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儲君知道水桶肯定在廚房里。
此時(shí),廚房里正忙,貿(mào)然進(jìn)去拿水桶,又要一通解釋。弄不好還會給大姨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那她就是好心辦壞事了。
東屋是姥娘放雜物和糧食的地方,找個(gè)桶應(yīng)該不難。
果然,儲君一進(jìn)門,就看見糧食缸旁邊有一個(gè)空桶,她提起來就走。
大姨見儲君從東屋提了個(gè)桶出來,也沒在意。只以為是拿著去玩兒了。
六歲的儲君,在大人眼中,只是個(gè)半大的孩子,貪玩兒再正常不過了。
繞過廚房,往后院兒走去,儲君一眼就看見了東墻根兒的水井。
水井圓圓的,不大,用厚厚的水泥砌了井壁。井上蓋著一個(gè)薄薄的木板。圍著水井,墊了一圈大石板,看上去很是穩(wěn)固。石板上放著一個(gè)系著繩子的鐵桶。
儲君把手里的桶放在石板上,先把井上的木板拿了下來,放到一邊。
然后小心的伸著脖子往井里看,水井看著不深,水位挺高,大概離著井口四米左右。井水非常清澈,看的人口舌生津,很想喝。
這種水井儲君沒用過,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難不倒她的。
她記得奶奶家附近也有一口井,小時(shí)候去奶奶家玩兒,她看見過大人打水。
儲君拿起系繩子的鐵桶,抓著繩子一點(diǎn)點(diǎn)往里面放。等到水桶碰到水面后,她猛地一提繩子,再用力往下一甩。
只聽鐵桶“撲通”一聲,側(cè)翻著砸到水面上,接著就緩慢的沉到水里了。
儲君高興的往上提繩子,裝滿水的桶有些沉,但對如今的儲君來說是小意思。
經(jīng)過佛光洗禮的她,搬不動裝水的大水缸,提桶水卻沒有絲毫壓力。
水提上來,儲君忍不住趴在水桶上喝了一口。
唔~喝了一臉?biāo)?p> 但是,水一點(diǎn)兒也不涼,跟人的體溫差不多。她用手抹了一把臉,甩了甩手上的水。
嘴里還留著井水清冽的味道,沒有泉子崖的泉水那么甘甜,但很解渴。
不得不說,光有力氣還不夠,提水也是需要技巧的。
儲君一路走一路撒,等到了大姨跟前,就剩下半桶水了。
……
而且,褲子和鞋子還濕了。
好在,她穿的小皮鞋,擦一擦就好了。
大姨蹲在水盆旁,看著眼前這個(gè)小小的人兒,目光落在她勒紅的手和濕了大半的褲子上。鼻子一酸,眼淚直往上涌。
她一把拉過尷尬的儲君,抱在懷里。悄悄的擦了一把臉。
君君這孩子,沒有白疼。
“我一個(gè)大人,皮糙肉厚的。這都二月了,哪里就怕冷了?可不許去了,掉進(jìn)井里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壓下心里的感動,大姨又后怕起來。
“看把褲子濕的,去去去,趕緊去廚房烤火去!”
大姨不容反抗的把儲君推進(jìn)廚房,又蹲在門口洗菜去了。翹起的嘴角,還是暴露了她的好心情。
水似乎真的不冷了。
儲君一進(jìn)廚房,就看見二妗子正在案板上剁肉餡兒,案板周圍已經(jīng)擺了好幾籮筐切好的菜。
二妗子是四個(gè)妗子中,最勤快的人。二舅當(dāng)兵多年,退伍后,安排在縣城石油上。單位里給分了房子,二舅一家都搬去縣城住了。
他家老房子就在姥娘家南邊,中間隔著一條小路。
姥娘家院子里種了一顆杏樹,已經(jīng)十多年了,長的很是興旺。爬上杏樹,坐在枝丫上,就能看見二舅家的院子。
“二妗子。”
“君君來了?褲子怎么濕了,快進(jìn)去烤火去?!?p> 二妗子抬頭看了儲君一眼,手下依舊不停。轉(zhuǎn)頭對儲媽大喊一聲。
“小妹,先別忙了,你家君君棉褲都濕了!”
