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二世子朱鼒枋
“月娘,醒一醒!月娘!”
攻城戰(zhàn)以俺答全軍撤退告終,花馬池守軍損失慘重,火器也基本用完,李曉和月娘都受了重傷,尤其是月娘,自從被俺答丟下馬后,一直昏迷不醒,李曉顧不得自己的傷,騎著馬一路殺回花馬池城,送月娘回府救治。
“來人??!來人??!溫伯!靜兒!來人啊!”
“小李將軍?”
“快請許大夫!月娘受傷了!”
“許大夫不在,鐘太醫(yī)在府上正準(zhǔn)備回鎮(zhèn)城呢。”
“快請!月娘昏迷好一會兒了,怕是不好!”
“好,我馬上去,你先送月娘去她的閨房?!?p> 李曉一腳踹開月娘的房門,把她輕輕放在了床上。
“月娘,你醒一醒好不好!”
李曉泣不成聲,連日來被困在鎮(zhèn)城,李曉對月娘的的思念本就煎熬著他的心,好容易等到鐘太醫(yī)的書信說人已經(jīng)無恙,稍有慰藉,盼著早日回來看見一個活蹦亂跳的月娘,豈料如此這般。
“月娘,求你了,答應(yīng)我一聲??!我走時你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回來時你又遍體鱗傷,不省人事,你為什么就不能愛護自己呢?沒有了父親和兄弟,你還有我啊,我會一輩子陪著你,護你著你,我的這顆心你就不明白嗎?求你了,醒一醒,叫我一聲啊,月娘!”
“將軍不必如此悲傷,她只是昏睡了?!?p> 溫伯請了鐘太醫(yī)過來,看到李曉握著月娘的手好一頓哭訴,上前勸解。
“鐘太醫(yī),你快給看看,昏睡?那為什么怎么也叫不醒?”
李曉讓開了位置,鐘太醫(yī)上前為月娘把了脈,捋著山羊胡子頻頻點頭:“楊將軍太累了,連日心力交瘁,之前向我討了可以使人興奮的藥劑上了戰(zhàn)場,如今藥效已過,她氣力耗損,倒是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是啊,小李將軍,我家,三少爺自從老爺和大少爺,二少爺逝去,傷心欲絕,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睡個好覺了,咱們不要打擾她了吧?!?p> “小李將軍,你也受傷了,讓老夫來幫你治傷吧,請書房走?!?p> “多謝鐘太醫(yī)?!?p> “我留下照顧小姐,你們放心去吧?!?p> 李曉跟隨鐘太醫(yī)去書房上藥,臨走時,他疑惑的看了一眼溫伯,溫伯向他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李曉似乎也從中明白了一些事情。
“大哥!你沒事吧!”
“凝露,你來了,我沒事,鐘太醫(yī)已經(jīng)為我包扎過了?!?p> “謝謝鐘太醫(yī),我大哥的傷怎么樣?”
“無妨,一般箭傷,我已為他敷了我特制的金創(chuàng)藥,三五日便可痊愈。”
“多謝!”
溫伯看到小李將軍從戰(zhàn)場直接回了楊府,便差人去李將軍府邸送了消息,李凝露一聽月娘和大哥都回來了,連忙趕了過來。
“大哥,你怎么才回來!楊昭,楊毅兩位哥哥都......”
“沒想到,那日一別,竟是永別,我要是執(zhí)意要走,也不會,唉!”
李曉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悔恨莫及,他覺得如果他沒有去鎮(zhèn)城,沒有被慶王扣住,楊昭楊毅也不會從此與自己陰陽相隔。
“大哥!你別這樣,你還有傷!這也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那些無恥的韃靼賊,還有那個慶王!”
“放肆!”
“父親!”
李曉、李凝露聞聲是父親回來了,起身行禮相迎。
“世子莫要生氣,小女年少不懂事,出言不遜,本將一定嚴(yán)加管教!你個沒有規(guī)矩的東西,還不快向二世子賠罪!這位是慶定王府二世子!”
“小女李凝露見過二世子!但是我不知何罪之有,要賠罪。慶王確實扣了我家大哥,邊塞烽火硝煙,慶王不僅不派兵,還扣了戍邊將領(lǐng)、害得楊昭楊毅兩位哥哥枉死,我哪里說錯了!”
“姑娘有禮了!是我來遲了!”
李凝露本來預(yù)備冒死為楊家喊冤,不料傳言高高在上,玩弄權(quán)謀的慶王府竟然還有一位文質(zhì)彬彬的二殿下,聽到了她的斥責(zé)不僅不生氣,反而向她行禮告罪,弄得她到羞得面紅耳赤,不知如何。
“還不退下!我們與你大哥有軍務(wù)商議?!?p> 李德良呵退了女兒,看到二殿下沒有怪罪的意思送了口氣。
“是!小女告退!”
“姑娘慢走?!?p> 李凝露紅著臉離開,臨出門時回頭偷偷看了一眼這位與眾不同的二世子,他穿著紅色斗篷金甲戎裝,頭頂?shù)慕鹕l(fā)箍鑲嵌著紫色寶石,個頭和李德良一般高,八尺有余,側(cè)臉菱角分明,彬彬有禮地說著話,手上時不時的轉(zhuǎn)動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李凝露突然感到心頭有陣麻,臉更加紅了。
“呀!凝露小姐?你發(fā)燒了?臉怎么這么紅?”
