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龍征大地(上)
渭水的風(fēng),帶著新春之前的寒冷。
唐凝風(fēng)實在難以相信這四天四夜會這么平靜無事。
自從出了長安大城,沿渭水一路行航,經(jīng)過渭南城、華州城進入河南府到了靈寶縣境,甚至已經(jīng)可以在舟舫上遙望魔教總壇所在的夸父山!
“這趟差事好像有點怪怪的?”
唐大公子瞅眼身旁,那個冬天故意穿著短襖,兩臂鼓著肌肉抱刀在胸前,作一付威武狀的俞少爺,道:“想追殺你的大漠地王沒動手;想找哥哥我算賬的東海霸帝也不見;甚至要宗王師人頭的各路人馬也沒出現(xiàn)……?!?p> 他嘆了一口氣:“難道是我們行蹤太隱密?”
這當然是不可能。他們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當今天下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他們的背部在看。
“最有可能的是他們在等!”
藏雪兒從船艙下層緩步上來,聲音在渭河上飄蕩,把滿江的冷意暖和了不少:“江湖上人人都想知道魔教總壇真正所在的地點?!?p> “取宗無畏人首,賞金一百萬兩白銀!”這是黃榜上非常吸引人的一段話。人人流傳的結(jié)果,連市井小兒在嬉戲的時候也會唱:無畏人頭,一百萬兩;刀快手快,拿到有賞。
唐大公子嘆了一口氣,世事弄人福禍難料,說不定眼前腳下這艘魔教教主專用的「正明大舫」,自己幾人坐在上頭,以后也會被人舉報為叛國逆賊?!
這艘船舫極好,不但寬大深廣,而且上下三層足可以容納百人以上;特別的是所用材質(zhì),據(jù)說是來自海外仙島,秦時稱為大冤(注.今日臺灣古稱)所產(chǎn)的檜木,不但承載力夠,而且浮力又足,縱使?jié)M載也不易擱淺。
當年鄭和下南洋回來后,向朝廷大力推薦這等木材,東方扶桑國戰(zhàn)艦,亦多有采用,以致海上作戰(zhàn)無往不利。
想來,宗無畏當年在朝中必知此事!
唐凝風(fēng)朝移身到旁側(cè)的藏大小姐看了一眼,只見如同天仙般的臉龐有一絲沉思的神秘氣息。
“宗王師的情況如何?”唐大公子迎著風(fēng),問道。
“最少還需要四天才能復(fù)元?!辈匮﹥狠p幽幽嘆了一口氣:“不過宗老教主如果兩天內(nèi)不能由印真大師用少林達摩易筋經(jīng)救治,恐怕……?!?p> 唐凝風(fēng)點了點頭,看看船尾那端,龔天下正盤腿坐著。一旁,那只「維摩」大犬也趴著陪伴,間或有些河上打網(wǎng)捕魚的小舟經(jīng)過,總有人驚呼:“好大的狗兒──。”
右舷方位,則是龐不忘那尊肥胖的身軀和幾名魔教徒眾在聊天,偶而呵呵大笑兩聲。至于左舷位置,則有藏雅兒和足利貝姬兩位美人悠閑似的在品茗。船首,則是自己、俞歡和剛剛由艙底上來的藏大小姐。
這些看起來還算自然的情景,其實是經(jīng)過細密安排后的防衛(wèi)布陣。
敵人無論從那個方向攻擊,一定都有人可以反擊!
“唉!已經(jīng)過了四天啦!”
俞歡少爺這時才好像清醒過來,接著唐凝風(fēng)稍前的話,喃喃自語:“哥哥我日夜這般站著吹風(fēng),都快干了!”
眼前,已是可見靈寶縣的港塢。
“不要抱怨──?!弊憷惣Т竺廊嗽谀穷^嬌笑,應(yīng)聲過來:“待會兒要上岸,才是最危險!”
他們必須從靈寶縣上岸,然后快騎趕到夸父山。
也就是說,宗王師必須被抬出來。
大船一旦進入港塢便沒有轉(zhuǎn)圜余地,這時也正是敵人最好攻擊的時機。
“不論任何人,如果是在這時對我們下手……?!碧拼蠊由钗艘豢跉?,嘿聲道:“那表示他們已經(jīng)知道正明教總壇所在位置!”
所以,有些人沒有動手,是因為想跟隨到魔教總壇。
而另外有些人之所以沒出手,則是在等待最好的機會!
眼下,「正明大舫」正緩緩馳入港灣。唐凝風(fēng)四下盼顧,看這港塢竟然有不少的舟船,不由得皺眉出聲:“船老大──,這兒不是貴教的勢力范圍嘛?怎么有這么多船在這兒?”
這負責「正明大舫」掌舵的是一名黑粗漢子,人人稱他為常老大,只聽他扯著嗓門回道:“唐公子放心,這些是咱正明教自己的船!”
