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蕭老太爺一夜未歸。
第二日一早，宮里傳出消息，皇太子薨了！
宮里下令輟朝七日，京城十三日內(nèi)如素，京城七品以上官員、五品以上命婦進宮哭靈，京城禁止宴飲、嫁娶一個月。
皇太子作為圣上最看重的嫡長子，一直作為繼承人來培養(yǎng)。
從各方面來看，他都是非常合格的繼承人，甚至，他還有一個優(yōu)秀的兒子。
這突然就沒了，朝野震動。
難怪，全城戒嚴，朝廷必然將京城翻個底朝天。
這樣一來，許多事，便停了。
原本封家、蕭家是要互換庚帖的，這消息一出，只得延。兩家互派了人通了氣。
老太太著人收拾了素服給老太爺送去。
又吩咐二太太，“將家里鮮艷的掛飾都取了，門口換上素燈籠，全家素服，十三日內(nèi)茹素，禁止所有作樂，禁止亂嚼舌根。有違令者，嚴懲?！?p> 二太太應聲下去吩咐。
老太太又對大奶奶說：“此時不宜作樂，家里的喜事也不能慶賀了，你下去好好休息，凡事不必放在心上。”
大奶奶今日又害喜，精神有些不濟，聽了老太太的話，就退了下去。
正院便剩下老太太、大太太，以及兩房的幾個堂兄弟姐妹。
老太太揮手讓蕭斐領著幾個兄弟下去讀書，剩下的女眷則留在了正院。
蕭玫自聽了消息，便有些緊張，又見老太太一臉嚴肅，便緊緊地坐在蕭敏身邊，拉住了蕭敏的手，蕭敏輕拍她的手安撫她。
待只留下了女眷，蕭玫悄悄對蕭敏說：“姐姐，我有點害怕?！?p> 蕭敏輕輕把她摟在懷里，輕拍著她，說：“別怕，有長輩們在呢。”
蕭問蕭玫：“你如今可知今日是為了什么事？”
蕭玫說：“因為太子去世了?！?p> 蕭敏又問，“太子去世了，為何咱們家這般嚴肅？”
蕭玫仰頭思索了一會，說：“因為太子是君，我們是臣?！?p> 蕭敏點頭，“是了，太子殿下是國之儲君，如今太子殿下去世了，我們做臣子的要為君服喪。所以要嚴肅對待?！?p> 蕭玫點點頭。
蕭敏又說：“所以，知道祖母為何如此了嚴肅了吧？”
蕭玫又點頭。
蕭敏說：“那我們這個月就不出去玩了，少嬉鬧、少作樂，聽長輩的話，做不做得到？”
蕭玫點點頭：“嗯，我不出去玩。我聽話。我做得到。”
蕭敏稱贊道：“嗯，我們玫姐兒真棒，上了學，已經(jīng)學到了這么多東西?！?p> 和蕭敏一說一答之間，蕭玫漸漸放松了下來。
蕭敏則與之相反，心里有了擔憂。
太子殿下是圣上嫡長子，封為東宮已經(jīng)二十載，一直深受圣上喜愛、百官愛戴，地位一直穩(wěn)固。
如今一朝薨了，國無儲君，圣上老年喪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恐要生變。
蕭老太太、大太太心里亦是如是想。
大太太心里又有一層擔憂：蕭敏和封錦的婚事，原是今日就要換庚帖，但是出了這樣的事，就要推遲了。
推遲不要緊，但是兆頭不好。
大太太心里不樂，打定主意待事情了了，要去寺廟認真燒香、多捐點香油錢，保佑女兒婚事順順利利、圓圓滿滿、長長久久。
到了酉末，老太爺一身疲倦回到家來。
老太太忙張羅人給老太爺服侍梳洗。
老太爺六十多歲的人，兩天一夜的忙碌，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歇了好一陣才緩過勁來，用過了晚膳，大房大太太領著蕭斐兄妹三人，二房二老爺、二太太都過來了，聽老太爺說起事來。
事情是這樣的，太子殿下自去歲染了咳疾，總時好時壞，一直沒有根治。太子身子較常人稍微弱一些，但一直有太醫(yī)顧著，并無夭折之相。
今冬幾場寒風一吹，又咳了起來，一直不見好，前幾天又染了風寒，發(fā)起熱來，這幾日也未上朝。
并不是大病，一直由太醫(yī)院院正吳太醫(yī)親自照看著，照理很快就會痊愈的。
但沒想到來勢洶洶，初八夜里，高熱不退，初九近晌，圣上還在乾清宮和內(nèi)閣議事，就有人來稟，皇太子薨了。
圣上聽到消息，整個人都呆了。
抓著來人，問了兩遍，才信了。
聽完整個人坐在龍椅上，一動不動。仿佛被抽走了精氣神。
還是胡閣老將圣上叫回了神，請圣上下旨處理。
圣上叫胡閣老總覽皇太子喪事，又下令將東宮宮人、來往宮人、太醫(yī)、藥監(jiān)等相關人員都拉出來，從頭到尾認真查處。
說完便去了東宮。
這才有了一樁樁，一件件后來的戒嚴、哭靈、禁嫁娶等等的事。
昨夜內(nèi)閣胡閣老和蕭老太爺輪值，所以老太爺一夜未歸。
原來是這么回事，眾人心里百味回轉:就一場風寒，壯年的皇太子就一命嗚呼，留下孤兒寡母，丟開了這萬里錦繡江山。
不知最后誰哭誰笑。
老太爺講完，想起圣上從乾清宮起身，踉蹌走向東宮那哀傷、頹然的背影；想起圣上一夜蒼老的模樣，心里戚戚然--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一朝心血全成空。
老太太輕拍老太爺?shù)氖?，對兒孫們道:“今日先這樣吧，此事勿外傳、勿議論，以免招惹是非?！?p> 眾人應是，退了下去。
老太太跟老太爺說:“累了吧，沒事的話，就先歇了吧?！?p> 老太爺嘆一口氣，“累了，心里卻想著事?！?p> 老太太說:“你把事說出來我聽聽，說出來，心里頭就輕松了。”
老太爺手指輕輕扣著炕桌，盯著跳動的燭火，輕說:“我是憂心，國失儲君，人心浮動?！?p> 老太太說:“誰又想到會這樣呢。剛剛沒問，東宮此事，這兩日可有查出什么來？是天意，還是人為？”
老太爺說:“什么也沒查出來?？峙?，是天意。”
老太太沉默了，好一會才說了一句:“時也，命也。人心浮動就人心浮動吧，一時半會也鬧不起來。你先休息好，應付了眼前的事，這些事遲些再說。”
老太爺?shù)吐曊f:“終究要鬧起來的。齊王、韓王皆為嫡出，雖說齊王為長，但韓王向來得寵；另外，尚有一個受寵的惠郡王。真是千頭萬緒?！?p> 頓了一會又說:“封閣老怎么這么會選時機，功成身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一件都不用擔?！?p> 老太太呵呵一笑:“時也，命也。你想不趟這水，能嗎？不能。羨慕不來，你就操你的心去吧?！?p> 老太爺搖頭:“我就說說。我是遇事就退的人嗎？幾十年遇到的事還少嗎？不說了，不說了，我先歇了?！?p> 老太太將門口的丫頭叫進來，服侍老兩口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