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渚將玉匙放回碗里,見銀笙撐著身子要起來,忙要去扶,被銀笙一下閃開,頓時有些無措的收回手,好似滿臉委屈的看了銀笙一眼,看得銀笙有種自己罪孽深重的感覺,但想到自身處境,銀笙終究沒有開口,只得將頭不自在的轉(zhuǎn)向一邊。
男子性格極好,即便銀笙態(tài)度不佳亦不怒不惱,潺潺若流水的聲音傳來,如林籟泉韻般悅耳。
“小神不才,正是君帝次子,扶渚,這里是我居住的行宮,救下姑娘時,并未看到姑娘口中所說的中年男子?!?p> 頓了下,繼續(xù)道:“我本來是去給扶樂妹妹送禮物,可扶樂妹妹那時還未到彌羅峰。自從她出事,我與她便有一萬年未見過面。原是聽說扶樂妹妹的魂魄被養(yǎng)在玄清尊的水云間,打算去看一看的,卻被告之扶樂妹妹蓄養(yǎng)期間不宜被打擾,便也放下了這個念頭,這一等就是萬年。如今扶樂妹妹安然歸來,我因著太念她,便提前去雍容宮等著,哪想,這一等竟是到了快開宴的時辰,又想著雍容宮女眷眾多,自己一介外男不便久留,就先回來了。我剛進(jìn)門,便看見姑娘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身上多處受傷,想著你一姑娘家的名聲,我也不敢聲張,便自作主張把姑娘抱到……抱到在下的陋塌上。”
銀笙:“……”真是難為他連自己如何思念妹妹,如何與妹妹不得相見的事都說與自己聽。
“你是二皇子扶渚?”銀笙抓住關(guān)鍵。
男子點頭,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就是那個‘性儒溫雅,傅粉渚郎’,天上地下最好脾氣,神界出了名的章采斐然,竽瑟精絕的二皇子扶渚?”銀笙聽天兕提到過這個人,之所以記得如此清楚,不外乎天兕那酸溜溜的語氣。
因為玄清尊在九幽的美名,除卻其自身的強(qiáng)大與讓人自慚形穢的容貌外,竟是只有了了的四個字‘淡極,冷極’,這顯然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美稱。
但是還有略顯俗雅的說法,便是講玄清尊像顆刺的,扎得女兒家心癢癢,扎的男兒家心惶惶。
神界一些尚在春閨中的女子,為此還給偷偷排了名,雅稱‘燕語坐’,說的是閑坐時添的玩笑話,當(dāng)不得真。
雖說如此,但此燕語坐榜一經(jīng)傳出,就引起神界不小的轟動。眾人觀榜上前三,第一位便是玄清尊,緊接著第二位是扶渚,這第三位,竟是玄清尊座下的蘇木神君。榜上前三,虛庭峰獨占兩位,盡管是春閨女子閑談的趣話,卻也不無道理。
要說第一的位置排玄清尊,當(dāng)是實至名歸,那這第二的位置就非君帝次子扶渚莫屬了,只是燕語坐榜上第三的蘇木神君難免教人費解了些。
天兕當(dāng)時說與自己聽時,語氣酸酸的道:“那個扶渚除了那副皮囊還尚可外,其他的簡直一無是處,什么性儒溫雅,慣會惺惺作態(tài)?!弊约寒?dāng)時還笑他分明是嫉妒人家比自己更受女子歡迎。
天兕呸了幾句,道是最不稀罕的就是那些女子。如今看著眼前這人,確實沒辜負(fù)‘傅粉渚郎’的雅稱。
扶渚聽了銀笙這話面色微紅,有些赧然道:“不過是些玩笑話,姑娘莫要再打趣在下!”
銀笙自扶渚話中塞選一番,沒得到有用信息,與他說了方才之事,見他凝重的表情不似作假,:“二皇子離開的時辰與那兩人的出現(xiàn)剛好吻合,想必他們對你非常了解,與你定然相熟,可他們想要從你這里得到什么,最終目的只是為了針對二皇子或者其它,當(dāng)真教人細(xì)思極恐?!?p> “姑娘可是知道些什么?”
銀笙搖頭:“我本來就是迷路到此,本欲問路,卻無意聽見兩個男子爭吵,不想卷入其中糾紛,便退到院中賞起花來,至于他們因何事起的爭執(zhí),我便不知道了。后面發(fā)生之事,方才也與你說過?!?p> 觀其神情坦蕩,言辭進(jìn)退有度,扶渚凝眉沉思。銀笙看來,以為扶渚在為此事煩憂,自己的行宮闖進(jìn)兩個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男子,確實叫人難以安枕。
想著二皇子于自己有恩,況且‘渚郎’落眉微蹙,難免教人生憐,只得生硬的寬慰道:“二皇子不必過于憂心,我與其中的一名男子交過手,識得那人,若他是神界之人,又在此次宴會中,便是他再次換了音容相貌,我亦能一眼識出?!?p> 扶渚落眉微展,還以一笑,皓月千里。
“如此,扶渚在這里多謝姑娘了!”
銀笙趕緊側(cè)身避開扶渚對自己行的這一禮,不免扯動身上傷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扶渚見狀又要來上前攙扶,卻是想到方才那兩次遭拒,只得頓住身體,對著銀笙一笑:“姑娘還是躺下休息吧,這里人少,很是清靜,斷不會擾到姑娘。這藥已經(jīng)涼了,我去為姑娘溫?zé)嵋幌隆!?p> 銀笙忙道不用,筵席想是已經(jīng)開始,自己并非一人赴宴,恐等在庭驛的人著急,只得向扶渚辭謝。扶渚再三勸阻無果,只得依了銀笙意愿。
銀笙臨走時,想著到底欠了人家恩情,便答應(yīng)扶渚會幫他找到那潛入他尚禪宮的男子,同時對自己也有一個交代。
看著院中早已被收拾齊整,自己束發(fā)的那枚木簪也不見在原地,想是被一齊當(dāng)做廢物處理了,不免有點可惜,那枚木簪雖然普通,好歹是天兕送的,簪尾可還雕著一只展翅的凰鳥。
“姑娘可是在找這枚簪子?”扶渚輕聲提醒。
銀笙掉頭看去,只見斷成兩截的木簪孤零零的躺在扶渚掌心。伸手將其接過,道了謝,忍著身上傷口處傳來的鈍痛,快步向外走去。
留下一臉若有所思的扶渚一動不動站在原地許久,直至看不見銀笙的身影,才勾著唇角,喃喃自語:“此女子,甚奇?!?p> 滿院牡丹,或粉或綠,或紫或白,襯著扶渚臉上依舊未變的笑容微微搖動,驚起一陣帶著濕意的涼風(fēng)翻騰出宮門。
紅云褪去。
白云悠悠。
茶過三巡,興致漸濃。
宴會也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