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延州城不遠(yuǎn),司辰想趁夜去瞧瞧棠西,可轉(zhuǎn)眼看公輸梧為他爺爺擔(dān)心得輾轉(zhuǎn)反側(cè),便作罷。
昨夜,公輸梧、寒野原和庭司辰想法子潛入敵軍軍營摸路,打算等今夜夜深再去一趟,這回至少要找到康虞所在的營帳。
“怎地編鐘還沒回?”寒野原打破靜謐,開口道。
司辰起身:“時辰差不多了,你倆先分頭行動,我仍走敵軍腹背,順道沿山路找編鐘。”
“好!”寒野原提醒,“公輸,當(dāng)心點兒!”
公輸梧點點頭,每當(dāng)他心里有事兒,話總是不多的。
延州城內(nèi),云兒抱了陳魚,和棠西一齊圍坐在火盆邊烤火,火盆紅炭上置了水壺,水壺里“咕嚕咕?!睖赜幸粔鼐?。酒是蘇千不久前送來的,他說今夜有行動,準(zhǔn)備深入敵軍后方一舉焚燒敵軍糧草。
棠西喝紅了臉,興頭十足,對著火盆呵呵傻笑。
陳魚貼在云兒懷中睡著了,云兒抱他去榻上,給他捏好棉被,回頭看棠西傻愣愣的模樣,笑盈盈道:“先前不知,原來你酒量如此差勁,一杯就倒?!?p> “沒有!我可清醒得很!”棠西擺手咕噥。
云兒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是溫的,飲入腹中,火燒火燎,渾身暖意,云兒舒坦道:“上回說到絕塵谷的忠叔和秦姨成親,后來呢?”
棠西晃晃腦袋,“嗯”了一長串,惋惜道:“哎呀,腦袋暈暈的,這會子什么也想不起來了......上回你說到哪了?不如你再繼續(xù)和我講?”
“不說了不說了,你呀,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說了你也記不住!”云兒伸出食指戳棠西的腦門,她絞盡腦汁也再想不出小西不在的這些年里還發(fā)生過什么趣事,過去那些腥風(fēng)血雨和獨來獨往的日子根本不值一提,云兒好奇道,“你再講講庭司辰這個人吧?”
提起司辰,棠西忽然覺得餓了,好像胃和肚子空空如也,她咧開嘴道:“你餓了么?我去偷幾個地瓜來烤!等著!”
棠西迷迷瞪瞪走向伙房,迎面撞上一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滿臉泥草的士兵。
“對不起對不起!”泥草兵士連聲道歉。
棠西仔細(xì)瞧了瞧對方的臉道:“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我是奇將軍部下,和姑娘打過幾回照面的?!蹦嗖荼匡@得焦急萬分,拔腿要走,“我先走一步!”
“你急急忙忙的要上哪兒去?”棠西追問。
“奇將軍一行遭敵軍埋伏,我逃回來......”
“什么!”棠西不等泥草兵士說完,“在哪!快告訴我!”
泥草兵士抬手指了一個方向,棠西瞬間明白了,蘇千曾跟她提起過,說那里有一條小路直通敵軍腹背。
棠西甩甩腦袋,喚醒清明意識,朝小路奔過去。
一路上,寂夜悄悄,棠西并未察覺到何方有動手打殺的訊息,她不禁猜想,蘇千他們會不會已經(jīng)死了?還是被敵軍所俘?當(dāng)然,還剩下一種可能,便是方才那個泥草兵士在撒謊。棠西回想泥草兵士的神態(tài)和說辭,確是有不對勁之處。
棠西警覺地又朝前跨出幾步,在她左前方不遠(yuǎn)處忽有火光燒天,接著,敵軍敲敲打打一陣騷亂,然而,騷亂的動靜中卻沒露出絲毫驚慌,敵軍的號角高亢吹響,喊殺聲層層疊疊,秩序井然。
真中了埋伏!棠西心想。
棠西躍上樹梢,眺望聲火方向,展開“江畔獨步”身法,撥開暗影探尋而去。
距離前方戰(zhàn)場只剩一丈遠(yuǎn),棠西幾乎聽見了蘇千的喊聲,出乎她意料的,康虞輕飄飄自黑暗深處冒出來,橫亙在棠西面前。
“等你好一會了?!笨涤萦蛱奈鞯?。
棠西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想立馬逃走,她知道自己戰(zhàn)勝不了康虞。
康虞緩緩靠近,嘴里不斷說出話音,念咒語一般,棠西即刻頭疼欲裂,她捂住耳朵,蹲下身子迫使自己不去看康虞的唇型。
沒過多久,棠西倒地。
康虞俯下身,雙手輕輕掀托起棠西,像捧托一件無比珍視的寶貝一樣,她加快步伐繞過前方戰(zhàn)場,急忙往她的營帳走去。
戰(zhàn)糧儲備素來隱秘、派重兵把守,康虞這回親臨前線順道帶來了一批軍餉,她故意放出風(fēng)聲,千方百計吸引奇青他們前來打這批糧草的主意,實際上,多數(shù)麻袋內(nèi)裝的是沙土。
給棠西報信的那名泥草士兵怎能在萬籟俱寂之時預(yù)先得知奇青一行遭埋伏?他也是康虞計劃當(dāng)中一枚重要的棋子,這個眼線潛伏良久,總算派上用場了。
恰巧來到敵軍腹背附近的庭司辰見蘇千和奇青被圍,敵軍人多勢眾,瞧陣仗,蘇千極難全身而退,司辰現(xiàn)身,助蘇千一臂之力。
敵軍步兵逾高超遠(yuǎn)、輕足善走,于溝壑間能得心應(yīng)手展開擊刺掩襲,三人肩并肩,各人只顧解決各人眼前敵人,把身后交給戰(zhàn)友,彼此幫扶,浴血奮戰(zhàn),朝延州城的方向,披荊斬棘,直至黎明,才終于殺出一條血路,回至延州城內(nèi)。
燒敵軍糧草是機密行動,除執(zhí)行任務(wù)的幾人外沒別的人知道,副將帶領(lǐng)士兵們舉行換防前的巡邏時得見渾身是血的三人在地上躺成一排,布衣零碎,勉強能遮羞,大家都有點不敢上前去認(rèn)。
狼狽的三人粗聲喘氣,強撐起身,和圍成一圈看他們的士兵們對視。
副將是個文人,平日滿腹經(jīng)綸,此刻,他詩興大發(fā),勉強按捺不發(fā),一本正經(jīng)問:“將軍!可要喚縛輦?”
奇青無力地瞟了瞟副將。
立即有士兵急匆匆抬來三副擔(dān)架,毛手毛腳把地上力竭的三人抬走。
被人喂了幾口稀飯,司辰便覺體力恢復(fù)了大半,猛地坐起身,一旁的軍醫(yī)讓他嚇一跳,醫(yī)徒嚇得跳腳,還以為詐尸了呢!
司辰掀開被褥要下榻,身側(cè)的蘇千嘟囔道:“再睡會吧!睡好了帶你殺回去報仇!”
“我去找棠西,你們睡吧!”司辰笑呵呵道,一想到等會兒就要見到棠西了,便壓不住心底的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