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5日修】
按吳氏的說法，自家農(nóng)戶出身，媳婦兒李氏又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婦人，是以盼著能將自己的孫兒趙禾嘉托在趙府，也不用主子多勞神，只跟著府里那些家生子一樣，能讀個書識個字，以后不丟了頭上冠的趙字就行。
趙氏乃是安陽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自然不會介意這等小事，反正收了不少銀錢，也只用將孩子當(dāng)家生子養(yǎng)著，便權(quán)當(dāng)撿了個便宜，在吳氏去世那一年，也就是趙禾嘉剛過四歲生辰的時候，將這孩子接去了安陽城。
李氏就算再不甘再生氣，卻也不敢鬧到安陽本家去。
最主要，丈夫趙海也認(rèn)同吳氏的遺愿，認(rèn)為自家太窮，孩子在本家是祖上積來的福分，使得李氏有苦說不出。
然而六年前，也就是趙禾嘉被送走之后沒多久，趙家卻忽然一點(diǎn)點(diǎn)富了起來。
李氏更是拿出自己攢了多年的私房，在青城開了客棧云來居。
家境明顯改善，窮困的理由再站不住腳，李氏便跟趙海提到要接兒子回來。
一想到如今家里給孩子請得起教習(xí)先生，趙海便依言去本家求見老夫人，想要領(lǐng)趙禾嘉回家教養(yǎng)。
誰曾想，也該是趙禾嘉好運(yùn)，本家小少爺趙知昀與這孩子甚是投緣，便求了祖母要將禾嘉留在自己身邊作伴讀。
按理，人家父母說了這話，這孩子該當(dāng)給人送回來。
但奈何老夫人是個寵孫兒的，愣是借著吳氏遺言為大的理由，提出要求——若李氏的確有教好孩子的能力，那就送趙禾嘉回來；若是不行，這孩子還得在安陽養(yǎng)上幾年。
而那一日，當(dāng)安陽本家來人的時候，正遇上大小姐趙云珠給了二小姐趙天歌一巴掌，只是因?yàn)槎〗悴恍⌒呐龅搅怂男氯棺印?p> 本家嬤嬤見此，頓時心花怒放，連口熱茶都沒喝，轉(zhuǎn)身便上馬車回了安陽。
也正是因?yàn)檫@件事，趙云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受到了李氏的責(zé)罰。
所以自那之后，李氏便對趙云珠的教導(dǎo)上了心，專門請了教習(xí)嬤嬤按照世家姑娘的禮儀授課，使得如今趙云珠成為青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閨秀，更有那些見過趙大小姐的讀書人，稱她“雖是商戶出身，卻絲毫沒有銅臭之氣，舉手投足可見趙氏本家的底蘊(yùn)”。
李氏等的，便是這一天。
有女如此，誰還敢說她教不好兒子？
可是如今天歌這句話提醒了她——趙家的小姐可不止云珠一個，若是天歌這般做派被本家人看到，那禾嘉回家的事，只怕就徹底沒了機(jī)會。
深吸一口氣，李氏努力保持著鎮(zhèn)定，將眾人差了下去。
而后又望了木然不動的長女一眼，“云珠，你也出去，我和你妹妹說幾句話?！?p> “母親！”趙云珠似是不可置信，“您別被……”
“碧云，帶你家小姐下去！”
正在往外走的丫鬟碧云忽然被點(diǎn)到，驚惶之余更是一臉驚愕，老板娘何曾這樣對過大小姐？平日便是一句粗話都不肯的，此刻莫不是說誤了口？
李氏見碧云呆愣不動，當(dāng)即蹙了眉頭，“還等著干什么？”
“我自己走！”
趙云珠委屈至極，言罷甩袖向門口走去，行至一半，卻又回過頭，狠狠地瞪一眼天歌，“趙天歌，且走著瞧！”
門陡然摔上，屋內(nèi)復(fù)又恢復(fù)了安靜。
“我倒是小瞧你了?！?p> 李氏開口，卻是帶著幾分冷意。
因著巴掌之事，云珠又是跳脫的性子，所以這些年李氏將心思都放在了長女身上。
