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驪嬙所說,晉候身體剛剛?cè)?,便寫信給虞公,約虞公在虞晉兩國邊界會面,商談分割虢國土地一事。此時距離晉軍攻下虢國已有月余,里克并不急于班師回晉,只將軍隊駐扎在上陽城內(nèi),自己則稱病在床。
荀息將從虢國抄獲來的珍寶玩物分作兩份,一份送回晉國,一份送給虞公,虞公得了欣喜非常,又聽說里克病倒,幾次差人探問病情,不曾有任何見疑。
這日虞公接到晉候的書信,信中請虞公到兩國邊界商議分割虢國土地,虞公心道晉候果真是守信之人,便不顧宮之奇和百里奚等人的反對,帶著數(shù)千兵士前去與晉候會面。
宴會上,晉候殷勤招待,不僅答應(yīng)將虢國當年搶占虞國的土地還給虞國,還答應(yīng)把虢國的兩個城邑也劃給虞國,以感謝虞公的借道之便。
虞公受寵若驚,兩人把盞言歡,喝了一天的酒,到了晚上虞公才坐了馬車回去,走了不多里路,有士兵匆匆前來報信,稱晉國剛剛把都城給攻破了。
虞公這一驚非同小可,差點摔下車來,待回過神來,才知道中了晉詭諸的計策,卻已是悔之無及,只得調(diào)轉(zhuǎn)車頭,帶著兵士往周都洛邑方向逃去,不料晉詭諸早已在去洛邑的路上埋伏下士兵,一番交戰(zhàn),生擒了虞公,帶回了絳城。
虞國都城內(nèi),里克趁虞公與晉詭諸會面之際,從上陽城挑選了一支騎兵,快馬趕到虞國都城,一舉攻破了都城,收繳了虞國的府庫,找到當初送給虞公的寶馬和玉璧,連同其它的珍寶,和從虢、虞兩國抄沒的姬妾宮人、士族大夫等一齊押送回晉國。
晉候見了失而復得的寶馬和玉璧,欣喜之余不禁感嘆道:“玉璧還是原來的玉璧,寡人的寶馬卻已經(jīng)老了。”
晉候?qū)⒂莨劝仓迷陴^驛,將虢、虞兩國抄沒的姬妾和宮人充入后宮,由驪嬙安排分配,又在太廟擺了三日的酒宴,犒賞群臣,獎賞有功之士,將里克從原來的都司馬升為大司馬,任右卿,荀息升為太宰,任左卿,還各自封賞了田地。
除去了虞、虢兩國,從此通往中原的道路暢通無阻,晉候除去了最大的一塊心病,加上年事日高,于戰(zhàn)事上漸漸冷落下來,也不再日日上朝,開始沉迷于后宮享樂之事。
這日芮姬為著新來的官奴一事,親自來章含宮找驪嬙。芮姬道:“我今兒來是為了和妹妹商議件事,如今從虢、虞兩國來了許多官奴,由妹妹派人教導著,我也是放心得很。我想著當年萃喜宮和惠安宮那么熱鬧的地方,如今只有出去的人,沒有進來的人,剩下的一些宮人也都是老人了,還請妹妹多撥些人手過去,填充些宮室,不致叫人看著太過冷清。”
“姐姐可是來晚了,這兩天我章含宮的門檻只差沒讓人踩破,都是來問我要人的。剛才長公主和我說,她即將嫁去秦國,想多帶些百工、樂人過去。除此以外,桑園、織造坊、典絲紡哪個地方不是缺人的,若大家都來問我要人,別說只是抄沒一個虢國、虞國,就是抄沒十個虢國、虞國,也是不夠使的。”
“我知道你的難處,只是如今的萃喜宮和惠安宮不比從前了,薄姬自兩個姐妹去世以后,人事凋零,大冬天的問我借過去幾個人才做了件冬衣?;莅矊m更是不必說了,耿姬雖被貶為宮女,但說起來也服侍過晉候多年,如今日日打掃庭院,門口連個看門的都沒有,讓人于心何忍啊?”
