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是一只桃樹幻化的小妖怪,也是個單純執(zhí)著的傻氣姑娘。
從化形那天起,她就琢磨著給自己取一個簡單明了的好名字,可惜腦力有限,想來想去也不得章法。她的小鄰居槐樹精仗著年長幾歲,多聽幾年在樹下私會男女的悄悄話,自以為見過了大世面,提議道:“人類常說顧名思義,你是桃樹妖,不如就叫桃妖吧,正合你簡單明了的想法?!?p> 桃夭思忖半刻,滿臉精明,堅定地否認(rèn)道:“豈不是都知道我是桃樹幻化的妖怪了?叫桃妖不好,不好。”可這個傻姑娘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名字,便自作聰明地將“桃妖”改為“桃夭”,還得意洋洋地跟槐樹精炫耀自己的取名本事。
當(dāng)然,桃夭除了收獲槐樹精的白眼一枚之外,別無所獲。
槐樹精在取名上沒能得到桃夭的認(rèn)可,便想通過自己所見的世面,重新挽回虛長幾年的面子。槐樹精告訴桃夭,說:“世間最為熱鬧之處當(dāng)屬凌華山,聽過凌華山的故事,見過凌華山的巍峨,才算是今生無愧?!?p> 桃夭果然眨巴著雙眼,一臉好奇,急不可耐地入了套,問道:“凌華山居然有如此盛名,我卻沒聽過,真是可惜。那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去處?”
槐樹精得逞地笑著,回憶著那些曾在她樹冠下偷摸私會者的交談,不緊不慢地炫耀著,“在當(dāng)今這個道術(shù)被濫用的年代,凌華山是唯一還能秉持正義,嚴(yán)于律己,除妖衛(wèi)道的存在?!?p> 桃夭一聽除妖二字,眉頭皺了起來,歪著腦袋哼哼唧唧地問:“我也秉持正義,嚴(yán)于律己,從未害過人,怎不見我們生長的這片小山熱鬧非凡,滿負(fù)盛名?你我都是妖,哪天叫他凌華山根除了,看你今生還有沒有愧了?”
“這……”槐樹精被傻姑娘噎的說不出話來。
總聽凡人間的男男女女對凌華山褒獎不停,長年累月,槐樹精哪能不被洗腦?
因著槐樹精是土生土長的精怪,有些奇怪的法則約束,不能離開生長地。所以,即便凌華山里生活著一群天生對頭的道士,從未出過遠(yuǎn)門,內(nèi)心孤寂的槐樹精難免對凌華山的壯麗景色向往不已。加之聽來的故事都是七七八八,不能縱觀全局,是以越這樣隔著一層朦朦朧朧的霧紗,越是勾起了槐樹精的好奇。
所謂得不到的,即是最好的。因此,凌華山在槐樹精的心里,早就不再是修道士的老巢,而是一個神仙般的所在了,自然對桃夭不屑的言辭頗為不滿?;睒渚胍瘩g,偏又不能說出個像樣的緣由,急的她抖落了一地樹葉。
“下槐葉雨了!”桃夭傻笑著蹦跶了一圈,隨后略微可惜地說道:“槐葉雨確實不錯,比起我的桃花雨來,還差了很多。桃花盛開,微風(fēng)一拂,滿世界都是桃花的花瓣,馥郁芬芳,那才叫一個好看呢。如果現(xiàn)在還是三月就好了,我保管讓你一世難忘?!?p> “你……”要不是深知桃夭的性格,又看她確實一臉天真無害,大眼睛里閃爍著無辜與無知,槐樹精指不定就一根樹枝抽過去了。純真是件好事,但無知到桃夭這幅模樣的,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睒渚逕o淚,已經(jīng)沒有心情再作辯駁。
好像當(dāng)著桃夭的面,槐樹精再大的多愁善感也會即刻化為可笑的愚蠢。是啊,那個在短短百年就幸運化形的傻姑娘,且不受任何地理約束,天南海北哪里去不得,她又怎么會懂槐樹精的憂傷呢?
槐樹精扶額嘆息,對桃夭既是羨慕,又是妒忌的惱怒。她實在應(yīng)付不過桃夭,只好想方設(shè)法將桃夭趕走,好歹還能勉強(qiáng)清凈半刻。
“你還沒告訴我凌華山有什么好呢?”桃夭糾纏著槐樹精,一句接一句地問道,“你說要聽過凌華山的故事,見過凌華山的風(fēng)景,才算此生無愧,你怎么不繼續(xù)說了?你也不知道個底細(xì),還是有意瞞我,愧對此生?”
“桃夭……”槐樹精既是無奈又是無力地哀怨了一聲。她一沒離開過這方寸片土之間,二沒編造身臨其境故事的本事,要怎么繼續(xù)說下去?槐樹精疲于桃夭的追問,又是在不想被小了自己好多歲的桃夭小看,無奈只得將凌華山大肆夸獎了一通。
隨后,槐樹將見桃夭似懂非懂的樣子,只覺只覺一股無力感襲來,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睒渚行┐诡^喪氣,暗罵自己不該跟一個傻姑娘爭面子。
跟桃夭話家常比偷聽男女私會還勞累一些,槐樹精實在疲乏,想著趕緊將桃夭打發(fā)了,歇息歇息,于是不假思索地打著誑語,說道:“據(jù)說凌華山有兩絕,一是山景絕妙,二嘛,是凌華山的凌華尊者,容顏絕美?!?p> 說到山景絕妙,桃夭還無動于衷,憋著嘴不感興趣。本來嘛,天下的景色大同小異,皆是山花蟲鳥而已,沒甚要緊??稍僬f到凌華尊者絕美容顏時,桃夭坐不住了,雙眼精亮,撲到槐樹精身上,急切地問道:“凌華山在何處?怎么走?此去耗時幾日可到?”