原本「正明大舫」趁著日暮進港,魔教方面早該將港口清理出一片空位。眼前這大小舟舫數(shù)數(shù)有個五、六十艘,如果是隸屬魔教,怎么不見插上旗幟,也不見有人招呼?!
唐大公子正深覺不對,再度抬頭朝掌舵的常老大望去,卻是見得那老小子的背影由船舫上躍入水中。這該當有事啦!唐凝風(fēng)扯開嗓子,吆喝一聲:“各位兄弟姐妹,大家小心……?!?p> 話兒未停,船艙底下忽然兩聲轟然巨響,立即是一番強烈震動,耳里聽著幾名魔教教徒叫吼:“水底下有人放火藥炸船!”“常老大人呢?他奶奶的,不見蹤影……?!奔眮y中也有人喝叫:“快點靠岸,對方是從水路進攻!”
唐少爺?shù)碾p眉高高挑了起來,嘿嘿道:“能在水底放火藥炸船,只有『東海霸帝』龐動戰(zhàn)獨門的『翻江火龍』!”
龐動戰(zhàn)能夠稱霸沿海,自東海往北直達山東府道外的渤海,絕對不是一名武夫而已。就以他獨創(chuàng)水下火藥「翻江火龍」,是由豬腸拉扯成張,然后縫制成圓包模樣再放置火藥入內(nèi),待要用時將腸包吹氣漲滿好讓火線不致熄滅。
單是這一手,連官府水師也不敢攖其鋒!
唐凝風(fēng)四下一瞧,這艘「正明大舫」四周已然聚攏了三、四十艘小舟,舟上人馬個個已經(jīng)刀離鞘劍出匣,擺明了這番廝殺不得善了。
正看顧間,那岸上忽底激射上百支引了火的快箭,朝這「正明大舫」奔落,剎時火光沖天慘叫不絕。
“龐動戰(zhàn)是海戰(zhàn)高手?!辈匮﹥悍鲎拇摫惶蟻淼淖谕鯉?,聲音仍舊十分穩(wěn)定:“這艘大舫已經(jīng)不能駛動,先搶小舟!”
“好!”俞歡應(yīng)得快,刀更快。只見一個竄身便往船下奔去,隨便看準一舟就是揮刀。
那舟上三人也不抵擋,各自倒翻落入水中。俞歡這才落身在小舟上站定,底下舟板便有三把刀插上來,顯然對方打算以水戰(zhàn)來決斗。
那唐凝風(fēng)看這光景,立即脫下長袍衣褂,朗聲道:“姑娘,請和印真大師挾著宗王師跟我來!”
便見咱們唐大公子墜身下河,以衣袍打水沾濕,一個反彈向上舞動起來。
那衣袍浸了水,被唐狀元這一揮灑,水珠便如千箭激射,硬是將岸邊一波又一波的火箭擊落。唐凝風(fēng)在前頭開路,藏雪兒和印真大師左右挾著宗王師跟隨,但是大舫離岸邊還有段距離,加上對方來箭太多造成前進的阻力,眼看這一伙人便要落水。
驀底,有一道人影搶先竄入水中。
不,還有一只黃珀大犬也跟著躍下。唐大公子正想開罵,這生死關(guān)頭之際龔天下和維摩大犬真不夠朋友,竟然自己開溜,半點道義也沒有。
他沒開口,因為人已往下落,怕張嘴會吃一肚子水。
人,是墜落,竟沒有沉入水中?!
唐大公子可不相信自己已經(jīng)練到了「入水不沉」的境界。他老兄低頭一看,不禁嚇了一跳。原來,在兩腳底下竟有成千上百的魚兒浮出水面讓自己踩著。
他這一生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魚同時「擠」在自己身邊,差點連眼珠子都掉出來。
神!真神!唐凝風(fēng)看著翻身上水面,站在自己面前的龔天下,真想一把抱住他。喔,還有那只跟著上來的大狗。
“嘻嘻嘻,真好玩──?!?p> 足利貝姬和藏雅兒兩位大美人也落身在魚群上,朝雪兒美人笑道:“龔哥哥真厲害,連魚兒也說得通話……。”
那廂龔天下仍舊沒半點表情,只是低頭看腳下魚群,間或口里發(fā)出奇異的聲音。便覺得是眾人腳下一動,那大片魚群迅速托著眾人往岸上靠。
“真是不可思議!”龐不忘那胖碩的身子邊晃邊叫道:“這檔子事,老子一輩子也沒想過?!?p> 魚群的速度很快,忽兒間已近岸邊,只見碼頭上最少站了有兩三百人正等著。唐凝風(fēng)不禁皺眉道:“魔教的人呢?難道那邊也出事了?”
