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五,雙音拿著兩道圣旨去了后宮。
一道冊封晏溫軒為二品昭華,入住宸寧宮,代理后宮事宜。
二道傳令天下,尋覓君后一日無果,蓬萊君后之位便永無人替代……
圣旨頒下,晏溫軒入居宸寧宮,前來恭賀之人頗多,卻誰也不敢張揚(yáng)。
整個(gè)九霄的氣氛依舊很讓人窒息,七月初八,喬明月從鳳凰祠而來,面色有喜,前來鳳儀宮,白蘅蕪看見喬明月來,心里莫名亮堂幾分。
“怎么了?”白蘅蕪問道。
喬明月被這一問弄得有些發(fā)愣,嗯?難道天君失憶了?
“天君,梧桐盞有新生,巍然殿大喜,恭賀天君,喜得少君。”
白蘅蕪聽了,有些驚喜的問道:“少君?當(dāng)真!”
喬明月笑道:“天君,這還有假?自然是真的小少君了,恭喜天君,賀喜天君!”
雙音和碧落聽了,也是滿心歡喜,忙不迭的跪下賀喜,一時(shí)間,鳳儀宮上下喜氣洋洋,而籠罩在九霄城之上的烏云,也隨著白蘅蕪趕去巍然殿的腳步而散去。
眾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氣,可算是有了一件大喜事,天君心里的結(jié)也可暫時(shí)放一放了。
白煜此刻正在秦淮宮逗著小錦垚玩,墨衣在秦淮宮外聽了此消息,一時(shí)間一口氣沒喘上來,憋得滿臉通紅,忙回身往內(nèi)殿跑去道:“主子!主子!少君……是少君!”
“噓——”白煜一回頭白了墨衣一眼說道,“小點(diǎn)聲,垚兒剛睡著!”
居亦龍?jiān)谝粋?cè)聽后立馬反應(yīng)過來,忙扯了扯白煜的衣袖說道:“你個(gè)傻子,少君??!”
“???”白煜聽得摸不著頭腦,看著居亦龍欣喜的目光,反應(yīng)半天才忽然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圓圓的,一聲“啊——”愣是沒喊出口。
當(dāng)真,當(dāng)真是位小少君?。?p> 居亦龍還在恭喜道:“這可是天君膝下的第一位少君,子墨,這還真是大喜。”
白煜卻沒有太過激動(dòng),反而有些擔(dān)憂的說道:“龍兄,其實(shí),其實(shí)我也喜歡男孩的,你看垚兒多好啊……”
“好了,別說了,”居亦龍?jiān)缇涂雌屏税嘴系男⌒乃迹Φ?,“少君也好,少主也罷,對于我來說沒什么不同,對于那個(gè)位置,我沒有想過,也不會(huì)讓我的孩子去想。”
白煜聽了,有些釋懷的點(diǎn)點(diǎn)頭,欣喜慢慢才上頭,就聽外頭枕夏進(jìn)來說道:“天君過來了,適才天君去了巍然殿,半路得知白徽儀在這里,便過來了。”
居亦龍笑道:“看來我需躲一躲了,別礙著天君與你說話了?!?p> “咦——本君的溫公子怎么也會(huì)油腔滑調(diào)了?!?p> 門外,響起白蘅蕪久違的笑聲,居亦龍有些靦腆的笑了笑,白煜也十分歡愉的站在白蘅蕪身側(cè),忍不住問道:“天君啊,那個(gè),看過孩子沒?”
