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囈語

　　大太太原本也時常去寺廟燒香，本朝僧道廟觀眾多，燒香就像飲水一般正常，所以大太太也是從眾。

　　而此次她分外心誠，要茹素一月。

　　需知風(fēng)寒能要人命，蕭敏這樣高熱了這么多天，能完好無損地好回來，真是上天保佑。

　　而白蓮觀和隆福寺對蕭敏的批語，讓大太太有更深的警示。

　　蕭敏一病許多日，即使退了燒，整個人精神也萎靡了許多，只顧睡覺。

　　大太太吩咐福兒眾人好生照顧蕭敏，又將梁平家的、以及自己的大丫鬟冬梅留在了木樨院。

　　大太太等人走了以后，福兒服侍蕭敏洗漱，又給蕭敏換衣裳，竟然發(fā)現(xiàn)蕭敏的衣裳寬了兩寸。衣裳穿在身上，竟顯得有些空蕩。

　　福兒忍不住眼圈紅了，道：“都怪奴婢，若是早些給姑娘叫大夫，姑娘就不用受了這么多罪，何至于幾日就瘦了這么多？”

　　蕭敏靠在床頭，聽了福兒的話，微微一笑，輕輕搖頭。

　　福兒見蕭敏精神不濟，忙拭了眼角，說：“這馬上要一更天了，姑娘先歇了，再過一個時辰奴婢叫您起來喝藥?！?p>　　蕭敏點頭，依言躺了下來。

　　福兒服侍蕭敏睡下，便要去放下帳子吹燈，蕭敏制止了，輕言：“放下紗帳，多留一盞燈?！?p>　　福兒應(yīng)是，依言多留了一盞燈，然后坐在床前。

　　昏黃的燈，將屋里的物事照的影影綽綽，蕭敏疲憊地閉上了眼，漸漸睡了過去。

　　稍時，梁平家吃了晚飯進(jìn)來看蕭敏，見福兒坐在床前打盹，過去輕輕拍醒福兒，輕聲叫她出去用膳，自己留在屋里照看蕭敏。

　　梁平家的掀開帳子，輕輕探了探蕭敏的額頭，見沒再發(fā)熱，心里穩(wěn)了，輕手輕腳地給蕭敏掖了被角，見蕭敏不知夢到什么，眉頭都皺了起來。

　　梁平家的見狀在床邊床頭坐了下來，輕拍蕭敏的肩膀，許是感到舒服了，蕭敏的眉頭漸漸松開。

　　梁平家的便放下帳子，在床邊坐下來，慢慢也打起了盹。迷迷糊糊間，聽到蕭敏在說話。

　　梁平家的一震，霎時清醒了過來。

　　靠近床頭一看，果然蕭敏皺著眉頭，睡得不安生，嘴里在嘟囔著什么，卻聽不出蕭敏究竟在說什么，好一會，才聽出幾個字，“封錦........滾......滾..........”

　　梁平家不禁納悶，封錦不就是未來的姑爺嘛，自家姑娘好好地為什么叫姑爺滾？

　　不多時，福兒和珍珠進(jìn)來守夜，梁平家的下去休息不提。

　　第二日大太太過來看蕭敏，見蕭敏精神稍好，心有放下了一些，又招了幾個大丫鬟和梁平家的一一問了蕭敏夜間的情況，聽到蕭敏睡得不是太踏實，便皺了眉。

　　大太太又將蕭敏的情況跟李大夫說了，李大夫在藥里加了些安神的藥給蕭敏助眠。

　　送走李大夫，梁平家的在明間悄悄向大太太回稟了作業(yè)聽到的蕭敏的囈語。

　　梁平家道：“也不知道姑娘是不是跟姑爺吵架了，竟夢里也不安生?！?p>　　大太太心里卻咯噔了一下：靜云師太和智云大師說，蕭敏和封錦姻緣不順，難道始于此？

　　想著就叫梁平家的去叫福兒、祿兒、珍珠出來。

　　梁平家的進(jìn)里間，福兒正在服侍蕭敏用藥，梁平家的就只叫了祿兒、珍珠兩個出去，“姑娘，太太要向福兒幾個細(xì)問姑娘的病情呢。老奴就先叫祿兒、珍珠出去了?！?p>　　蕭敏不疑有他，點頭道：“去吧。福兒也去吧，冬梅姐姐先替你。”

