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川素來有“趕凡集”的傳統(tǒng),一般都會吩咐櫻雅手下金劍葉氏的二三十個得力弟子去淵川最近的凡間小鎮(zhèn)采收草藥。
阿蘿想去湊熱鬧,對青淵軟磨硬泡了三天,青淵才答應讓她跟隨眾師兄弟一同去。帶頭的師兄葉知秋是櫻雅上神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在淵川除了青淵之外最護阿蘿的人。
眾人在玄寧宮外集合的時候,阿蘿背著上清景震劍,手里抱的一個大布包都快把臉遮起來了,她排在第一排的末端,拿的東西最多,一眼望去很顯眼。
葉知秋厲聲整隊,見阿蘿搖搖晃晃的抱著大布包實在辛苦,他走過去問:“阿蘿,我來幫你背吧?!?p> “嗯?”阿蘿露出半邊臉,笑說:“不用了大師兄,我自己可以。”
“那我?guī)湍隳脛Π??挺沉的。”葉知秋伸手要摘她背后的劍,阿蘿往后一退,道謝:“謝謝師兄,淵川弟子劍不離身,阿蘿自己可以背?!?p> 站在旁邊的二師兄葉知畫歪頭對葉知秋嬉笑說:“師兄,知畫的劍也很重,要不你幫我背吧?”
葉知秋白了葉知畫一眼,走到隊伍前面,厲聲說:“出發(fā)!”
葉知畫搖搖頭,指著葉知秋對阿蘿說:“看看,自從上次大師兄在境外遭地妖暗算被你救了療傷之后,大師兄眼里就再也沒有我們其他師兄弟了?!?p> 阿蘿排在葉知畫后面,邊走邊說:“知畫師兄別拿我開心了,誰不知道我在淵川就是個人見人嫌的魔丫頭,若不是師父下令,你們金劍葉氏怎么肯帶我一起出門?”
“話不能這么說,你想啊,櫻雅師父嫁人,八百萬禁衛(wèi)軍肯定是要留在淵川的,總不能陪嫁吧?到時肯定是知秋大師兄接管金劍尊位,你又是青淵神君唯一的弟子,我看大師兄挺喜歡你的,說不準以后他接替櫻雅師尊的位置,你也接替了青淵神君,誰都不敢欺負你?!比~知畫啰啰嗦嗦說了一大堆,阿蘿幾次想打斷他,又沒能插上嘴,只能跟在身后暗自嘆氣。
“阿蘿,你怎么不理我了?”葉知畫問。
“知畫師兄,天界是不會允許一個魔丫頭有權勢的,大師兄對每一位師兄弟都很好,阿蘿有自知之明,不會妄想僭越的?!卑⑻}喘著粗氣回他。
葉知畫忍不住回頭看她,好奇的問:“下山趕集而已,別人都是去的時候拿得少,回來背得多,你這是抱著什么?”
阿蘿累得滿頭大汗,實在不想跟他說話,身為師妹,又不能無禮不答,她呼了口氣,壓著火氣說:“這些都是師父的舊衣服,拿去集市賣了換錢,我可以買一些其他的東西?!?p> 葉知畫樂得哈哈大笑,他問:“淵川又不缺銀子,你賣神君的衣服干什么?”
站在隊伍前列的葉知秋聽到葉知畫的笑聲,故意放慢步伐等阿蘿走上來。葉知畫剛走到葉知秋身邊時,立馬收起嬉皮笑臉。
葉知秋的冷面在淵川是出了名的,唯獨近日會對阿蘿溫柔微笑,師兄弟們都在傳葉知秋喜歡阿蘿,也不是很在意阿蘿的魔族身份。
蟠桃盛宴之后,天界傳開了阿蘿是瑤汐上神的殘魂,即使阿蘿現(xiàn)在是魔,她上神真身的地位卻比青淵神君還高。
葉知秋陪著阿蘿走出三里地,路上葉知畫礙于大師兄在身邊,沒敢吱聲說話,差點憋壞了。
阿蘿累得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幸虧葉知秋一把扶住她。葉知秋微微一笑,接過阿蘿的大布包,順手挎在肩上,柔聲囑咐道:“當心腳下有石頭,累了就告訴我?!?p> “大師兄,還是我來背吧?!卑⑻}伸手要拿布包,葉知秋攔開她的手,從懷里掏出一塊白絲巾遞給阿蘿,勾起微笑道:“擦擦汗吧。”
阿蘿猶豫,葉知秋將白絲巾塞在她手里,自己繼續(xù)走到隊伍前列帶隊。阿蘿低頭一看,絲巾上繡著“葉知秋”三個字。
每一位淵川弟子都會時刻揣著一塊白絲巾,一般只在戰(zhàn)斗時用。開戰(zhàn)時,把白絲巾系在左肩上,如果陣亡,淵川替他收尸的時候也能知道身份。白絲巾是私密物品,比背上的劍還重要,劍不離身,白絲巾更不能離身。