白蘅蕪聽了失笑道:“你怎么比我還急?大概過了半個(gè)時(shí)辰,孩子就會(huì)送來了,你既然在這,也不能讓孩子離你太遠(yuǎn)了,雙音啊,去和鳳凰祠說,待會(huì)把孩子與奶娘,一同送去靈璽宮?!?p> “靈,靈璽宮?”白煜聽后一愣神,就聽居亦龍笑道:“恭喜了,白公子。”
生子晉位,也是規(guī)矩,尤其是生了位少君,實(shí)在是大喜。
白煜謝恩,心卻沒在這上頭,白蘅蕪知道他更惦記什么,便坐下來笑道:“這是本君第一位少君,將來可是要繼承大統(tǒng)的,這該取個(gè)什么名呢……”
白煜一聽來了精神:“天君啊,我原本都想好了,可是您這一說,我這壓力也太大了,這說繼位的事也太早了,天君不知道還有多少少君沒出生呢,咱們就取個(gè)好聽的唄?!?p> 白蘅蕪瞪他一眼說道:“說話沒羞沒臊的,都是做父親的人了,怎么還是老樣子,你且說來聽聽,你想好什么名了?”
居亦龍也有些好奇,一同看向白煜,白煜想了半天才神神秘秘說道:“天君您看啊,少主從錦,少君從清,不如叫清歡,好聽又好記……”
“………”居亦龍有些尷尬的看了看白煜,這“歡”字,放在這第一位少君身上,是不是有點(diǎn)小家子氣?
白蘅蕪也是沒想到,聽后微微蹙眉不解道:“這……清歡,好聽是好聽,不過,是不是……”
“哎呀,天君,這名字可是精挑細(xì)選出來的啊,也是有寓意的好不好嘛。”白煜爭辯道,白蘅蕪挑挑眉笑道:“喲,那你說說看。”
居亦龍也好奇,便聽白煜說道:“我可是翻了好多古書的,就一句最好——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聽聽,多美好,多閑云野鶴,多有意境啊……”
這一解釋,白蘅蕪與居亦龍對視一眼,好像這名字聽起來也就沒有那般小家碧玉了,不過怎么都覺得怪怪的呢…
“撲哧”一聲,碧落在身后偷偷笑道:“白公子,你這真是什么都離不開吃啊?!?p> 晚膳后白蘅蕪歇在了秦淮宮,白煜有的忙,又看孩子又搬宮,白蘅蕪也沒打擾他,白煜又不是挑理的人,熄了燈,白蘅蕪看了看居亦龍望著床幔發(fā)愣,瞧著他有心事,便問道:“你想什么呢?”
居亦龍開口道:“那個(gè)……天君,少君的名字……”
“隨他吧,”白蘅蕪輕輕笑道,“清歡,也好聽,雖然有些小家子氣,但是好在出處不錯(cuò),或許閑云野鶴,一直都是他的夢,也算成全他?!?p> 居亦龍聽了,覺得也有道理,白煜那樣活潑的人,那種無拘無束,閑云野鶴的神仙日子,才是他最想要的吧,可是既然入了宮,很多東西,就注定無法觸碰了……
夜深,白蘅蕪閉上眼,腦海里,卻回想著多年前,白織柔說過的那句話——“天君,煜兒生性瀟灑,最怕拘束,臣但求他能平安一世,別無所求?!?p> 既然無傷大雅,何必斤斤計(jì)較。
也算是白煜在深宮的一點(diǎn)慰藉罷了。
自從有了小清歡,這九霄城的日子,便越發(fā)的輕松歡喜起來。
這下靈璽宮與秦淮宮相鄰,兩個(gè)宮漸漸都都不分起你我來,其樂融融,白蘅蕪有時(shí)去了,都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
于是這段時(shí)日,白蘅蕪都往扶蘇殿跑。
碧落與風(fēng)書亭倒是可以天天見面了,兩個(gè)人的關(guān)系也是越來越好,白蘅蕪再一次覺得,她似乎又有些多余。
沒什么辦法,白蘅蕪只得留了碧落在扶蘇殿,自己帶著雙音去逛了御花園。
快要到秋天,午時(shí)的陽光卻格外熾熱起來,白蘅蕪伸伸懶腰,十分愜意的走著,卻依舊十分郁悶道:“雙音啊,你說,你說……你說我除了去凌霄殿批折子,去哪里比較好一點(diǎn)呢?”