　　福兒應(yīng)是，將藥交給冬梅。幾個人跟著梁平家的出去。

　　大太太坐在涼床上，一手靠在炕幾上，一手放在身前，一臉若有所思。

　　見福兒幾個過來，叫她們站近一些，低聲問：“近來姑娘跟姑爺可有什么不妥？”

　　福兒幾個沒想到大太太問的是這個。

　　相視一眼，見彼此眼中都是疑惑。

　　幾個人想了想，相視搖頭。

　　福兒率先福了福，回稟大太太：“姑娘和姑爺原也見得少，上次相見還是五月里二少爺成親的時候，并不見姑娘、姑爺有什么不妥。姑爺偶爾托人送些小東西過來，姑娘也是極高興的。最近一次是在六月底，姑爺送了姑娘一副山野春景圖，太太您也見過，姑娘收了還很歡喜，那幅畫如今就收在書房里?！?p>　　祿兒、珍珠聽了福兒回稟，也朝大太太點頭，表示同意。

　　大太太又問：“你們細(xì)細(xì)想想，姑娘最近有沒有什么事，突然就情緒不對了？”

　　福兒三人擰眉細(xì)想，均搖頭。福兒又說：“奴婢每日里跟著姑娘的時間最長，姑娘生病之前素來好好的，并無不妥?！?p>　　祿兒、珍珠也道：“夜里值夜或白日里服侍姑娘，姑娘都好好的，時常眉開眼笑的。繡嫁衣、鞋襪也繡得開開心心的，并不見有任何不悅?！?p>　　大太太聽了，也擰眉：沒有任何不妥，怎么突然夢里都罵去封錦來了？揮手讓福兒幾個回去照顧蕭敏。

　　大約是聽了靜云師太和智云大師的話，大太太總覺得蕭敏夢里罵封錦，跟先前說的姻緣不順有關(guān)系。

　　大太太也進(jìn)去看蕭敏，見她很快又睡下去了，便去了正院。

　　在正院不過剛剛坐下，就聽人來稟：“康樂郡主和封姑爺來看望姑娘了。”

　　大太太忙去迎二人進(jìn)來，在儀門就遇到封錦奉著康樂郡主走了過來。

　　見了禮，大太太見康樂郡主并無異色，倒是封錦，幾日不見，眼底有些青，顯得有些憔悴。

　　大太太問：“正和今日怎地沒上衙？”

　　封錦拱手道：“回岳母，今日請了半日假，奉母親過府?！?p>　　康樂郡主笑著對大太太道：“他不放心敏兒，請了半日假，過來看看?！?p>　　說著又靠近大太太耳邊說：“原想他剛進(jìn)翰林院，先別請假，下午下了衙再過來，他不愿意，非緊著要過來。”

　　大太太聽了，心里滿意封錦的態(tài)度，也笑了，嘴上卻說著：“已經(jīng)帶話給你，琦姐兒已經(jīng)好多了，你該緊著上衙，不必請假的。”

　　封錦能說什么？唯有笑著拱手，“假已經(jīng)請了，現(xiàn)在去也來不及了?！?p>　　大太太領(lǐng)著康樂郡主和封錦去了正院，又打發(fā)小丫鬟去木樨院看看蕭敏是睡著還是已經(jīng)醒了。

　　在正院坐下，小丫鬟就來回稟：“姑娘還睡著。”

　　康樂郡主原想去看蕭敏的，聽說還在睡著，就說：“讓她睡吧，等她醒了，在過去看看她?！?p>　　封錦根本沒有說話的份，坐在那里聽著她們講話，卻坐得有些不安生，明眼人都看出來，他想去木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