“我……”
還不等槐樹精說完,桃夭已經(jīng)沖了出去,一邊擺手一邊往山下跑去,“罷了,料你也說不清楚,我自去山下詢問便是。”
“你去哪了?山下!”槐樹精被桃夭突如其來的決定,還有的大膽舉措嚇到了。雖然桃夭來去自由,可她從未離開過山上。人間滿地都是修道者,人與人之間爾虞我詐,桃夭那么個傻孩子,毫無準(zhǔn)備地下山,豈非尸骨無存?槐樹精再是膩煩了桃夭,也免不了擔(dān)心一場。
“不可,山下滿是道士,桃夭你快回來!”她沖著桃夭的背影喊著,企圖用殘酷的現(xiàn)實威嚇住頭腦簡單的桃夭。而桃夭越跑越快,急不可耐似的?;睒渚珶o法追出去,只能試圖提醒道:“喂,桃夭,你收斂了妖氣,莫要……”嚇著凡人,引來道士則更加不妙。
桃夭早不見了人影,哪里還聽得到這許多。
桃夭一去,槐樹精坐立難安,又是愧疚又是自責(zé)。畢竟,所謂的凌華尊者都是槐樹精編出來的人物,既查無此人,又何來的絕美的容顏一說?
槐樹精編造這個所謂的凌華尊者時,只想著打發(fā)了聒噪的桃夭,安靜片刻,哪里還能想到,這居然激起了一向沒心沒肺的傻姑娘對凌華山魔怔一般的高昂興致。
她或許還不知道,桃夭突然的奇怪行為,并非是迷上了凌華山,而是想親眼瞧瞧那絕美的容顏。桃夭已經(jīng)想好了,若是足夠配的上自己,她必定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服那凌華尊者陪著自己度過成為大妖的情劫。
要說這妖怪的情劫,則又是另一個笑話了……
精怪總要熬個千八百年才會化形,是以年長許多的槐樹精還是槐樹精,就桃夭運道過剩,早早化形。奇是奇了些,倒也算喜事一樁,桃夭也確實在槐樹精跟前嘚瑟了很長一段時間。
后來,也不知道是桃夭太傻,還是別的妖怪有意拿桃夭逗趣。他們告訴桃夭,只有歷過情劫的妖怪,才能算是真正的妖怪。這本是極其荒謬的說法,奈何桃夭較了真,當(dāng)時就記下了,勵志要當(dāng)頂天立地的大妖怪,歷情劫也得找世上最好看的人歷劫。
凌華尊者倒是貌美,卻是槐樹精編造出來的人物。拋卻這一點不言,凌華尊者到底也是修道者,自古人妖殊途,天下只有見到妖怪就喊打喊殺的道士,還沒見過愿與妖怪成家的道士。說來說去,桃夭這一趟山下之行,所謂的情劫,終究注定不能以圓滿收尾了。
可惜,傻乎乎的桃夭啊,太過執(zhí)著,過去執(zhí)著與情劫,后來,執(zhí)著于情……而“情”之一字,又豈是輕易能看得透的?
卻可憐的槐樹精,因為內(nèi)疚,在山上度日如年的等待,但凡遇著個從山下歸來的妖怪,都要打聽桃夭的消息。彼時,槐樹精還不知道,明明還是情竇未開的桃夭,卻被“情”字套上了枷鎖,她這一等待,便成了永遠(yuǎn)。
再說桃夭,一心想著愿望即將成真,興奮地一路沖下山區(qū),只想著怎么趕緊抵達(dá)凌華山,早些歷了情劫要緊,根本沒聽到槐樹精對自己的囑咐。
桃夭想的美好,完全不知山下的那個陌生世界,對于自己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妖怪來說,只有殘殺和鮮血,根本沒有多余的憐憫施舍,更別說“情”了。
萬事俱備,還有意外發(fā)生,更不消說僅憑腦子一熱,以一股執(zhí)著的傻勁沖下山的桃夭了。
桃夭站在山腳下,摸著下巴,一臉苦惱,猶豫到底該走左邊還是右邊時,便極其好運地邂逅了一群自詡正義,實則沽名釣譽的道士。
還不等驚喜的桃夭上前問路,道士的鼻子就已經(jīng)開了叉,遠(yuǎn)遠(yuǎn)的便聞到了桃夭身上純粹的妖氣。他們幾人對視一眼,似乎沒人能看出桃夭修為的深淺,是以謹(jǐn)慎地立馬拔出劍來,擺出了陣型,將桃夭團(tuán)團(tuán)圍住。
還從有人對桃夭動過刀劍,初次遇上,桃夭還有些新奇,兩步上前,徒手摸了摸其中一把指向她的劍尖。鋒利的劍口舔舐著桃夭的手指,她“嘶嘶”抽著氣,驚懼地收回手指,感嘆道:“這是什么做的,真鋒利啊?!?p> 那些道士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蠢笨又大膽的妖怪,不自覺向外退了一步。
彼交匪敖
關(guān)于桃夭的小故事上線啦,不知道這個為愛執(zhí)著的傻姑娘,不知道會不會合乎大家的口味呢??會不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