雙音笑道:“天君,您這說笑了,您哪不能去啊?!?p> 白蘅蕪卻“悲憤”道:“話是這么說,不過吧,有時(shí)也得有些眼色不是?哎,前面是什么地方?”
兩個(gè)人走著走著,也不知道走去了哪,白蘅蕪只看到一處滿是花花草草的院落,若不是宮門上的匾額,白蘅蕪怕是覺得這是哪處世外桃源呢。
雙音看了看笑道:“天君,那是玉樹堂呢,從前白公子住的時(shí)候,您可沒少來,怎么還忘了呢?”
白蘅蕪笑了笑:“變化是有些大了?!?p> 信步進(jìn)去,只見玉樹堂內(nèi)廊檐下垂千條綠柳,薔薇滿園,初秋楓葉燦若金黃,院內(nèi)秋千也有,魚塘也有,還有一小塊農(nóng)田一樣的地方,還結(jié)著好幾個(gè)金色的瓜果,一旁還有水井,鋤頭,看起來有模有樣的。
這還真是別有天地。
東殿內(nèi)的人聽得天君駕到,早早出來迎駕。
“臣內(nèi)見過天君。”
白蘅蕪瞧了瞧他,忽然想起什么般笑道:“原來是你啊,江…江承書?!?p> 雙音在身后都覺得有些干冷,細(xì)想下來,天君這快一年的時(shí)間了,都沒寵幸過新人幾次,除了風(fēng)貴人外,大致這玉樹堂,蕭肅堂,爾雅軒之地,都落了一層灰了。
卻也怨不得天君,這近一年多來,的確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少。
白蘅蕪又打量打量江顧詞來,上次直鉤釣魚,就覺得他身上氣質(zhì),比起白煜的瀟灑,更多了一份田園自在,果然,這玉樹堂也是如此應(yīng)景。
入了內(nèi)殿,也是詩意的地方,畫有梅蘭竹菊,樂有琵琶笛簫,酒香茶香不知作何分辨,古器珍玩,也是不少,卻都是古樸粗雅的,那些笨笨呆呆的模樣,倒是可愛,甚至還有一絲禪意。
眼前這位江承書,還真是個(gè)“奇人”。
白蘅蕪頗有興趣,兩個(gè)人你說一句,我答一句,前談桑麻,后論詩詞,倒是不落空白,什么都能聊上幾句,雙音在殿外聽著,似乎很是融洽,但是又有一種不知從哪里說起來的奇怪。
這樣的感覺,白蘅蕪也有。
是夜,沒有懸念的,白蘅蕪宿在了玉樹堂。
江顧詞對此是有一些意外的。
而白蘅蕪也發(fā)現(xiàn),江顧詞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似乎是想些什么事情。
她對這個(gè)人充滿了好奇,不由得坐起身來,抱著被子問道:“你是不是習(xí)慣了一個(gè)人睡?。俊?p> 江顧詞偷偷睜眼瞄了一下白蘅蕪,才開口說道:“嗯,呃,是吧?!?p> 白蘅蕪不怒反笑道:“你可真是有意思,入宮這么久,不聲不響的,自己把日子過得這般詩意盎然,自己獨(dú)樂其中,是不是都快忘了,還有我這個(gè)天君呢?”
江顧詞一聽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坐起身來,卻看見白蘅蕪仍舊是笑呵呵的,才緩緩放心下來道:“天君恕罪,臣內(nèi)只是覺得無福罷了,宮中比臣內(nèi)才情樣貌出眾的大有人在,臣內(nèi)也爭搶不了……”
“這話聽著就假,”白蘅蕪聽了不覺笑了笑道,“你若要爭寵,就憑直鉤釣魚那日本君對你的注意,你有什么爭不得的,況且你也是個(gè)爛漫性情的人,這一方天地,何嘗不能吸引本君,你不如就直白些說,你壓根就不想入宮,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