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羅江 新旅程（五）

　　羅江為什么說大不了是個朋友呢？這是基于羅海的反應。他走了之后，只在當天到重慶機場給她發(fā)了條短信：“我到了重慶，不用擔心。照顧好自己?！苯酉聛淼娜奶欤_江再也沒有接到他的任何信息，也沒有電話。

　　羅江其實心里是有點小郁悶的，她也想著是不是要給羅海打電話呢？但是說老實話，白天她根本就沒有多少時間去想羅海和她自己。她剛剛當上主任助理，結果把她給忙壞了。老薜分組的時候，把小呂姑娘的同學大多分到了小呂這一組，把那些老業(yè)務員們都分給了羅江，

　　這些業(yè)務員個個都是人精，表面上對羅江畢恭畢敬，羅江說什么都是笑咪咪地答應，私下里卻冷笑一聲，權當耳邊風。真遇到有什么問題比如要什么優(yōu)惠或者報社給予什么支持時，他們轉身就直奔老薜甚至朱天偉那里要資源。

　　羅江處于這初級管理者的崗位，其實很不好當。她手里也沒有什么獎懲機制，對手下業(yè)務員也沒有什么約束力；業(yè)務員們看需要，有的控盤能力特別強的業(yè)務員通常通常會在報社搞活動的時候才會突擊走單，可以從報社拿到更多的折扣。也只有這樣，業(yè)務員以及開發(fā)商的相關人員才有更大的利潤空間。這種玩法的結果就是一旦沒有整體活動時，置業(yè)導報的廣告就會少得很難看。另一方面，這與這些老業(yè)務員們的策劃能力也有很大的關系，這些老業(yè)務員只憑關系走業(yè)務，缺少一盤一策劃的能力；甚至有的業(yè)務員為樓盤寫出來的稿子也是語句不通，讓人郁悶氣結。

　　羅江在采編部門時，有時會頂上來做編輯，經(jīng)?？吹焦菲ú煌ǖ母遄印Ｋ袝r就會在心底里郁悶：天天看這種文字，哪一天恐怕自己的文字感覺也要變得很糟糕了。

　　個人能力不強，藏著私心，還會在各層領導之間玩平衡，這就是羅江手下們最重要的心理動機。

　　羅江后來還在偶然中聽說，據(jù)講老薜背著自己開了個全部門的雙向互選會，全部門的人里只有小呂的一個楊姓男同學沒有表態(tài)要去哪個小組，余下的全部部門成員都表示要去小呂的小組。最后，老薜強行分組，還將沒有表忠心的小楊分到了羅江這一組。

　　話說這小楊也是小呂的同學，是個福建來的孩子，也不怎么吭聲。羅江的小組成員里，也就是他無保留地對羅江開放了自己所有的樓盤資源。

　　羅江履新之初，就將手下組員的所有樓盤排了個隊，她告訴手下除了周一上午報社的例會時間，自己的所有時間都是開放的，如果需要拜訪客戶，提前一天和她預約即可。

　　但是時間都過了快一個多月了。老業(yè)務員們基本上都把持著自己的資源，不讓羅江見自己的客戶?；蛘呔退忝銖娨娏?，連客戶的營銷經(jīng)理都見不到，打個車跑了老遠的路和一個沒有多少決策權的策劃師見個面。但他們會用很多種方式拒絕讓羅江見到自己客戶的高層管理人員，用的藉口都很好：“主任，今天張總不在”；“主任，李總出差了?！?p>　　羅江實誠，一開始真以為是別人都不在，但幾次三番都是如此，她就開始懷疑。在羅江當主任助理一個月之后，她在周一上午的小組例會上表情陰郁地說：“我知道，客戶資源都是大家手里的命根。你們不讓我見也可以，但是你們完不成任務，那可不要怪我到時不客氣。從今天開始，我們小組一月一考核，連續(xù)三個月小組考核最后一名的自動離職。廣告部沒有這個規(guī)定，報社也沒有這個規(guī)定，這是我羅江的規(guī)定。如果有本事，你們離開我的小組可以繼續(xù)在廣告部立足，那我就認了，總之你們在我這兒呆不下去就行了?！?p>　　???“其次，我見客戶，并不是為了要搶你們的客戶資源，只是期望能借我在采編團隊的經(jīng)驗推動針對樓盤和開發(fā)商的個性策劃。不讓我見也可以，只要有廣告我也沒意見。如果你們負責的客戶連續(xù)三次在同城報刊做廣告，而置業(yè)導報一次都沒有。這種情況在你負責的客戶資源里出現(xiàn)一次，那你就必須交出資源，讓其他有能力的人去做?！?p>　　“第三，從今天開始，周一上午例會每個人都要發(fā)言，報告一周工作計劃。我們有會議記錄，周五下午例會一周總結之時大家要對照看看你到底做了哪些事?！?p>　　羅江一口氣宣布了三條規(guī)定。當然，在宣布之前，在朱天偉和老薜面前，她說自己要執(zhí)行這三條規(guī)矩。老薜沒有吭聲，他剛來置業(yè)導報時，也不喜歡老業(yè)務員們身上的油條氣，但時間長了，又和小呂姑娘在一起之后，他懶得管這些事，注意力也不在這些事情上。

　　老薜自已有時想上班就上，不想上班就不上，整個廣告部烏煙瘴氣。朱天偉期望羅江能給廣告部帶來一股清流，自然大力支持。他發(fā)話：“羅江你先放手管管看，看看效果怎么樣。老薜，如果羅江這樣管理效果好，我們可以廣告部整個推廣。”

