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公子這是怎么了?”
聽到錢好多聲音,白衣青年也微笑轉(zhuǎn)身,赫然便是消失五天之久的凌御風(fēng)。
“接連賭了一天一夜,莫玄衣那家伙還不嫌累?”
提到莫玄衣,錢好多忍不住連連贊道:“錢某自懂事始便立足在這賭場之內(nèi),數(shù)十年來,還從未見過他那般好賭善賭之人?!?p> ......
五天前,凌御風(fēng)未至山下,便被一自稱車馬侯的中年男子接下。
其衣衫舊而不破,身長且瘦,但在其片刻之行止間,凌御風(fēng)已知其極善行走。
“冰羽落長宮!”
其方說五字,人就直撲林之茂密處。
“走!”
凌御風(fēng)想也不想,扯著莫玄衣就緊隨而去。
行不多時,那茂密叢林中竟現(xiàn)出了一條夾徑小道。彼時,再無林木相阻,車馬侯腳下速度竟又快了三成不止。
莫玄衣面露異色,卻也只能強提真氣,緊跟凌御風(fēng)身邊。他本不想拖累任何人,怎奈方才用力過猛,傷雖不重,內(nèi)勁卻被消耗殆盡,人也極其疲憊。
以前,他也有兩天兩夜不睡覺的經(jīng)歷,現(xiàn)在卻只想撲通一倒,扯過被子來將自己緊縛其中。此時再看凌御風(fēng)那張蒼白卻依然云淡風(fēng)輕的臉,他實不知該做何感想。
......
那年,他意氣風(fēng)發(fā),懷揣匕首就進了風(fēng)居。
初見時,他在喝酒。匕首擲出,卻只換來一個碎裂的酒瓶。
那夜,兩人均再未出劍。拳腳相錯間,是聲如爆竹的“砰砰”聲。
他們掠出風(fēng)居,掠進竹林。竹倒無數(shù),他卻始終不能傷到凌御風(fēng)。
然后是兩根長竹的對碰,竹碰漸短,終也成了兩柄可傷人命的竹劍。
那夜,他生出過為數(shù)不多的疲憊感。他劍招單一,招招為取人性命。凌御風(fēng)則正好相反,他每出一劍,凌御風(fēng)都會以不同的招式從不同的方向?qū)⑵渥柘隆?p> 那時的他也怒,正因其怒,方使凌御風(fēng)有機可乘。
手中竹劍再短,凌御風(fēng)卻直沖而來。
兩劍劍尖相碰,便是竹筒撕裂。可他劍短,劍沒于手時,凌御風(fēng)那柄直刺之劍卻一分為二。一在左手,封他轉(zhuǎn)身左行之路,一在右手,封他直行前沖之舉。
退無可退,因他不曉凌御風(fēng)為何會知他欲向左退。正欲放手一搏,那前行之劍卻突然慢了下來。劍行至胸,雖是微疼,卻也不曾傷他太多。
那夜,他喝酒許多,因他不知凌御風(fēng)到底比他高出多少。
那夜之后一個月的時間里,他曾五探風(fēng)居,最后卻都只能無聲將自己灌醉。
他覺得自己能殺凌御風(fēng),不是他想殺凌御風(fēng),只是單純覺得自己能殺凌御風(fēng)。所以就總?cè)滩蛔迳蟽傻丁?p> 可現(xiàn)在呢,聞著他身上的濃濃血味,看著他帶著自己離那莫名其妙的人越來越遠,他實不知該作何感想。
其實第一次交手,莫玄衣便知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是他對手。可他怎能承認,身為刺客門中第一人,手握魚腸的他怎能承認?此時此刻,他正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那人轉(zhuǎn)過了頭,其笑甚賤。
“又被我救了一次,你該怎么謝我?”
“你確定不是我救了你?”習(xí)慣性的伸手在懷,卻始終不曾摸出那柄傳世名劍。
“你若不在,我也能安然無恙?!蹦窃捳f得極平淡,所以極其欠揍。
“那你找我為何,莫不是壞了腦子?”
他進杭城后,便蹲守柏子尖上。果不其然,一日未過,就看到了那個毫不遮掩行跡的白影。
“我只是不想殺人?!绷栌L(fēng)嘴角微諷。“沒想到卻殺了更多的人。”
“知道我為什么那么想給你一刀嗎?”凌御風(fēng)搖頭,莫玄衣繼道:“就瞧不慣你們這種悲天憫人的公子樣。別人想殺你,你還真就站著任他殺?”
“我一直都說過啊,”凌御風(fēng)腳下使勁,拉扯莫玄衣的手便傾斜起來?!皩σ獨⑽业娜耍覐牟唤橐鈿⑷??!?p> 莫玄衣正欲開口,卻發(fā)現(xiàn)那領(lǐng)路之人已停了下來。再行片刻,他聽到了熟悉的叫嚷聲。
“娘的,還是開賭有意思,只有那些裝模作樣的士子書生才喜歡郊游。來來來,都壓了啊,買定離手?!?p> 道旁,一輛華麗馬車在樹逢間若隱若現(xiàn)。待兩人走近,車馬侯又作對般竄進了無路可走的樹林。
道旁的林子本來極密,身長的車馬侯行在其間卻如行大路,樹不及身,瞬息就竄到了馬車近旁。
“跟著我的路線走!”
凌御風(fēng)說完也竄了出去。不及多想,莫玄衣緊跟而上。
身至林中,他才發(fā)現(xiàn)那竟是條被小心修剪出的小路。路極曲折,身處密林之外,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幾個回轉(zhuǎn)騰挪間,兩人已坐上了馬車。車馬侯則如瞌睡初醒般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不多時,一個聲音在車外響起。
“走,咱回去再賭,這鳥不拉屎的地兒,賭也賭不痛快。”
車中,他們認識了生而為賭且只愛錢的錢好多。
院中,方休息三日的莫玄衣便迫不及待找凌御風(fēng)換了容貌,什么都沒問就一頭扎進賭場,一賭便是一天一夜。
車中,錢好多不說,凌御風(fēng)也沒多問。車行極馳,錢好多雖是說話不斷,卻始終只圍繞著一個話題。
“終于見到財神爺了?!卞X好多搓手不斷。“公子這番只身赴杭,對我錢好多而言就等于是財神爺下凡啊。不行不行,再看兩眼,說不準就要俯身而拜了?!痹掚m如此,他卻始終盯著凌御風(fēng),真像忽見財神爺般。忽然,他又想起什么地道,“對了,我叫錢好多,金欄賭坊的錢好多?!?p> “你賭術(shù)好,且錢夠多?”這是臉色煞白的莫玄衣問的。
“五天前,我尚不覺得自己配得上這個名字,可現(xiàn)在,”他一指凌御風(fēng)?!坝辛素斏駹敼忸?,我怎敢不錢多?!?p> “金欄賭坊大嗎?”
“杭州城內(nèi),它稱第二,則無人敢稱第一。”
“那你等著,我陪你賭。”
“公子好賭?”
“我喜歡賭?!?p> “公子此生最大的賭局是什么?”
“我曾日散萬兩銀。”莫玄衣雖臉露疲憊,話語間也不免自帶豪氣。
“我曾有一賭,”錢好多也霸氣道,“日進雪銀十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