本以為天歌怯弱，再怎么變也不至于壞了事，誰曾想不經(jīng)意間，這丫頭居然生了反骨，如今竟然想咬自己一口。
“都是母親的孩子，天歌自然也想和大姐一樣，入得母親的眼。如今能讓母親刮目相看，說來也是天歌的福氣。”
這話實(shí)在大逆不道，然而天歌卻一點(diǎn)也不怕。
因?yàn)樗?，對李氏來講，眼下最重要的，非是女兒之間的吵鬧，而是兒子的歸宗。
若這次趙禾嘉歸宗之事再不能落實(shí)，下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如今那孩子年方十歲，在身邊養(yǎng)上幾年，母子重新親近起來，自不是什么難事。
可是再過幾年呢？
一想到去歲末她跟丈夫一道去安陽本家送年禮，禾嘉對自己那疏離如見外人的樣子，李氏的心就揪著疼。
所以不管怎樣，禾嘉必須回到青城來！
想到這里，李氏再次打量起天歌。
教習(xí)嬤嬤每次教云珠的時候，這小妮子總會躲在旁邊窺探。
付給嬤嬤的錢，是按人數(shù)算的，所以李氏并不介意天歌偷學(xué)。
能學(xué)到，是她的本事；學(xué)不到，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趙家的錢，從來不會白給外人花。
只是她沒有想到，這丫頭倒是偷學(xué)的像模像樣。
目前為止，除了自己外，沒人知道這丫頭的身份，也沒人知道趙家的錢到底來自何處。
但不管怎樣，只要那些人不來，這小妮子的命就還拿捏在自己手里，是好是壞，全憑她一句話。
就算給這丫頭幾天好日子過又怎樣？
等到禾嘉歸宗的事情定下來，本家的人便不會再在青城待下去，到時候她如何處置這丫頭，不都是一句話的事情？
念及此處，李氏心頭的陰翳散去幾分，說出的話也帶了幾分柔意。
“天歌，你是聰明孩子，這些年母親有意壓著你，如今你的性子都是這般，若是再不管你，日后青城哪個好人家愿意求娶你？你要明白，母親做的這些也都是為你好?！?p> “母親的苦心，天歌明白的?！?p> 天歌帶著幾分難得的懂事乖巧點(diǎn)頭，“只是有大姐珠玉在前，天歌便是做的再好，只怕都不能入了母親的眼……也是因?yàn)榧刀?，想要母親多疼惜天歌一點(diǎn)，所以天歌才這般想要引您注意……”
李氏聞言，懸著的心徹底放松下來。
看吧，到底是孩子心性，只會因這等小事爭來爭去，只要給點(diǎn)甜頭安撫住了，不怕這丫頭惹出什么事來。
“你大姐畢竟是家里的大小姐，若是她不好，旁人怎么會知道你的好？如今你既然懂事了，就跟你大姐好好學(xué)學(xué)，往后的日子還長。趙家的兩個小姐，不管旁人如何說，在母親眼中，斷沒有珠玉魚眼的分別。在母親眼里，你們是一樣好的并蒂蓮，明白嗎？”
說著，李氏從美人榻上下來。
見天歌正要上前迎她，李氏連忙快了步子，在天歌的臟鞋踩上另一塊地毯的時候，肉疼地?cái)r住了她繼續(xù)前行的步子。
伸手撫在天歌臉上，李氏溫情道，“瞧這臉色，這兩日只怕還沒有好好休息吧？你且先去梳洗一番換身衣服，待會兒母親便讓人給你收拾一間屋子出來。往后跟你大姐一樣，一個人住一屋，你看可好？”
“一切但憑母親吩咐?！?p> 天歌頷首，乖巧地惹人憐惜。
“好孩子?！?p> 李氏拍拍她的手，又很快將手從天歌回握的臟手中抽了出來，掩下幾分不自在和嫌惡。
“你這衣服這兩日也得再添上幾件，還有女兒家的首飾，既然本家的人要來，總不能穿著這一身丫頭的衣服。不過身邊服侍的人，一時間怕是不大好找，畢竟往后侍奉你，多少得……”
李氏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天歌截住。
葉辭雪
收《錦鯉》變錦鯉！blingb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