宗王師聽得這話,勉強睜開了雙眼,沉著聲道:“本教內(nèi)部一定有叛徒!我們要從秘道進總壇,在我身上有張圖……?!?p> 說完,又像昏厥了過去。唐凝風(fēng)眼前也顧不及夸父山上出了什么事,一把抱住宗王師便是往岸上竄身。立即,那岸上數(shù)百人手上的刀劍斧戟全部迎了過來。
****
龐動戰(zhàn)就坐在岸畔西側(cè)小山丘上,那兒有座涼亭,涼亭有個不錯的名字──「水天色」。
涼亭的石桌石椅早已被擊碎搬走,換上了整套天竺沉香木制成的桌椅。在濃濃檀香味中,夾雜著「三杯不歸」西域來的紅葡萄酒香氣。
“水晶飽盛嫣紅漿,舉酒映夕風(fēng)流儻?!饼媱討?zhàn)呵呵狂笑,大飲入喉。那一臉被海上驕陽曬得黑亮的面龐,胡髭根根飛立怒張,甚至連兩道濃眉也似箭矢。底下一雙眼珠子圓滾滾,粗壯的鼻翼、粗厚的嘴唇,加上青筋有如鐵條般的脖子,強悍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栗。
他冷冷看著岸上的決斗,高大威猛的身子就算坐著,幾乎也與常人一般高度。
桌上早已擺滿了好酒好菜,像是在欣賞一出好戲。沉香桌的另側(cè),則是他「東海霸帝」在中原武林結(jié)盟的成家堡大堡主成言福。
成家堡在中原武林的勢力并不是很大,甚至有時還得跟四大世家偶然調(diào)些銀兩以應(yīng)付開銷。武林之所以會給他們面子紓困一番,是因為成家堡的老奶奶。
老奶奶在年輕時幫助過不少人,所以江湖英雄多少也會基于俠義,給成家堡一點好處。
龐動戰(zhàn)看中成家堡不是這個組織有什么實力,而是看中老奶奶在武林中被人尊敬。另外,他收集的資料中判斷,這對成氏兄弟──大堡主成言福,二堡主成言隆,絕對是狡詐貪心的小人!
“這種人只要有好處,死了誰都沒關(guān)系!”
龐動戰(zhàn)在結(jié)盟之前,曾經(jīng)以十分不屑的語氣對著「東海四天王」道:“所以,他們兩兄弟只是我們進入中原武林,擴展黃河兩岸勢力的走狗!”
成言福年歲不大,約莫五十開外,兩道眉毛卻已灰白,干瘦狹長的面龐,留了兩撇也轉(zhuǎn)成灰白的胡子。小眼睛小耳朵,配上有著凍痕的薄嘴唇,正好和龐動戰(zhàn)形成強烈的對比。一把鐫有「古心」篆文劍匣的寶劍,斜靠在座下椅側(cè)。
這劍,是當年成家堡成老堡主的名劍。劍匣上的「古心」兩字,是由昔年有「天下諸葛」尊稱的冷明慧所刻。
成大堡主連喝了好幾杯西域美酒,這才用袖口擦了擦干裂的嘴唇,朝龐動戰(zhàn)巴結(jié)似的道:“龐幫主──,您所設(shè)計的這套截殺,真是高明、高明……嘿、嘿!”
龐動戰(zhàn)正眼也不瞧,哼了一聲應(yīng)道:“那還虧得成堡主向老字世家得到消息,龐某才能事先守株待兔?!?p> “那里、那里,在下只不過略效犬馬之勞罷了?!背裳愿2煌槺闩跞耍骸靶姨澯袔椭髂俏迩摄y子可以打點,讓成某辦事順利多了?!?p> 他邊說著,又連喝了兩杯酒,這才故作姿態(tài)道:“不過,要不是關(guān)系夠、人面熟,就算一萬兩銀子也不見得買得到好消息?!?p> 龐動戰(zhàn)嘴角冷冷一絲嘲諷,大手一揮朝后頭隨身站立的「總管七?!蛊萜吆5溃骸俺杀ぶ髦垴R勞累,你遣人送他回扎營總舵,順便給他五千兩車馬費吧!”
“是!”戚七海邊應(yīng)著,眼角一抹不屑看向成言福,道:“成堡主,請!”
“有勞──,請!”成言福起身,朝龐動戰(zhàn)拱拳一揖,便隨戚七海離去。
龐動戰(zhàn)也沒回禮,一雙眼瞳只是注視下方河岸邊的變化。他突然發(fā)覺,對方雖然只有八個人外加一條狗,竟然可以保護其中受重傷的宗王師,在兩百六十九名自己特別選派的好手下即將突圍!不,對方幾乎只有兩個人就擺平了自己的手下。
“讓他們過這一關(guān)!”
龐動戰(zhàn)冷冷下令:“在靈寶縣讓他們進得去,出不來!”
