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5日修】
“哦呦,這是誰家的叫花子?怎敢隨便進來沖撞!阿貴,還不快快將人打出去?”
一聲嬌喝傳來,讓天歌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不用看也知這聲音來自趙大小姐。
站在旁邊的伙計阿貴正待動手,卻聽那耷拉著眼皮、無精打采的叫花子開了口。
“母親,大姐,是我?!?p> 阿貴的動作停了停。
但趙大小姐卻充耳不聞,只出聲喝問,“臭叫花子亂攀親帶故,我趙家的姑娘哪有你這般污糟惡心的?”
“那這您可得問問母親,問問她怎么就養(yǎng)出我這么個污糟丟人的女兒?!?p> 說著,天歌一屁股坐地毯上,一雙出門前在炭火上故意蹭過的手,剎時在上面印出兩個清晰的烏黑巴掌。
端莊的趙大小姐哪里說得過地痞無賴?當即氣得晃著李氏的胳膊,“娘!您看這死丫頭,竟然連您都排揎上了!您可得好好罰她!”
李氏正待說什么,卻見天歌手背在臉上一蹭,雙手再撐地,換了個地方落下兩道烏黑巴掌印。
李氏的嘴角不由抽了抽。
這可是她著人新?lián)Q的安陽時興地毯!
再過幾日安陽本家就要派人來,到時候她可全仗著這地毯長臉面,誰知今日剛鋪第一天,就被這死丫頭弄成這般模樣,李氏突然悔不該讓這丫頭踏入自己的屋子。
冷眼望著坐在地上舉止無狀的人,李氏開口道,“你這樣沒皮沒臉的樣子,簡直丟盡了趙家的人,說出去我都替你沒臉?!?p> “母親這話就說的不對了,這人的臉是自己給的,可不是別人替的——沒見誰能把自個兒臉扒拉下來揣兜里不是?”
天歌順溜接過話后,直接盤腿坐下,又在自己的亂糟糟的頭發(fā)里摳了會兒,也不知拿出什么東西來,只放在指甲上用力一擠。
“母親說我丟盡了趙家的人,那不妨說說看,趙家人到底該是個什么樣子,也好讓我學上一學?!?p> 李氏將她這一連串的舉止言談看在眼里聽在耳中,眉頭自打一開始皺起就沒抻展開過。
“你作為趙家的小姐,自然該像你姐姐一樣,知書達禮謙遜和善進退有度,而非如今這小混混模樣?!?p> “母親說得太深奧,天歌聽不懂,”這次不摳頭發(fā),換掏耳朵,“女兒能不能理解為,只要我能跟大姐一樣知禮守節(jié),就是合格的趙二小姐了?”
“像我一樣?”旁邊的趙云珠嗤笑一聲,“你若能像我一般進退有度氣質(zhì)高貴,那太陽可就打西邊出來了。”
說著,趙云珠乜斜一眼天歌,“只可惜啊,有些人就算是關了兩天柴房,卻還是行事無狀,只會丟我趙家的臉面。”
天歌聞言卻不理她,而是望著李氏,“母親怎么說?”
李氏只當她不甘心,遂道,“你大姐說得不錯。我之所以時時罰你,便是指望你能有趙家小姐的樣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家都說我偏疼你大姐,哪里知道我那都是為了你好。若你能學去你大姐半分模樣,也就不用再睡在仆婢房里?!?p> 天歌才不信李氏這話。
先前十二年她事事乖順,不也是任人欺負?就連趙家的丫頭婆子都欺壓她一頭。若非她回來這一年硬氣了些,早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模樣了。
由此可見,李氏的偏心根本跟她如何行事毫無關系。
不過,眼下這些都不重要。
只要李氏還承認她是趙家二小姐,那就夠了。
坐在地上的少女緩緩起身,朝著美人榻上的李氏行了一個端莊無錯的問禮。
“既如此,那就請母親比照大姐的吃穿用度為天歌安排吧?!?p> 趙大小姐騰的站起身子,怒喝出聲,“憑什么!你這般瘋癲無狀不知尊卑,竟然還敢癩蛤蟆吃天鵝肉,肖想著比對著我的份例過日子!”