儲媽正拿著長筷子在油鍋里撈藕合,儲欣坐在小板凳上吃的滿手滿嘴的油。三妗子母女在給儲媽燒火。
而另一個(gè)灶上,大妗子和四妗子正一邊看著火一邊嗑瓜子聊天,很是悠閑。
鍋里咕嘟咕嘟往外冒香氣兒,一聞就知道是燉的雞。
二妗子這一喊,廚房一瞬的安靜,只剩下二妗子“鐺鐺鐺”剁肉的聲音。
大家都回頭看著逆著光站在廚房門口的儲君,似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二妗子說了什么。
還是儲媽先反應(yīng)過來,把手里的筷子一放,快走兩步,拉起儲君的胳膊拽到跟前打量。
呼~原來是褲子濕了,嚇?biāo)惶6┻@一驚一乍的性子,多少年也改不了。
儲媽倒是沒問別的,她家仨孩子,不是這事就是那事,習(xí)慣就好了。跟孩子置氣,她早氣死了!
儲君被安排在三舅家二姐梁玉婷旁邊,她們兩個(gè)一起燒火。
三妗子看廚房里用不到她,出去給大姨幫忙了。今天大姨的任務(wù)很重,殺雞殺魚摘菜洗菜都是她的。
三妗子就是不愛吃虧的性子,本性倒是不壞。你對她好,她就對你好。哪天你要是得罪了她,她立刻翻臉。
“大妗子,四妗子”
“哎?!彼逆∽又粦?yīng)了一聲。
“君君,你爸今年什么時(shí)候下東北啊?”
儲君抬頭看了儲媽一眼,正好看到儲媽沖大妗子翻了個(gè)白眼。
“不知道??!”
“都說你爸在東北發(fā)大財(cái)了,你家的錢都用麻袋裝。是不是?。俊?p> “……”
儲君看儲媽黑著臉瞪著大妗子,沒吱聲。
“東北的錢這么好賺,今年讓你二哥跟著你爸一塊去吧?”
“……”
就知道不能跟大妗子搭茬,她這人嘴又碎,又愛占人便宜。這哪是跟她說,明顯是試探儲媽的口風(fēng)呢??磥恚t眼病又犯了。
儲君瞥了一眼在旁邊看熱鬧的四妗子,知道大妗子肯定被人當(dāng)槍使了。真正有想法的在這兒呢!
儲媽一聽大嫂越說越不像話,“啪”的一聲扔了筷子。
大家被這一聲驚的心頭一跳,連二妗子都停下來,扭頭看著這邊。
只聽儲媽冷笑一聲,“大嫂有什么事情,直接問我,她一個(gè)孩子知道什么!”
儲媽這一聲,立刻讓頭腦發(fā)熱的大妗子冷靜下來,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嫁人后的小妹,溫柔多了,這幾年沒見她嗆人,她差點(diǎn)忘了小辣椒的名頭怎么來的了。
四妗子看大妗子蔫兒了,暗暗扯了扯大妗子的袖子。被大妗子猛地抽回。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想讓老四跟著去分一杯羹嗎?有本事自己說去。
儲君一看事情了了,趕緊把儲媽扔的筷子撿回來,雙手遞給儲媽。
“媽,鍋里的藕合炸焦了!我姥娘可不愛吃焦的?!?p> 儲媽一聽女兒的提醒,也記起今天是什么日子。順勢接過筷子繼續(xù)忙乎了。
不過,大嫂的話也給她提了醒,村子里有這樣的流言,對他們家可不是好事兒。回家還是要和孩兒他爸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