“姐姐這么說到象是埋怨我做事不公似的,想當初我們姐妹倆從珍禽苑回到章含宮的時候,以前的宮人死的死,散的散,留在宮里頭服侍的有幾個,我們姐妹倆不是一樣捱過來了。后來我倆生了奚齊和卓子,跟前連個象樣的奶娘都沒有,看著孩子餓得哇哇大哭,只能找人接了羊奶來喝。如今九妹妹生了小公主,光景兒可是比我們強多了。說起來這宮里頭有誰是容易的,姐姐也是執(zhí)掌過后宮的,知道主公每年的軍費是一筆龐大的開支,周天子和齊國那里又要時常敬奉,宮里的錢物人手都是掰著手指頭算計著用的,若都象姐姐這般大發(fā)善心,好人是做足了,內(nèi)里可就掏空了?!?p> 芮姬聽著此話以為是無望,剛要起身,不想驪嬙又道:“話雖是如此,但姐姐既然親自來開了這個口,妹妹我也不能撒手不管,少不得我宮里少用幾個人,緊巴些過日子,先把萃喜宮和惠安宮的體面撐起來,也免得讓人說我這個管事的厚此薄彼。過兩天我自會打發(fā)人手過去,請姐姐放心。”
芮姬也不好再說什么,道了謝,告辭離去。
驪嬙從數(shù)千的宮奴中,先挑出四個容貌最出眾、年紀又輕的女子,服侍奚齊和卓子,一百個能干的百工和樂工作為長漪的陪嫁媵人,又選了數(shù)十名樣貌齊整的充入章含宮,玉蟾宮和魚麗宮也派了數(shù)十人手,最后才從挑剩下的宮奴里頭選了十來個婢女內(nèi)侍到萃喜宮和惠安宮,剩下來的,除了一部分填入宮內(nèi)各府庫充當奴役外,還有一部分作為家奴賜給征戰(zhàn)中的有功將領(lǐng),新升任大司馬的里克自然是少不了多分一份。
這日里克的夫人前來向驪嬙謝賞,驪嬙將她喚進來,那里氏因自己夫君剛升了官,又得了許多的賞賜,正是春風得意之時。此次進宮打扮得花枝招展,頭插金玉,身披翟袍,行止之間渾身環(huán)佩叮鐺作響。驪嬙命念枝拿了繡墊讓里氏坐。
里氏先一番溢美之詞,謝過驪嬙的賞賜之恩。
驪嬙笑道:“里司馬這次一戰(zhàn)立下不世之功,攻滅虢、虞兩國、將土地并入了我晉國版圖,完成了主公多年的心愿,這是里司馬的應(yīng)得之物,里夫人何用言謝?!?p> “夫君就是個粗人,沖鋒殺敵不在話下,哪里懂什么戰(zhàn)術(shù),還不全靠著主公的指點,才僥幸得了些戰(zhàn)功,否則憑我家夫君的榆木腦袋,頂多求個不敗之地罷了?!?p> “夫人何必自謙,里司馬有你這個聰慧、識大體的夫人在,還怕得不到主公的賞識?”
里氏雖然心花怒放,臉上卻做不勝慚愧之狀,連連擺手道:“拙婦何德何能,得夫人如此贊譽,拙婦若和夫人比起來,實在是扁擔兩頭挑雞毛——不值一提。晉候病著的這些日子,全靠夫人在旁照顧,依拙婦說,太醫(yī)局開的藥方再好,也不及夫人的體貼善識這一劑良藥來得更對癥。”
兩人正說著,秀葽匆忙進來說,“夫人,小奚齊剛才喝了點魚湯,不知怎么突然嘔吐不止,姞娘娘不知如何是好,叫夫人快些過去看看?!?p> 驪嬙怒道:“真是糊涂,怎么不先喊醫(yī)官去。”
驪嬙轉(zhuǎn)向里氏道:“我這孩兒是難得的聰明乖巧,卻總是七病八災的,十天里頭到有八天是病著的,讓我這個做娘親的日日操心,今兒本想留里夫人多坐會,如此也只得作罷了?!?p> 里氏剛想起身告辭,又想一事道:“不知夫人可曾請醫(yī)官為小公子看過?”
“看了不止一兩回了,有的說是胎里帶來的弱癥,有的說是脾氣虛弱,運化無力,有的說是腸氣滯滿,反逆于胃,湯藥是開了不少,他一個三歲的小孩兒,哪里能吃得下?”
“要依妾身說,那些庸醫(yī)不看也罷。拙婦到是知道一位郎中,名氣雖不甚大,但經(jīng)他看過的人,沒有不夸贊他的醫(yī)術(shù)的?!?p> “哦,此人是誰?”
“此人名叫胥臣,是公子重耳的一位門客,夫人若愿意一試,拙婦可讓人請他來為小公子診視。”
“胥臣……”驪嬙身子一震,“你最近可曾見過他?”
“拙婦前日才剛見過他,夫君身上有一處痍瘡,長了多年也不曾好,還是找他來調(diào)配的藥膏給治好的?!?p> “既如此,就請里夫人將那胥臣喚來一試,你只需說為宮里的一位小公子看病就是,別的毋須多言?!?p> 里氏答應(yīng)著去了,驪嬙便進去看望奚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