****
對付這兩百多名精壯漢子,以唐大公子而言并不很困難。特別是加上一個「玩」野了的足利貝姬,一左一右三兩下就讓對方躺下了兩百一十六人。
忽的左方山丘上一道煙火破空而起,咻響聲中在入暮初夜燦爛的炸開。立時,剩下的人或扶或拖,所有的人全閃得一乾二凈。
水浪拍岸依舊,好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
“嘻嘻嘻,唐狀元好身手!”足利大美人意氣風(fēng)發(fā)的笑著:“你打倒了一百二十八人……。”
唐凝風(fēng)瞅了人家一眼,回道:“姑娘武功也挺好,擊倒了八十八名!”
話才停,那河里有人很用力的爬上岸,大口喘著氣在罵:“他奶奶的,哥哥我一個在水底下對付……?!?p> 愈歡的話還沒說完,大伙兒已經(jīng)往前走啦!他老兄楞了一下,正想雙手插腰來個潑婦罵街,卻是那「維摩」大犬對他驚天似的“汪”了一聲,嚇得他把話吞了回去,只剩下嘴巴里嘟囔嘟囔念著:“走就走啰,叫那么大聲干嘛?”
他把刀往肩上一扛,眼角瞄到那小山丘,正好遠遠的和龐動戰(zhàn)互望。咱們俞快刀嘿的一聲,正想開口叫住眾人,冷不防唐大公子踱到身旁,開口:“別急──,不是只有姓龐的老小子在,河面上還有人!”
俞歡挑了挑眉,藏雪兒大小姐也柔聲從前頭飄話過來:“河面上小舟中,最少有老字世家、大漠地王的探子在?!?p> “那咱們現(xiàn)在干嘛?”俞快刀鼓著兩個腮幫子,挺氣的!
“接應(yīng)我們的快騎馬車也沒啦──?!?p> 唐凝風(fēng)唉聲嘆氣一番,努力向前走著:“只好用走的進入縣城!”
還好,靈寶縣城離河岸不遠,只有里許路。
靈寶縣城位于渭河畔,正好是長安大城和洛陽古都的中間,人來人往間算是挺大的城鎮(zhèn)。夜幕低垂,幾條街上閑逛的人不少,也許是接近過年,采購年貨的人也多。
方才渭河畔那場激烈的戰(zhàn)斗,似乎沒有影響到城鎮(zhèn)里一般百姓生活作息。
唐凝風(fēng)這伙兒走步在街道上也似乎沒引起特別注意。本來,靈寶縣外來商賈就是不少。這縣城更特別的一點,是夜不閉城門,好方便上下游交匯的旅客有地方歇腳。
他們第一件事,就是找魔教在靈寶縣的分舵。
那是一間藥材鋪子「回天藥行」,正如估算,大門緊閉沒半個人應(yīng)門。左鄰右舍也問了話,回答兩天前就不知何故關(guān)了門沒營業(yè)。
“阿彌陀佛──,看來『東海霸帝』龐動戰(zhàn)施主這次是布下了重重關(guān)卡?!?p> 少林印真大師雙手合十,緩緩道:“如今我們唯有早點尋得快馬出城,直上夸父山才是上策?!?p> 唐凝風(fēng)完全同意這點,不過眼前只怕整個靈寶縣已經(jīng)落入龐動戰(zhàn)掌握中,別說是馬,恐怕連騾子也買不到!
他老兄嘆了一口氣,望向龔天下。
龔天下沒什么表情,像是在沉吟,忽的閉目昂首,一個人定在那兒動也不動。腳下,那只「維摩」大犬似乎也明白,哈啦哈啦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鼻頭,也跟著龔天下一般昂首,用力嗅鼻。
忽然,一人一犬突的快步行動。
龔天下的步代邁得很開很大,悠然間已經(jīng)在五六丈外,而那只維摩大犬也不慢,四腳騰地竟是可以跟上。
“哇,這狗兒真是快!”
藏雅兒脆鈴般的笑聲在街道上回蕩:“龔哥哥武功那么好,牠也跟得上……?!?p> “人家有四條腿,當然快啰?!庇峥斓逗吆弑强祝院踹€有點生氣方才維摩大犬對牠吼那么大一聲。
他們兩句話沒說完,繞過兩個巷道到了人家后門,隱約聽到馬嘶鳴叫。
這回,連足利貝姬都忍不住贊嘆道:“這種追蹤術(shù)可比我們扶桑忍術(shù)還要高呀──?!?p> 眾人紛紛竄身翻墻過去,連那大犬維摩也跳得過去。這墻不矮,尋常功夫也不是直接可以翻越,沒想到這只大狗像會凌空飛翔般,輕易跳過!
“哥哥我不得不對牠另眼相看了!”