“嗯?沒,沒有啊。靜兒,你也回來了?”
“噓!這次援兵是慶王次子的兵,聽說已經(jīng)來了我們府上,所以從此府里也不能叫我和小姐的閨名了,要叫我們男兒身的名字,我叫溫念昭,我家三少爺楊月!千萬別忘記了!”
“嗯,記住了!”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心不在焉的?我去請鐘太醫(yī)?!?p> “不用,我沒事,剛才從我家跑著過來的,跑熱了臉才紅的,還有,這天怎么這么凍啊,凍得我臉更紅了!”
“凍嗎?我覺得還行啊。”
“別說了!快去看你家三少爺吧!”
“對對對!趕緊走!我剛才去營房登記入軍戶籍了,不然早回來了,快走!”
李凝露一頓打岔,她怕靜兒聲音太大被書房里的人聽到自己還紅著臉,怪丟人的,于是趕緊支開靜兒,把她帶去了月娘的屋子。
“靜兒,你今天有些不一樣,說話聲音好大,還真像個男人!”
“你就別笑話我了!以前總覺得來我們府上來的軍人都是大老粗,大嗓門,今天我跟他們出生入死一起打跑虜賊才知道,戰(zhàn)場炮火連天,廝殺聲震耳,不大聲說話根本不行,估計他們也是慢慢形成習(xí)慣了,你不知道啊,今日這仗,我戍邊將士真是.......”
靜兒興奮得滔滔不絕說個沒完,李凝露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滿心都是剛才遇見的那位二殿下。
“誰說?不是所有的將士都是大老粗,有不一樣的。”
“凝露小姐?你到底怎么了?確定沒有生病?反應(yīng)好慢啊,剛那一段關(guān)于說話聲音的話題,我早說完了,你怎么還說呢?”
“???我,有嗎?不是,那個,我是說,那個,靜兒快看,溫伯來了!”
“爹!”
溫伯從走廊過來,剛好救了李凝露的場。
“我到底是怎么了?”李凝露自己也在想這個問題,“為什么老想起那個朱鼒枋,心跳得這么快?不過他那個扳指是真的挺好看的。”
“凝露小姐,小李將軍還不知道這幾日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你有空給他細(xì)說一遍吧。”
溫伯聲音低沉著說道,一下子把李凝露從自己的思維里叫了出來。
“好,溫伯,你放心吧,我會把該注意的事情給大哥說清楚的?!?p> “嗯,特別是,小李將軍的心意,所有人都明白,但是眼下的情況,怕是......”
“嗯,明白。”
“那就辛苦你了。我去打點一下廚房,給大家做些可口的飯菜,你和靜兒去看著月娘,她還沒有醒?!?p> “好,那我們?nèi)チ?。?p> 李凝露和靜兒暫別溫伯向月娘的閨房走去,此刻李凝露又為他的癡情大哥擔(dān)憂,可憐他等了這么多年,終于等到能向月娘提親的年紀(jì),可是,這么重大的變故,月娘如今又成了三少爺,只怕他大哥的一往情深只不過是鏡花水月的夢罷了。
“二殿下,此次多虧你啊!不然后果真是不敢想象?!?p> “李將軍不要這樣說,是我來遲了,害得楊老將軍父子三人為國捐軀,是我的錯啊?!?p> “殿下,千萬不要這么想,若不是你據(jù)理力爭,主動請纓與我回來救花馬池百姓于水火,此刻怕是城破人亡,我與父親都要以死報國了。”
李德良父子真心感謝朱鼒枋前來相助,而朱鼒枋卻充滿自責(zé),尤其是剛才被李凝露一頓斥責(zé),更加覺得楊家父子的死是他們父子害得。
“我父王也有他的難處,希望你們諒解。不過今天還好有驚無險。”
“二世子,請千萬不要在意我家那個傻丫頭的話,她娘走得走,讓我這個大老粗散養(yǎng)長大,說話沒有分寸,請多多見諒啊?!?p> “凝露小姐說得沒錯,她性格直爽,仗義執(zhí)言,我很是欽佩?!?p> “父親,您不必?fù)?dān)心,世子不是那種人。”
“好好,那我就不再多說了,咱們還是研究一下下一步怎么辦?!?p> 李德良在桌案上鋪開城防圖,向第一次到花馬池援救的朱鼒枋介紹了敵我雙方以及花馬池后衛(wèi)布防情況。朱鼒枋聽完后,想了想。
“李將軍,我怎么覺得俺答此次來犯不是預(yù)謀,而是偶然?”
“何出此言?”