如今葉知秋主動將自己的白絲巾塞給阿蘿,她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隨行的師兄弟們倒是暗自驚嘆了一番。
“這絲巾真好看,知畫師兄,你有沒有???”阿蘿問。
“淵川弟子都有啊,可能是你特殊,神君沒給你安排?!比~知畫說。
“那把你的借我用用,我把這塊還給大師兄?!卑⑻}說。
“不行!”葉知畫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解釋道:“絲巾如衣服,若不是心上人,怎么能隨便借人。”
“那大師兄豈不是把自己扒光了?”阿蘿沒頭腦回了一句。
“這......阿蘿,你當真糊涂!”葉知畫嘆氣,滿臉無奈。
金劍葉氏的弟子們走進一片林子,剛走了幾分鐘,林子里起了大霧,陰風陣陣,時不時伴有撓心癢的“嘶嘶”聲。
“警戒!”葉知秋見慣了世面,知道隊伍已入險境,及時抬手示意隊伍停下。二三十號人聽到號令立馬拔出背后的金劍進入警戒狀態(tài)。唯獨只有阿蘿沒有拔劍,傻呵呵站在一旁搞不清狀況。
阿蘿探出身子望向葉知秋,只見葉知秋揮劍指向前方,肩上依舊挎著阿蘿的大布包,動作干凈利落,氣宇軒昂,英姿颯爽。算起來,他也是天界數(shù)得上名號的美男。
阿蘿想,真是傻大師兄,布包可以先放一放啊。
瞬時,阿蘿被一條粗大的蛇尾卷到半空,她的尖叫引起大家的注意。眾人還未看清是什么怪物作祟,竟被傾盆而下的毒液襲擊。
“當心!是相柳!”葉知秋大喊。
“相柳是什么?”阿蘿還沒明白,蛇尾用力回撤,把她卷到真身處,阿蘿這才看清那個怪物的模樣。
“啊啊啊!”阿蘿望著一條九頭蛇,嚇得魂飛魄散。
相柳屬于上古兇神,蛇身九頭,食人無數(shù)。據(jù)說是東皇太一的親戚,本已被除,不知今日為何會出現(xiàn)在林子里擋住淵川弟子的去路。
“阿蘿別怕!妖物!快放了她!”葉知秋金劍指向相柳,見相柳如此猖獗,恨不得舉劍砍下它的九個蛇頭。
“大師兄救我!我怕蛇!”阿蘿緊閉雙眼,不敢看相柳。
相柳噴出的毒液惡臭苦澀,稍不注意沾到嘴里便會送命,飛禽走獸一旦聞到臭味都會被氣味殺死。毒液流淌過的土地瞬間草木皆枯,寸草不生。
“大師兄,這是上古兇神,我們打不過的?!比~知畫擔憂的說。
“金劍葉氏不會丟下任何一位同門,何況阿蘿是神君唯一的弟子?!比~知秋扭頭對身后的師兄弟說:“擺陣迎戰(zhàn)!”
眾人舉劍擺陣,陣未成形,相柳丟下阿蘿,一尾巴掃過去,葉知秋凌空輕踩在蛇尾上,躲過重擊,其他淵川弟子全都重傷撲倒在地。
面對上古兇獸,還未揮劍戰(zhàn)斗,淵川金劍弟子已經(jīng)輸了。
阿蘿從半空墜落,重重摔倒在地上,只覺得把心肝肺都摔碎了。她扶著腦袋坐起來,看見葉知秋一躍,揮劍刺向相柳。
相柳用尾巴卷住葉知秋,任憑葉知秋怎么砍殺都沒能傷它半分。相柳將葉知秋卷至半空,蛇尾巴末端化作尖細的利劍,輕而易舉刺穿了葉知秋左右兩邊的肩胛骨。
葉知秋猛地吐了一口鮮血,剛好滴落在阿蘿的白衣上。阿蘿一愣,顫聲喊了一句“大師兄”,葉知秋對她微微一笑,低頭暈了過去。
即使身處險境,心里裝著你的人,總會在最危險的時候護住你。
即使那時......他已經(jīng)身受重傷。
相柳甩掉卷在尾巴里的葉知秋,扭動身軀往淵川弟子密集處挪去,趴在地上的眾人被嚇得忍痛往后退,重傷已經(jīng)讓他們寸步難行。
“孽障!我不許你再傷人!”阿蘿怒道。
阿蘿慢慢站起來,全身被黑霧縈繞,她嘴里念念有詞,半空現(xiàn)出上百道黑色符咒圍成一個圈困住相柳。相柳九頭噴吐毒液,黑色符咒發(fā)出被侵蝕的聲響。
“今日你傷我同門在先,休怪阿蘿心狠!”阿蘿凌空與相柳對視,左眼化成紫眸,殺氣鎮(zhèn)壓全場。
阿蘿拔出上清景震劍,召出六界禁術之混元令,用黑符布下混元陣,此刻,上清景震劍分身出上百把劍,在阿蘿的號令下,百劍飛揚,劍劍穿腸。