俞歡低聲道:“這狗兒一定有名堂,說不定是高手?!?p> 他們翻落這地方,是靈寶縣城內(nèi)最著名的青樓「君臨閣」后院,東側(cè)馬房便是來客寄放之處。單看這馬廄就已是氣勢非凡,不但廣深而且高聳;甚至在旁側(cè)還有挺大一片空地,架了些欄桿,那是給馬奔馳活動用的練跑場。
“這老板設(shè)想周到!”
藏雅兒二小姐嬌笑著,她對馬術(shù)可有一套:“好馬三天不跑,筋骨容易受傷。如果客人在里面待久了……。”她一串金鈴般笑聲自己接著道:“到時人走不動,馬也跑不了!”
“看來這里應(yīng)該有好馬!”
唐凝風(fēng)公子快步向前便進了馬房,里頭四名馬夫一見唐大公子這么晃進來,紛紛上前阻止:“客倌,如果要取馬,請吩咐前廳小廝來……?!?p> 他們的規(guī)矩當然是怕有人盜馬,果真發(fā)生這種事,以后生意就難做了。
偏偏這回唐少爺就是要“借”來用用。
“這是三百兩銀票──?!碧茽钤砩喜恢莵磉@么多錢,反正一忽兒就塞到最近的那個馬夫手里,邊道:“想跟尊駕借個八匹馬用用……。”
那馬夫臉色當下難看,嘿道:“小子,不要仗你們?nèi)硕嗑涂梢該尩米撸俊?p> 唐凝風(fēng)背后,一干人等幾乎全進了馬房,各自尋著良駒打算連夜趕路。那四名馬夫見狀看似阻止不了這些人,紛紛往門外退去,口里嚷著:“你們這些小賊,有種就等著?!?p> 馬房外,龔天下扛著宗王師和那只「維摩」大犬在守候。那四名馬夫奔出,見著龔天下只有一人好欺負,正想出手出腳先找個人出氣,不料維摩大犬喉里咕嚕哼了兩聲,那四名漢子看這苗頭不妙,便各自往君臨閣方向奔去。
驀底,馬房四周地下一串騷動,最少有二十名精壯漢子從地底彈出。人人手上拉著一條鐵鏈,振臂用力大扯!
這是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
龔天下雙眉一凝,正欲彈身相救,后頭卻有一團強猛罡氣罩來。是那四名漢子連手夾擊!這絕不是普通的武學(xué)造詣,甚至他們?nèi)魏我粋€人都要比柳破煙強!
“東海四天王,縱橫無可擋!”江湖上常常說,不知道龐動戰(zhàn)的武功有多高,但是他手下的四天王,任何一個都可以和武林典誥排名第四的「安心一指」安心大俠一戰(zhàn)。
今年小雪最新的典誥排名,安心大俠已列名「榜眼」第二!
安心名列第二,但是他們現(xiàn)在面對的卻是「狀元」第一!龔天下左肩扛著宗王師,頭也不回便是拔身而起。那東海四天王個個只覺頭皮一麻,當下出拳出掌的那股內(nèi)力斗然閉塞,立即是心脈緊縮,全身一陣抽搐大叫落地,個個在地上翻滾。
他們不愧是刀子口上舔血好漢,沒半個哼出聲來。
這須臾耽擱,那座馬房已被二十四名精壯漢子斷柱扯落,轟然大響中一片煙灰滾動,便見得里頭早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
那真是天羅地網(wǎng),這四面八方收攏的網(wǎng)絲是用東海大鯨魚皮加上海底千年玄鋼打造編織,而且涂上了白魔狂鯊身內(nèi)油脂,既強韌又油滑,無論刀劍內(nèi)力不能摧破,若用火燒反而自焚。
眼下,馬房內(nèi)男女僧俗全給吊到了半空中。唐大公子看了看這張網(wǎng)住自己的「東海神網(wǎng)」,嘆氣道:“這會兒難出去了!”
他朝下方龔天下道:“老弟,你自個兒先騎匹馬走人!”
龔天下眼瞳里沒半點表情,因為,龐動戰(zhàn)就站在他身前。這個高大如山的男人,全身散發(fā)一股海洋狂暴氣息,像是多大風(fēng)浪他也挺得住。
龐動戰(zhàn)手上,赫然拉著一只長白大虎!
全天下獵人公認,長白大虎是最難捕捉、最兇猛的野獸。史上記載,當年唐玄宗曾送了一頭長白大虎給天竺國王,后來遇到一頭瘋象發(fā)狂,這虎硬是搏殺了那巨象。
「維摩」大犬見得這虎如王者般出現(xiàn),一身琥珀黃毛怒張,全身進入戒備。
“哈哈哈──,好個龔天下!”