“你看,我這里還有一張陜西四鎮(zhèn)圖。”
朱鼒枋從胸口掏出一張羊皮地圖,用手指著說:“寧夏鎮(zhèn)城北部是韃靼王廷,春夏秋三季,因黃河天險,故而多數(shù)選擇花馬池后衛(wèi)進攻,如今卻是深冬數(shù)九天氣,黃河結(jié)冰,他們大可以直接攻打鎮(zhèn)城過黃河進而犯中原,可俺答卻選擇繞過鎮(zhèn)城,進攻花馬池衛(wèi),不是舍近求遠(yuǎn)嗎?更何況一旦失手,韃靼援軍也不能及時增援。第三,我看今日兩軍混戰(zhàn),虜賊士兵里還有賀蘭山一帶亦不拉的人,此人是博迪汗的眼中釘,雙方關(guān)系幾乎敵對,他又怎么會幫博迪汗攻打花馬池?可見,此次犯邊,必是俺答個人行為,而且是偶然行為。”
李德良父子相互一看,笑著說:“跟我們想到一起了!”
“既然如此,就不必?fù)?dān)心再有虜賊增援。也就是說眼下只有俺答和亦不拉不到兩萬人馬駐扎在河?xùn)|墻,想要吃掉他們正是好時機??!”李曉興奮的提出吃掉俺答,但是李德良和朱鼒枋并沒有相應(yīng),朱鼒枋接著說:“李兄,我覺得吃掉俺答不是不行,而是不能。”
“為何?這個虜賊大年三十兒犯我花馬池,殺我楊將軍父子三人,還有那么多戍邊士兵,還差點擄走那個,那個,不殺了他怎么能是軍心安穩(wěn)呢?”
“目前殺了他輕而易舉,可是亦不拉的軍隊卻不好弄啊。現(xiàn)在他在賀蘭山一帶還算安穩(wěn),而且是扎入博迪汗眼睛的一根刺,留著他有利于牽制韃靼在寧夏鎮(zhèn)一帶的行動,所以還不能輕易動他。我前段時間在固原鎮(zhèn),聽楊一清楊大人似乎也是這么考慮亦不拉的?!?p> “有道理,凡事要以大局為重,亦不拉的情況太過特殊,作用也非一般,輕易動不得?!?p> 李曉聽了朱鼒枋和父親的話,深以為然,只是不能殺掉俺答讓他覺得太可惜,就俺答今日對月娘的種種行為,李曉恨不得立刻刮了那賊,不過“大局”面前,私怨只能讓步。
“世子和父親所言甚是,是我考慮淺薄了。那我們接下來如何應(yīng)對?”
“我有個想法”,朱鼒枋左手轉(zhuǎn)動著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如今我軍優(yōu)勢明顯,向內(nèi)有花馬池城墻抵擋虜賊,向外,我軍人數(shù)大于虜賊,并且糧草充足,士氣高漲,就這么放走了俺答實在可惜,此人是青海韃靼土默特部的二王子,雖然只有十七八歲,就能領(lǐng)兵三萬替土默特出征大敗兀良哈,將來必定成為我大明邊塞的心腹大患,如今時機尚佳,不如乘機滅了他,以絕后患。”
李曉一聽朱鼒枋的想法,頓時興奮了起來:“快說,怎么滅?剛才不是說牽扯亦不拉,不能滅嗎?”
“李兄莫急,聽我道來。我觀俺答作戰(zhàn),到底年少氣盛,加上有些戰(zhàn)績十分輕狂,而且容易意氣用事,今日對楊家小將軍似乎就是因私怨犯險,差點被你給挑了嘛?!?p> “殺他,易如反掌!”
“李兄不可輕敵,俺答今日是有傷在身,不然也不會那么輕易被你傷到?!?p> “你先別說這些了,快說說怎么滅他!”
“很簡單,約架!”
“嗯?約架?”李德良有些不懂。
“李將軍,我的意思是,兩軍交戰(zhàn)亦不拉必定插手,可若是只向俺答一人下戰(zhàn)書,就不一樣了。韃靼尚武,尤其是單打獨斗,非常忌諱其他人幫忙,只要俺答接戰(zhàn)書,必定獨自應(yīng)戰(zhàn),到那時,我們想綁就綁,想滅就滅。滅了他,他的士兵自然不會聽亦不拉的,定要撤離散去,亦不拉自然也不會再接攻打花馬池這個爛攤子,一舉兩得,殺了俺答,退了虜賊?!?p> “你是說,我們佯裝下戰(zhàn)書給俺答報私仇,等他來了再圍攻抓住?可是俺答又不傻,怎么會上當(dāng)呢?”李德良繼續(xù)問道。
“所以,下戰(zhàn)書這個人一定是俺答很感興趣的人。”
“你是說?”
“對,就是他!”
“殿下,你和家父說的是誰???”
“就是你今日從俺答手里救回來的那位。”
“月,小楊將軍?”
“對!就是他,一個被俺答殺了父親兄弟,差點活捉,同時砍殘俺答得力的大將,將俺答刺傷,從俺答手里被救走的小楊將軍,從俺答的反應(yīng)看,小楊將軍現(xiàn)在就是他心頭的刺,扎得疼還夠不到,正是他此戰(zhàn)的心結(jié)!若他下戰(zhàn)書,俺答一定應(yīng)戰(zhàn)?!?p> “不行!誰都可以!唯獨她不行!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