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份,高中生物學聯(lián)賽在競賽前幾天下發(fā)了準考證,祝奕這才知道,物理和生物居然都安排在同一天上午競賽!下午是化學。
李老師解釋說,這是慣例,希望學生有所側(cè)重,不要把精力全部放在競賽上,給其他學科一些時間。
祝奕突然想起蘇晟,張口就問:“蘇晟怎么還同時報生物和物理呢?”
她心里隱隱有一絲期盼。
李老師淡定的說:“他可以今年考物理,明年考生物啊。”
祝奕的一絲期待破滅了,象一個剛剛吹起的泡泡飛了幾秒鐘而已。
柳依依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直沖她眨眼,她全當沒看見。
兩周后出成績,還沒有學完競賽課程的柳依依確實只是試水,沒有獲獎。
祝奕拿了三等獎,她松了一口氣:“總算有個三等獎墊底了!”
春去秋至,寒來暑往。時間如流水平靜而逝。
高三的柳依依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6點起床,準備早飯。7點多到學校。
5點放學,回家準備晚飯,忙各種家務,如果媽媽住院就去一趟醫(yī)院,如果不住院就陪媽媽散步,聊天,看電視。
8點學習,11點半到12點睡覺。
成績嘛,在2,3,4,5,6,7名之間浮動。生物競賽,高二的時候拿到二等獎之后,她就一心一意專心攻高考了。
團支書高志堅現(xiàn)在穩(wěn)居第一,數(shù)學競賽一等獎,物理二等獎,風頭無兩。
第二名還有很多人都拿過,包括祝奕和蘇晟。
所謂鐵打的第一流水老二是也。
家里面,柳媽媽的病情卻沒有好轉(zhuǎn),醫(yī)生說,癌細胞有擴散,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有一次,柳依依看見媽媽在家的時候居然還在織幼兒的衣服。
媽媽解釋說:“小孩子穿棉紗線的衣服比較好,皮膚不發(fā)癢。你總有一天會用得著的?!?p> 聞言,柳依依借口去廚房做飯,站在灶臺前任串串淚水無聲的下流。
媽媽自己對病情也是有感覺的。雖然一家三口已經(jīng)不避諱談論后事,但是每一次觸及到這些,柳依依還是難受。
記得還有一天晚上,三人吃完晚飯,柳媽媽把一張銀行卡,一個紫檀木盒子和一本房產(chǎn)證拿了出來,對柳依依說:“這是我的工資卡,這些年日常開銷都是花你爸的工資,我的收入都沒怎么花。韻城苑的房租也打在這里面,轉(zhuǎn)房租的時候查一下。我辦了定時零存整取,密碼是你的生日。韻城苑的三居買的時候?qū)懙木褪悄愕拿郑@是房產(chǎn)證?!闭f完,都遞給柳依依。
柳依依不肯接,哭著說:“媽!您干嘛!”