龐動戰(zhàn)聲音洪雄,這笑聲似乎連大地也震動:“本座聽說你可以跟動物溝通,河畔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渭河河畔一戰(zhàn),龔天下號令萬魚盛況,是人見了都不免驚心贊嘆。不過,龐動戰(zhàn)也正是利用這點,將全城鎮(zhèn)的馬匹聚集在這「君臨閣」,來個“引君入甕”!
“除了這點,閣下武功也不愧今年武狀元之名!”龐動戰(zhàn)冷沉沉一哼,濃眉怒掀:“現(xiàn)在先試試本座這頭『搏龍霸虎』是不是聽你號令?”
龐動戰(zhàn)不只武功深不可測,還有一個幾乎沒有人知道的秘密,他的眼睛!
「東海霸帝」的總管戚七海就曾經(jīng)見識過兩次。有一回龐動戰(zhàn)要他拉起褲管用最快的速度踢腿,不過彈指剎那,龐大霸帝竟然數(shù)出他腳上有多少根腿毛。
另一回,在完全沒有半點光線的海峽石窟,龐動戰(zhàn)有如貓眼放出綠光,深入地底百丈猶能自在活動。
這種超乎尋常的眼力,正是龐動戰(zhàn)從未輸過的秘器。
因為,敵人任何的攻擊,以他的雙眼看起來都太慢。不過剛剛有點例外,龔天下拔身擊倒四天王時,他只見到很細的黑影一閃,是什么兵器?龔天下如何出手?
他想再看清楚,決定「搏龍霸虎」一試!
龐動戰(zhàn)正想放虎攻擊,卻是有人沉沉淡笑,自空中似飄似行,大氣雍容隨意自在落身到了這后院。
一襲黑袍舞風(fēng)動,一扇白羽自在狂。
龐動戰(zhàn)的瞳孔縮了縮,只覺這人動作雖緩雖慢,來得卻是全無破綻,到了自己身前丈許,竟無可著力之處。對他而言,此人來得就是很快!
唐凝風(fēng)在半空中往下瞧得這人,不禁“啊”了聲,嘿道:“想不到兵王也來湊熱鬧!真是可惜……?!?p> 他可惜自己吊在半空中不能出手領(lǐng)教一番。
龔天下雙眼難得精光一閃,盯著看來人。那神秘黑袍中年人微哂輕笑,淡淡道:“那三個乞丐是老夫弄殘的沒錯!”他似乎看出龔天下心思所想,接道:“我們一定會交手,閣下是本……本座獵物,大可放心!”
“來者何人?”龐動戰(zhàn)不愧是霸帝,沉聲如鐘。
“龐幫主──,”那中年人淡淡回道:“我們見過……?!?p> 龐動戰(zhàn)濃眉雙挑兩目一凝,嘿道:“原來是曾到過我東海帝殿的羽墨先生!那日閣下蒙面,現(xiàn)在才見得尊容,哼!”
聽說話語氣,龐動戰(zhàn)似乎也不太滿意這位蒙古兵王。
“原來此人叫做羽墨先生──。”
足利貝姬在上頭一串笑聲:“樣子和名字挺合?!?p> 羽墨先生掌上白羽翎扇輕搖,朝足利貝姬淡淡一笑,彷如帝王賜恩,氣勢非凡,道著:“足利姑娘,那日如非本座放妳,以俞歡的刀可以救得了妳?”
什么話?俞快刀差點要翻臉了。倒是身旁唐大公子緊接著話題,故作驚訝狀:“那你為什么要放了足利姑娘?”
“掌放之間,是謀略小技!”羽墨先生淡淡說了一句,便轉(zhuǎn)向龐動戰(zhàn),聲聲不重卻如巨雷沖耳:“不知龐幫主對月前我們幾人提議如何看法?”
原來兵王也找過東海霸帝,想來他們這些日子在中原武林到處尋人結(jié)盟,不知已有多少回應(yīng)?!
龐動戰(zhàn)左掌輕拍長白大虎那寬大虎頭,沉聲道:“答應(yīng)是如何?不答應(yīng)又如何?”
“答應(yīng)了最好,大家分鼎中原!”
羽墨先生雙目星光閃動,昂然間君臨天下的氣勢令人攝服:“若是龐幫主不答應(yīng),老夫立刻放那些人下來!”
耶?這個提議不錯。唐凝風(fēng)公子差點拍起手來,未料耳畔擠在自己身邊的藏大小姐,柔聲輕輕道:“不勞羽墨先生,我等想走沒人可留得──?!?p> 唐大公子差點翻臉,真想偏頭問著人家到底知不知道這張「東海神網(wǎng)」被網(wǎng)住了神仙也逃不了?!這話他沒出口,只是肚子嘆氣,嘴巴卻配合著道:“是呀,老小子你省省力氣吧,人家龐霸帝可不是簡單的人物!”