眼看相柳快被阿蘿的混元陣收服,相柳的九頭合一,全身變得更大,瘋狂撲向阿蘿,把她從半空撞倒在地。
它張開血盆大口,對阿蘿噴吐毒液,阿蘿連忙忍痛盤腿打坐,歃血祭出六界禁術之絕殺令,絕殺一出,激起阿蘿的魔性,煞氣十足。
毒液快灑落在阿蘿身上時,一個巨大的黑色八卦幻象出現(xiàn)在她頭頂,替她擋住了毒液攻擊。
阿蘿重新?lián)炱鹕磉叺纳锨寰罢饎?,滿眼殺氣,怒視重新散出九頭的相柳。她舉劍飛躍,魔性大發(fā),一連砍下相柳的八個腦袋,疼得相柳卷縮在地上直打滾。
阿蘿冷哼了一聲:“天有天法,道有道規(guī),身為上古兇神尚無自知,還心存歹念,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阿蘿用絕殺令想讓兇殘的相柳萬劫不復。舉劍砍下的剎那間,阿蘿的左眼紫眸中現(xiàn)出一朵金蓮花紋,泛著金光。
空中出現(xiàn)一只發(fā)著金色光芒的佛手,輕輕將阿蘿攔回地面。阿蘿抬頭一看,明心和尚的幻象出現(xiàn)在她和相柳之間的半空。
“明心......”阿蘿愣住了。
明心和尚依舊右手劍指立掌,白色僧袍隨風飛揚,他微微一笑:“小蘿卜,你犯殺戒了?!?p> 淵川弟子一驚,不知和尚是什么身份,看上去有些邪魅,卻又像佛家正派。
“明心,你什么時候回來呀?阿蘿好想你?!卑⑻}的眼淚奪眶而出。奇了,這會兒,她的雙眼都能流淚了。
明心笑而不語,轉(zhuǎn)身施法打開大佛幻境的漩渦入口,將只剩一顆頭的相柳收入其中。
“妖物不能放!”葉知畫指著明心大喊。
明心輕盈落地,走到阿蘿面前,看了一眼躺在不遠處的葉知畫及淵川眾弟子,他笑道:“小僧沒有放,只是收它入佛門懺悔?!?p> 林中的霧氣散去,陽光照進林子,恢復了林中美景。
明心又對阿蘿說:“小蘿卜,任何時候,貪戀殺生都是錯的,即使是它先傷了你,也不可將它趕盡殺絕。你有危難的時候,亦或殺性大發(fā)的時候,小僧都會來幫你或阻止你,這也是小僧藏在你眼里的原因?!?p> “明心,你說我們不能再相見,為何還要管束我?”阿蘿問。
“這只是小僧的幻影,當然不是真正的相見,小蘿卜,記住了,佛心待人,佛心待己,你本就是魔身,殺孽太重會毀了自己?!泵餍男α诵Γ瑵u漸化作金色碎片隨風飄散。
“明心!明心!臭和尚,你不要丟下我!”阿蘿伸手抓空,右眼落淚,左眼紫眸上的金蓮花紋慢慢褪去。
“臭和尚......”阿蘿癱倒在地,埋頭哭泣。
身后的葉知畫搖搖頭,費力的拿起劍柄戳了戳阿蘿,說:“你有力氣哭的話,先去看看大師兄吧,我們都動不了啦。”
“大師兄?大師兄!”阿蘿抬頭一看,倒在血泊中的葉知秋毫無反應,她連滾帶爬趕到他身邊,將他抱起半身,用手托住他。
劍指取眉間血滴在葉知秋的嘴里,不過多時,葉知秋慢慢睜開了眼睛。阿蘿開心的向眾人大喊:“大師兄醒了!他醒了!”
“什么神仙血啊,我也要一滴!”葉知畫匍匐前進,找阿蘿逗趣。
“知畫師兄若是肯幫我背大布包,我會考慮給你一滴?!卑⑻}笑指丟在遠處的大布包。
“我說,命都快沒了,你怎么還惦記你的大布包???”葉知畫白了她一眼。
“大師兄,知畫師兄欺負我?!卑⑻}向葉知秋告狀。
葉知秋笑了笑,身上的傷口竟然自愈了。他坐起身來時,阿蘿眼前一黑倒在他懷里。
“阿蘿!”葉知秋皺眉,慌張得喊了一聲。
阿蘿受了重傷,臉色蒼白。
葉知畫慢慢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望著阿蘿問:“不會是裝的吧?剛才挺威風的?!?p> 眾弟子也慢慢站了起來,重新拾起東西列隊。
“知畫,你背好阿蘿的布包,我來背阿蘿,天黑前趕到鎮(zhèn)上尋醫(yī)問藥?!比~知秋說完,背起阿蘿就往前走。
“我......”葉知畫嘆了口氣,無奈的撿起阿蘿的大布包,滿臉委屈的扛著布包跟上了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