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卿明自秦韻生產(chǎn)后便未曾再去上早朝,再加上自己也定了退意也不再在意,常常一個人窩在酒室中,也不開封出來解一解多年的饞,只是左摸摸右看看,一次被沈啓揚撞了個正著,還被沈啓揚嘲諷了好一頓,說瞿卿明是早年吃盡了缺糧斷食的日子,才會這般的囤酒居積,又舍不得吃,也是實在好笑。
瞿卿明被嘲諷的第一下,腦中便蹦出了個好主意,面上隨意著,也不回嘴,沈啓揚也是有些奇怪,但卻未放在心上,以為是自己說中了瞿卿明的暗面。
被沈啓揚抽風的嘲諷過后,瞿卿明又做起了往日謹慎的模樣。
這日,無所事事的瞿卿明終是忍不住了。
蕉月繞過花園,從花放再往后,路上種滿了竹子,低矮的竹子密密麻麻的擠在了路的兩旁,被擠壓得彎了腰,中間只留出了半人高的空當,蕉月俯下身子,從密林下走了過去,烏騅雖疑惑著卻也貓著身子走了過去,從矮竹林中穿了出來才站直就好似來到另一方天地,一處景致奇特的校園躍然眼前,烏騅想著府中原先的地圖模樣,卻是如何也想不出這一處院子究竟在府中的何處。
烏騅被眼前的景象打了個懵,久久的站在竹林前,背后感受著從矮竹林的中空中傳出來的風,從尾巴骨處一陣寒風尋風而起傳到了周身四肢上。
蕉月未出聲,微微皺著眉,想著從大內(nèi)出來的掌勢太監(jiān)怎么會如此沒有眼見。心下雖疑惑著,面上帶上了風中的冷意,低下頭,站在屋前,伸手輕輕叩了門,“先生,烏騅公公來了?!?p> 瞿卿明在屋內(nèi)微微困惑,卻也應(yīng)了聲。
蕉月得了允首,微微打開了門,對著烏騅說了聲請,便安安靜靜的站在門外,淵默如處子,不發(fā)一言。
烏騅看了眼蕉月,看了眼屋內(nèi),又轉(zhuǎn)過身來,看了那矮竹林一眼,確實沒有他人了。
烏騅進了屋內(nèi)瞧見從壁簾后頭走出來的瞿卿明,仿佛地府的惡鬼一般隱沒在黑暗之處,這一息之間從黑處站到了白處,倒影如同鬼魅一般的改在了烏騅的腳上,烏騅看著腳邊的倒影,如冤魂一般攀著自己的腿腳一步步的往上爬著,往體內(nèi)鉆著。若不是烏騅有意在身,這時恐怕已經(jīng)從屋內(nèi)逃出去了。
“何事,不再御前好好伺候著,皇帝不是半步也離不開你么?”瞿卿明將袖子卷至上臂,從腰間系了一根繩繞過手臂綁住,露出了手上新生肉芽的傷口。
烏騅聽著瞿卿明的問話,一下子腿軟便跪了下來,“皇上,今早朝時吐血了,奴才站在側(cè)邊瞧得個一清二楚,皇上一下便掩蓋住了想來,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F(xiàn)在,想來該是吳漢將軍陪著皇上,自從吳漢將軍來了之后,皇上便常常只留著吳漢將軍在身側(cè),奴才才得了空來先生這。”
“吳漢?你派人傳信來便可,眼下言官正愁找不著我的把柄,你倒是急著給他們送來???烏騅,你什么時候這么蠢笨了?”瞿卿明將系在腰間的繩子解了下來,一扯便從身上落了下來,瞿卿明拉著一頭,一下一下的繞在了手上,不一會便將手全全包住了。
“奴才,想著事情實在緊急,又怕半路被人截了去,怕再生事端,才迷了心智。這下這么辦呀,先生?!睘躜K忙得叩首在地上,解釋道。
“皇帝究竟是怎么回事?吳漢又是怎么回事?即便我不在,朝中的大臣又如何會讓一個新冒出的兵丫丫給竄了上來?”瞿卿明捏緊了拳頭,包裹著的繩條被拉扯著發(fā)出了吱吱吱的聲響,瞿卿明坐在了椅子上,靠著椅背,低著眼瞧著跪在下方的烏騅。
“吳漢,獻上了一江南美人,皇上恐怕少見那般模樣的人兒,連著皇后宮中也少去了?!睘躜K微微抬起了頭看著瞿卿明。
“皇帝?美人?”瞿卿明身子往前一趴,面對著烏騅,寒噤噤的疑惑道。
“怎么可能?!?p> “是啊奴才也以為吳漢是要大禍臨頭了,可這回皇上偏是......”烏騅也無可奈何的嘆著氣。
”皇帝的藥可是按著原先的方子?”瞿卿明左右思量。
烏騅未曾想著瞿卿明會問到自己這個問題,當下也是悶了聲。
瞿卿明瞧著烏騅的模樣,心下便已是了然。
“何時開始的?誰?”