龐動戰(zhàn)黑臉一寒,朝羽墨先生沉哼道:“本座尚未決定,至于閣下想要如何,奉陪到底──?!?p> 羽墨先生指上羽扇輕搖,淡笑自若回道:“那本座就等龐幫主將眼前之事了了,再聽閣下決定?!?p> 龐動戰(zhàn)從鼻孔重重一哼,道:“本幫主做事不喜歡外人在場,你可以走了!”
口氣,果然是雄據(jù)東海的霸帝氣勢。
羽墨先生雙眸內(nèi)精光一閃,便是羽扇往地上一拍。剎時,滿院積雪狂飛,斗然如同天地反轉(zhuǎn)般,自大地涌起大片風(fēng)雪。
龐動戰(zhàn)怒喝一聲,當下那原本被龔天下?lián)舻沟摹笘|海四天王」──蕭敬修、花冠華、柯不純、張閑傾,瞬間彈身而起,猛攻向羽墨先生。
他們不愧為名震東海的四大天王,雖然片刻之前才被龔天下所擊倒,卻能在最短時間內(nèi)開穴活脈,而且四個人都做了相同判斷──攻向羽墨先生!
“龐動戰(zhàn)能夠雄據(jù)東海沿岸,果然有非常人之處!”
唐凝風(fēng)邊說邊從空中跌下來,一網(wǎng)子人擠成一堆摔到了地面。羽墨先生果然言出必行,真是一扇風(fēng)雪中擊倒了那二十來名扯網(wǎng)壯漢,讓他們這一干人得以脫困而出。
他們紛紛竄身而出,只聽唐凝風(fēng)公子繼續(xù)嘿道:“這東海四天王竟然可以自行調(diào)氣返丹,不簡單!”
身旁,俞歡快刀早已憋了一肚子氣,五根手指握著刀柄喀咔喀咔響,卻不知要朝誰砍?
龐動戰(zhàn)背對著自己,他可不想不光明磊落的出刀。
另端,東海四天王已是圍殺羽墨先生,也沒他出手的份。倒是身旁唐大公子提醒他:“人家抱著宗王師也挺久啦,是不是該換個手?”
有道理。俞歡轉(zhuǎn)兩個身,到了龔天下身畔接下宗王師扛著,這才想到:為什么是哥哥我接手,而不是唐小子?
那端,東海四天王狂飆的攻勢如同暴風(fēng)巨浪,層層迭迭,大開大合中氣象萬千。眼下,那位「兵王」之一的羽墨先生卻如泛舟湖上,羽扇綸冠,一襲黑袍在方才卷起的風(fēng)雪中逍遙自在。
“龐動戰(zhàn)──,”羽墨先生在猛烈的攻擊中沉緩?fù)赖穆曇繇懫穑骸八麄冞@四個人還沒資格讓本座出手!”
這聲音沉渾雄厚,字字如雷,也足以讓東海四天王他們四個攻勢稍滯。剎那,羽墨先生淡淡一聲冷哼,已是飄身出墻,不徐不緩間到了十余丈外。
龐動戰(zhàn)那張黑臉寒得發(fā)紫,冷沉沉回身看著唐大公子這一伙人,道:“夸父山已經(jīng)是龐某人的掌中物,那個宗無畏就被吊在正明圣殿大梁上,三天后要拿來給本幫誓師祭旗!哈哈哈,看你們能不能趕到!”
一陣狂笑中,所有的人走得干干凈凈。
不遠處,君臨閣猶傳出商女曼歌和著笙竹樂響。似乎方才那驚心動魄的情景,就如同落回大地飄雪,不擾不動。
“看來我們要兵分數(shù)路!”
唐大公子沉吟道:“眼前之計不是『回』魔教總壇,而是『去』魔教總壇將宗老教主救出來?!?p> “唐公子言之有理!”藏雪兒柔聲輕飄,同意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能在兩日之內(nèi)將宗老教主救出,以讓印真大師用少林達摩易筋經(jīng)救治!”
唐大少爺眼珠子轉(zhuǎn)了兩轉(zhuǎn),嘿道:“依哥哥我看,印真大師先尋個地點等候,順便關(guān)照宗王師這老小子!”
少林印真大師是關(guān)鍵人物,所以只要能救出宗無畏,就一定要能找到他才行。
印真大師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那么老衲和宗施主就到寶靈縣里的地藏王本愿寺等候各位佳音?!?p> “好!有勞大師?!碧颇L(fēng)公子瞅了一下左右人馬,嘿道:“俞歡大俠,我瞧您就跟雅兒二小姐和這位……有四條手臂的不忘老哥一路吧?!”
既然給人家制造機會,又干啥來了一個跟班的?俞少爺沒好氣瞪了唐公子一眼,又想想這樣也好,免得表現(xiàn)太明顯,立時是裂嘴笑道:“好,交給哥哥我,就行了!”