天歌抬眼,輕啟朱唇,“大姐現(xiàn)在的樣子,實在有失趙大小姐的身份?!?p> 原本痞氣十足的人,好似突然換了一個樣子,雖依舊破衣爛衫蓬頭垢面,卻掩蓋不住舉止間蘊藏的氣度風華。
李氏坐直了身子,一雙眼睛盯著天歌,似要將她看穿。
“天歌,你要知道,照貓畫虎永遠不是虎,一個不小心,只會畫虎不成反類犬?!?p> “母親說的是,正因為天歌不想變成那些貓貓狗狗,不想丟了趙家的人,這才要和母親好好學規(guī)矩。您的苦心天歌明白,只是看在旁人眼里,可就難說了。”
天歌依舊低眉順目,但說出的話卻句句威脅。
“先前聽父親說,要接禾嘉回來,歸期就在這幾日。據(jù)說這次安陽趙氏本家也會來人,若是讓人知道母親連一個女兒都教養(yǎng)不好,是否還會愿意讓禾嘉歸宗?”
趙禾嘉,是趙家第三個孩子,也是李氏和趙海唯一的兒子。
當初李氏嫁到趙家的頭一年,便生下一對姐妹花,也即如今趙家的兩位小姐——大小姐趙云珠和二小姐趙天歌。
但自此后幾年,李氏的肚子卻再無消息。
第三年,就在盼孫無望的婆婆吳氏求了安陽本家,準備再給兒子趙海抬一房妾時,李氏肚子卻傳來了好消息。
為讓李氏安心養(yǎng)胎,婆婆吳氏先沒讓那女子進門,可心里卻盤算著,若李氏這胎還是女兒,就直接將那定下的妾室抬了平妻。
誰曾想,李氏肚子爭氣,這次竟一舉得男,生下了兒子趙禾嘉。
李氏此次產(chǎn)下男丁,腰桿頓時挺直,抱著兒子脅迫吳氏,若敢從本家給趙海抬人,那她就帶著兒子一道投河。
吳氏本也只是為了子嗣著想,如今有了孫兒,哪里還管其他?當即托人帶了重禮回本家道歉,推去了此事。
但這一來一去間,李氏卻跟吳氏還有安陽本家之間生了嫌隙。
且說吳氏因抬妾之事,再不得李氏敬重,后染上風寒,李氏更不愿請醫(yī)診治,是以沒幾年,吳氏便去世了。
只是走之前,這吳氏卻還擺了李氏一道。
吳氏原是安陽趙氏太夫人身邊的大丫頭,當初趙海的祖父趙清回本家送年禮,順勢跟本家太夫人求情,希望老夫人幫自家兒子尋一門親,不求富貴,只求勤懇。
趙清是安陽趙氏的遠房,家里雖清貧些,但在趙清那一代根本家關系卻還不算太遠,是以太夫人一合計,念著趙清的兒子是獨子,便指了自己身邊正到年紀,準備放出去的丫頭。
這丫頭,便是李氏的婆婆吳氏。
吳氏嫁到趙家之后,只生了趙海一個兒子丈夫便去了,辛辛苦苦拉扯大之后,替兒子娶了李氏。
然而李氏三年無子,為人又不得吳氏喜歡,吳氏便想著跟本家求個恩意,為自家兒子尋個媳婦兒。一來能為趙家傳宗接代,二來又能跟本家關系再進一層,屆時自家孫兒也能多得本家照應。
若從為人父母的角度,吳氏也是一片善心,但卻因此得罪了李氏,導致后來李氏生下趙禾嘉之后,待她如同仇人一般。
而吳氏曾在本趙家太夫人跟前做事,自然也不會任人拿捏,所以眼見著不行了,便托那些還在府里的老姐妹,花了重金跟本家老夫人請了個恩意。
而這恩意,則足足擺置了李氏十年之久。
葉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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