　　羅江之前對小呂姑娘的同學幫都沒有好感，但這個小楊不吭聲，將自己的想法貫徹得很到位。和那些老業(yè)務員比，小楊的稿子至少寫得文通字順。羅江當主任助理這一個多月里，基本將小楊的樓盤跑了個遍，上上下下也熟悉許多，羅江就教小楊用自己的樓盤分類方法一點點梳理自己手上的資源，看看對方到底要什么，

　　小楊手上的一個樓盤，依山而建，離蛇口中心區(qū)又很近，是個中產(chǎn)社區(qū)。羅江就告訴小楊為這個樓盤出一個報紙版的博客，主要以模擬和想像未來社區(qū)生活為主。羅江很擅長寫這種散文，生活經(jīng)驗也有了不少，有些文章小楊寫不了，羅江甚至還要上陣自己寫。

　　一兩個月下來，小楊名下的樓盤在置業(yè)導報的廣告越做越多。

　　那些老業(yè)務員一開始抱著陽奉陰違和敷衍羅江的態(tài)度，想著如果羅江干不下去，廣告部又會回到以前沒有人管的樣子。但羅江幫助小楊一點點地往上拉業(yè)績，業(yè)務員們卻是看得見的。慢慢地，也有人肯向羅江來溝通，主動將樓盤信息告訴她，期望她能為自己的樓盤出謀劃策。

　　羅江和朱天偉談是否升主任助理的時候，朱天偉就告誡過她：“你可不要覺得自己當了領導就是領導了?！?p>　　朱天偉看羅江一臉不解：“不錯，你現(xiàn)在確實是主任助理，但是我和你說權力是自己做出來的，不是你有了權力別人就會自動尊重。到哪里，別人尊重的都是有實力的人?！?p>　　羅江經(jīng)過這一兩個月的努力，才慢慢體會到領導的不易以及做事情的不易。

　　也就在羅江剛剛理順一點的時候，她和羅海走在了一起。但羅海和自己閃電上床事后不理自己讓羅江其實有點煩，但是白天她真得沒有時間煩，開會、見客戶、出策劃、寫稿子改稿子，經(jīng)常忙完當天的工作都已經(jīng)八九點了。回到公寓，常常就一覺睡過去，第二天接著干活。

　　這一天是周一，羅江開會例會后準備回自己的電腦前，來改一篇稿子，小楊走了過來：“主任，你有一封信，是重慶來的?！?p>　　“信？現(xiàn)在誰還會寄信呢？大家都用EMAIL了呀?！?p>　　“上面寫的是你的名字?！?p>　　“好的，謝謝。”羅江從小楊手里接過信，想了想自己也沒有什么朋友在重慶呀，除了羅海。

　　難道是羅海？羅江手下的動作加快了點，用裁紙刀裁開了信，展開一看：

　　小江：

　　你好，轉眼我們分別了三天?，F(xiàn)在是周六上午，從我住的房間里能看到浩浩蕩蕩的長江，我想起了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長江，走了幾千公里的路最終流入海的懷抱，你何時能到我的懷抱里來？

　　每天都是忙，每天都在各種各樣的人中間周旋，但是在忙的空當兒，我時常會想起你。想起你蒼白的唇因為我的吻而變得鮮艷，想起你春天般的裙子在空中飛舞，想起你在山路上奔跑的樣子和開心的笑容……。重慶這邊只要過了十月，就整天霧蒙蒙的，我很不喜歡這里的天氣。唯有想起你的笑容，才讓我覺得我的世界里還有陽光，還有你。

　　你學會剝蝦了嗎？沒學會也不要緊，只要有我在，你就可以吃蝦了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陽光，重慶的菜里紅辣椒特別多。配上綠的蔥和白的蒜，拿來拍彩色照片，特別誘人。如果吃了這樣的菜，沒準你有胃口吃十碗飯。

　　寫到這里，我就想起你在仙廬開心吃飯的樣子，那是我喜歡你的原因之一，你是個本真而可愛的人。

　　我想著你，你在想著我嗎？以后的周六，我都會給你寫一封信。盡管發(fā)電郵更快，但我寧愿在紙上一個字一個字寫下我對你的思念。真期望你就在我身邊，這樣這些話就可以對著你說了呀。我也可以用電話，但是這些話似乎又說不出口。

　　這么多年，我們都變成了不敢大聲說愛的人啦。所以我要用紙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再把信封封好。我住的地方不遠處有一個郵局，我會走路去把信發(fā)出去給你，但愿你能享受我的信給你帶來的愉悅。

　　我手邊有本《宋詞三百首》，沒事經(jīng)常翻著看。有個詞人叫賀鑄，他寫了一首詞《更漏子》，我錄給你看：

　　更漏子

　　賀鑄

　　上東門，門外柳，贈別每煩纖手。

　　一葉落，幾番秋，江南獨倚樓。

　　曲闌干，凝佇久，薄暮更堪搔首。

　　無際恨，見閑愁，侵尋天盡頭。

　　?

　　接下來的字跡很潦草：小江，我又要去開會了，我先把這封信發(fā)給你，等有時間再給你寫。

　　我也期望收到你的來信。愛你，想吻你，想抱你。

　　羅海

　　?

　　收到這封信，羅江一半個下午都在云中飄，這個慢悠悠的人啊，不知道別人等這封信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