那廂,藏雪兒柔聲接道:“看來,我和龔狀元一路,應(yīng)該可以相當配合?!?p> 這兩個人話都不多,倒是不錯。
唐凝風(fēng)嘿的看了足利貝姬大美人一眼,道:“扶桑姑娘,這么看來咱們可要同生共死一番啰!”
足利貝姬脆悅嬌笑,英氣風(fēng)發(fā)回道:“沒問題,唐公子如果有難,全看我的就可以擺平了!”
好大話!
唐凝風(fēng)嘆了一口氣,不想跟女人斗嘴,便伸手到宗王師衣服內(nèi)里,拿出一張秘圖,道:“瞧瞧有那些秘道可以進魔教總壇!”
****
老實四掌柜就坐在君臨閣靠后院的廂房里,將他那胖胖的身子倚在窗旁,白肉肉手指上拿著據(jù)說是來自極西國度弗朗西斯的葡萄酒。
屋內(nèi)的酒,很香醇;窗外一戰(zhàn),有學(xué)問。
“兵王羽墨果然是絕頂高手!”
老實說出老實話:“龐動戰(zhàn)那股氣勢如果不壓下去,就算是合作也不見有益?!?p> “四掌柜的意思是,他們還有合作的可能?”趙出行皺起了濃眉,粗聲問道:“方才那個羽墨先生才出手放走了唐凝風(fēng)他們……?!?p> 老四掌柜可笑得有點不老實了:“唐小子他們一定出得來。藏家『藏天云』可以避火,只需一罩眾人,引火上網(wǎng)……,那些東海漁夫不放手也不行?!?p> 難怪當時藏雪兒如此有把握。
“再加上傳聞唐凝風(fēng)身上有辟水冰晶?!”東方流星雙目星光閃動:“除了可以辟水開道,也有隔火趨阻之力?”
老實嘿得一聲,點頭道:“所以,每個人都在演戲!”他啜了一口紅葡萄酒,從窗牖斜縫看向后院,發(fā)覺唐凝風(fēng)一行人正低頭研究一張地圖,嘿道:“看來他們有進魔教總壇的秘道──?!?p> 他瞧了須臾,又自言自語道:“如果沒有猜錯,這些人會分成幾路人馬突圍出城!”
因為人太多,目標就太顯著;當然,也就容易被敵人圍剿殂殺。
輕兵易進!自古以來兵法就是如此。
“依四掌柜所見,”趙出行扯著粗嗓子問:“那個兵王羽墨到底是意欲如何?”
“見勢起勢,不戰(zhàn)屈兵?!崩蠈嵆梁俸僖恍Γ骸跋葔褐讫媱討?zhàn)氣勢,復(fù)又不與東海四天王交手,算是留情面,以后還有合作機會。高招!”
他那張白胖胖的圓臉一笑,一雙圓滾滾眼珠轉(zhuǎn)了兩轉(zhuǎn),又道:“唐凝風(fēng)幾個待在網(wǎng)中被懸吊于半空,正好居高臨下,可以將兵王羽墨和龐動戰(zhàn)仔細端詳一番。”
東方流星和趙出行雙雙點頭,心底暗想自己行走江湖這么多年,論起深思謀慮可沒看到這般寬廣??磥恚粋€真正的武林高手,絕對不是只有武功高低而已!
“東海霸帝龐動戰(zhàn)又是如何?”東方流星問:“為何他又突然撤離?并且提供了三天后以宗無畏來祭旗之事?”
老四掌柜的表情嚴肅了起來,沉吟片刻后才道:“表面上看起來,他將重兵擺在夸父山。沒錯,這幾天夸父山是爭戰(zhàn)不斷,一切消息模糊不清……?!?p> “掌柜的意思是……?!?p> “東海霸帝幫是否真的已經(jīng)占領(lǐng)魔教總壇?”老實盯著眼前這兩名護法,一個字一個字道:“有誰可以證明?”
沒有!
沒有人知道龐動戰(zhàn)所言是真是假。
所以龐動戰(zhàn)放這條消息,有可能想知道是不是有別的秘道可以直通魔教總壇?
“以魔教的實力,”老實冷嘿道:“天下任何一個門派,誰都不容易在短短幾天就可以攻下來!”
“所以,他放走了這些人,是要他們引路?!”趙出行雙掌一拍,嘿呵道:“難怪他不阻止兵王羽墨出手救人?!?p> 老實微微瞇起雙眼,果然見得院子里那一干人紛紛翻身上馬,三三兩兩出了后院分道奔馳。
他笑了,有點得意,揚杯飲盡葡萄紅酒,輕輕噓出一口氣,道:“事實真相如何,過不了多久就會知道!”
有時,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有時,時間也可以掩蓋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