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p>  “玄武,你先坐下?!毕你霭櫫税櫭碱^,說,“你要是不想回到神宮里頭就少惹事?!?p>  “哼,那你們就別婆婆媽媽的,趕緊說正事。”玄武不服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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