柳爸爸在一旁用眼神示意她接過去。
柳媽媽有些喘息:“聽話,以后就是你當家了!這些首飾也給你?!彼蜷_紫檀盒子,柳依依知道,那里面很多是爸媽結(jié)婚時長輩給的首飾。那對玉鐲子媽媽一直戴著,最近是因為生病瘦了,戴不住了,才摘下來。
事后,柳爸爸悄悄對柳依依說:“以后你媽媽說什么,你都先順著她,應承下來,別讓她擔心?!绷酪乐荒茳c頭。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月季花滿城盛放的時節(jié)。
高三一模后,學校陸陸續(xù)續(xù)公布了各個高校給A大附中的報送名額。
這一天,楊老師把柳爸爸請到了學校。柳依依走進學校會客室的時候,還看見了第三個人,一個女老師模樣的中年人。楊老師介紹說:“這位是A大園藝系的史如英主任。史主任來是想談一談保送的事。現(xiàn)在有一個園藝系的保送名額,希望能夠招到優(yōu)秀學生,學校推薦了柳依依。”
史主任介紹了系里的情況,比如師資,國家重點實驗室,優(yōu)秀學生的發(fā)展等等。她說,考慮到柳依依的情況,她的大學數(shù)學可以免修,生物競賽涉及的專業(yè)課也可以折算學分。這樣柳依依在大學里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開展科研和拓展學習第二專業(yè)。
她又說:“聽說柳依依的國畫功底不錯,那么園林設計對她來說就有了助力,完全可以相得益彰?!?p> 柳依依愕然:這個史主任也知道?自己在學校很少畫國畫呀。
史主任還說,只要柳依依的高考成績達標,入學就有獎學金,等等。
柳爸爸又問了很多具體的問題。比如課程,實習,保研,宿舍,入黨,就業(yè)等等。柳依依覺得自己根本插不上話。想想自己這些年真的是一心只讀圣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只知道分數(shù)越高越好,不曾想選專業(yè)還有這么多要考慮的。
最后,雙方商量好3天之內(nèi)答復。
晚上,柳家三口商量了保送的事。父母問柳依依的意思,柳依依態(tài)度堅定的說:“我想去?!?p> 一家三口當即決定去A大實際看看。附中在A大校園的一個角落,柳依依當然不是第一次進A大,但是以考查的心態(tài)來看待這個校園,還是第一次。三人找到園藝系的教學實驗樓,轉(zhuǎn)了一圈。實驗樓的走廊里擺滿了儀器。實驗室里有學生正在忙碌。柳爸爸在走廊里,攔住一個穿白大褂的學生,問他為什么儀器擺在樓道里。學生說,那是剛到的新儀器,等廠家來幫助安裝。柳爸爸又問了幾個其他的問題,要不是柳媽媽示意太打擾別人,他還不會停。
出了樓,柳爸爸點點頭說,設備不錯,至少說明不缺錢。柳依依想起爸爸在單位正是管采購設備的。
第二天,柳爸爸又托人多方打聽專業(yè)情況。回來又問柳依依,是不是真的放棄Q大。
柳依依說:“Q大的大一都在幾十公里之外的大學城上,實在太遠了,來回不方便。A大給的條件確實很好。園藝,植物,都是我喜歡的。”柳依依沒說的是Q大和秦聲是個夢,現(xiàn)在夢醒了。
柳爸爸明白了,柳依依還是想在上大學之后仍然有時間多回家照顧媽媽。他鄭重其事的說:“依依,我們都希望你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報學校?!?p> 依依堅定的說:“這就是我的意愿。”
第三天柳爸爸答復學校,同意保送。
柳依依對祝奕說:“我決定保證上A大了?!?p> 祝奕說:“你不學醫(yī)了?Q大也不去了?”
柳依依看著地面:“我媽說不希望我因為她的病背著負擔上大學。Q大……就這樣吧?!?p> 祝奕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嗯……咱倆有一個做醫(yī)生就行了……”
然而,柳媽媽沒有等到上大學的女兒來照顧自己。她的病情惡化,再次住院了,并且?guī)状纬霈F(xiàn)昏迷。
柳依依一連請了好幾天假,柳媽媽身體不好,在班里已經(jīng)不是秘密。當祝奕看見柳依依戴著黑紗進班,她也忍不住熱淚盈眶。放學的時候,祝奕站在柳依依旁邊,摟著她的肩,不說話。柳依依也沒有話,直到初夏的天空將暗,柳依依才說了兩個字:“走吧?!?p> 第二天,高志堅遞給柳依依一張素凈的卡:“柳班,節(jié)哀?!?p> 柳依依打開卡片,上面寫著——
依依:
我們和你在一起,你還有我們35個人!和我!
“和我!”兩個字明顯是后加上去的,字體更大,更有力,旁邊是簽名,楊秀平。
再下面是35個同學的簽名。還有“柳班,堅強!”“依哥,我們愛你”之類的話語。
柳依依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對著全班深深鞠了一躬:“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