烏騅腦中正飛快的跑著馬,便聽見了瞿卿明換了一副音調(diào)的聲音,這個聲音烏騅是曾經(jīng)聽過的,在每日忽醒的夜間,每當皇帝生氣的砸東西時,每當聽見從宮門口跑來的馬蹄聲時,如同今日這屋內(nèi)瞿卿明的聲音一般,烏騅知道這便是殺戮之氣,層林盡染,萬城屠盡。
烏騅抖了抖身,可身上的寒氣卻如同海浪一般,一股一股,不息不止的打在自己身上,烏騅微微坐起了身子,在看見瞿卿明如同看向死人一般的深淵眼神時,還是未忍住,往后一倒,坐在了腿上。
烏騅知道今日便是那一日了吧,坐在地上,身上的冷氣也漸漸從身上退了下去,這一坐一反應(yīng),如同過了千年一般。
“奴才,只是不想看著那蠢笨之人再坐在那位置之上了,被人幾次三番下了毒也不知,本就蠢笨,自去年以來,更是染上了動不動就責打下人的習慣,連著皇后奴才也看見好幾次,被皇帝扒光了衣服吊在床楣上,避開面部手腳,那沾著水的辮子抽打著,還不許皇后叫出聲來,實在是算不得人啊?!?p> 烏說到哽咽,瞿卿明坐上椅子上靜靜的瞧著,一個聲音也未發(fā)出。
“新來的美人引舞,皇帝夜夜笙歌,一直到天微曉才歇下片刻,早些的毒被沈公子絕了,便也不再有,可皇帝他自己......他自己就已然是一個大毒窟,又還哪里需要人去下毒。”
“皇帝他嫌棄,早間開的藥沒勁,又自己加了計量,被先生控制了,又忍不住,便讓奴才去找法子來提提神,早些時日奴才只是搪塞過去,可皇帝打定了主意一般,將我拉到院中當著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jiān)的面扒了我褲子就在那院中,我......奴才伺候過三朝皇帝,何時受過這般大辱,既然他自己不想好好的活著,我有何懼一死,在先帝隕天時就已經(jīng)該死的人,偷摸的活到了今日,本就是個斷子絕孫的又有什么好怕的?!?p> “所以你便給了皇帝毒藥?”瞿卿明凝著眉問道。
“毒藥?其實也不是毒藥,五石散罷了。”烏騅瞧著瞿卿明的模樣,心下也漸漸釋懷。
“皇帝體熱,本就畏寒,在加著寒涼之物,又必是要裹著暖,這藥,效力又強勁,還可添虎狼之效,確實是一個好招啊。老房子著火,不可救藥?!宾那涿髂缶o了拳頭,關(guān)節(jié)被擠壓的發(fā)出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