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這趟去青石鎮(zhèn),來回只七日。老遠聽到大黑的嚎叫,蕭錯忙奔出山谷迎接。
“師父,您這么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怎么也得半個月呢?!?p> “留你一人在山里,我不太放心,辦完事馬上就返回了。大黑這次幫了大忙,沒想到它跑的真快。日后在山中行走,說不得還要仰仗它的腳力。”
李真一邊說著,把兩只大布袋放在門口。
大黑揚揚頭,一副你看我厲害吧的表情。
李真從袋子里掏出一只活雞,丟給大黑。那只雞在布袋中悶了幾日,早就半死不活。乍見到大黑這恐怖兇物,竟嚇得昏死過去。
大黑斜瞥了一眼,根本無動于衷,原來是看不上。
李真有些尷尬,笑道:“這憊懶貨,在山里都是找有靈性的東西吃,口味想是養(yǎng)得刁了?!?p> “師父,您別慣它。它經(jīng)常聽您講道,也算是您的弟子。師父跟徒弟客氣什么?”
“呵呵!你還真會說?!?p> 師徒一邊聊著,將袋子里的東西取出來歸置。
蕭錯在山中這些日子,飛禽走獸沒少吃,但畢竟還是不習慣。別提多懷念山下的美食了。
特別是鎮(zhèn)上的小吃攤子:張老漢家的羊雜碎湯,吳嬸家的老豆花,還有王麻子的麻花兒,牛炊餅,李涼粉……
咽了幾口口水,晃晃腦袋,又回到現(xiàn)實中來。
見師父正取出一套茶具:精巧的銅爐,黃銅水壺,全套的瓷器……
“嘖嘖,這茶海竟是秋木國來的。”李真拿起茶海細細端瞧,看到底部的款識,辨出乃是故國出產。
忽又想起如今秋木國早已是蔡國的秋木郡,眼神不免流出一抹哀傷,轉瞬即逝。
蕭錯小小年紀,哪里體會師父的去國懷鄉(xiāng)之感,自得道:“我們茶國的茶道聞名天下,這茶上的功夫,最是講究的。”
他自記事起,便是在茶國的青石鎮(zhèn)生活,哪里記得黃花國之事,早把自己當做茶國人。
李真笑道:“行,以后烹茶的活兒便交給你,讓為師也嘗嘗你的手藝。”
“沒問題。待會兒我去溪里取水,給您煮茶?!?p> 一會兒功夫,兩只布袋的東西全部取出,竟堆得跟小山一般。
“真能裝,這么多東西,怎么裝進去的呢?”蕭錯感嘆道。
李真也嘆息一聲:“這算什么,什么時候咱們要是能有一只儲物袋就好了!”
“儲物袋?那是什么?”
“哦,這個忘了跟你說了。為師從一本書上看到過,修士都是用儲物袋來儲物的。據(jù)說巴掌大的袋子,內里自有乾坤,可以容納的東西,比這個多得多!”
“啊?那儲物袋真是太好了?!?p> 師徒二人對望,都是一臉向往之色。
良久,李真起身,對蕭錯道:“你且慢慢收拾,為師去取些木料?!?p> “取木料做什么?”
“再搭一間廚房,做只小幾?!?p> 一會兒功夫,李真便扛了幾根長木回來,又是用手刀裁成一片片的木料。師徒二人忙乎了一個下午,總算把廚房建好,將食物都搬了過去。
蕭錯麻利地把水燒開,沏好茶水?!皫煾改群炔瑁胰プ鲲?。”
蕭錯年紀雖小,畢竟是鄉(xiāng)下孩子,什么都會做些,也不嬌氣。
師父李真不到弱冠之年便流落江湖,但他之前過得是貴族生活,哪里做過燒飯的活計。
天色已有些黑了,李真取過一只燈籠,掛在廬舍的木墻上。廬舍前的一片木地板,都被照亮。
大黑早就不知去向,許是自己覓食去了。
李真取過剩下的木料,制作起小幾。他雖不會做飯,但這種木匠活倒難不倒他。沒有釘子,便削出榫卯。
聽見廚房傳來噼啪炒菜的聲音,抬眼望去,廚房的木煙囪已經(jīng)升起裊裊炊煙。
“唉,倒是一番世外桃源的氣象!”
李真喃喃自語,一邊把制好的部件拼接組裝起來。
“呵!師父您做的小幾真漂亮!”蕭錯把燒好的飯菜端出來,李真的小幾恰好完工。
“你去拿一個酒葫蘆過來,今日咱們喝點兒酒?!?p> “得嘞!”
酒葫蘆拿來,給師父斟上酒,蕭錯就等著師父號令開飯。
“給你也斟上酒??!別說你爹還真仔細,連酒杯都沒忘記?!?p> “我爹以前在黃花國時,是做些絲綢生意,他說自己記賬從不會出錯呢……師父,我也可以喝酒?”蕭錯小心問道。
“怎么不能?你是修士,自要有修士的風度?!?p> 那日,是蕭錯第一次飲酒,不過到底也沒喝醉,只有些微醺之意。
師父李真酒后盡興,對月而歌:
“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
歌罷,又不知從哪里取出一支洞簫,嗚嗚吹奏。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良久,李真嘆道:“哀吾生之須臾,羨天地之無窮。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你我果真能尋求到真正的仙道,達到長生之境乎?”
蕭錯雖不能體察師父人生多艱,求道坎坷的心境,但也聽出一層悵然之意。
“師父,天下之大,就咱們兩人可以修真。既然上天賦予我們機緣,那我們一定可以做到的!”蕭錯斷然道。
師徒二人對視良久,眼神漸漸明亮透徹,都從對方眼神出看到熠熠的神采。
“好徒兒,你說的對!為師著相了?!?p> 一夜無話,照例做完晚課,師徒各自回屋歇息。進山的蕭錯,第一次睡上被褥,比睡木板強的太多。那晚睡得各外香甜,差點兒誤了早課,還是被師父叫醒。
“抱歉師父,許是昨兒喝了酒,竟睡過了頭?!笔掑e不好意思地解釋。
李真看了他一眼,說道:“所謂拳不離手,曲不離口。我輩修真,不可有一日怠惰。為師這二十多年的堅持,全靠一顆堅定的道心。”
話說的平和,但落在蕭錯心頭,似有千斤重。慚愧低頭道:“師父教誨,弟子受教?!?p> 李真見他聽進去,不再多說。
早課結束后,李真道:“過幾日,為師要帶大黑出去一趟。”
“您不是剛回來嗎?又去作甚?”
李真把鄉(xiāng)民所托之事說了,又道:“我初到青石鎮(zhèn)時,感到有層薄薄的陰氣,當時并未在意。如今看來,也許真有妖物作祟。若是能夠除去,也可為此間人民造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