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故土,海岸線的風(fēng)景依舊。港口上熙熙攘攘,商人們討價還價,大批貨物進進出出。熟悉卻也有些陌生,沿街的店鋪全部是新的了,街上有好些外族人,說著希林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帝國的皇帝舉辦了盛大的宴會接待遠(yuǎn)征歸來的騎士團。這些年走走停停,輾轉(zhuǎn)送到皇帝手里的財富有數(shù)千萬之巨。當(dāng)然功勞不是騎士團一家的,希林洛斯只是打了頭陣。
再見到這位帝國的皇帝,無論如何也不能說他是“新”皇帝了。他在位二十余年,是帝國唯一的君主,不折不扣的統(tǒng)治者。他如今年近四旬,微微地有些老態(tài)。兩撇胡子掛在松垮垮的臉上,看起來總是氣呼呼的。
他膝下一群王子公主在皇城花園里玩耍,數(shù)十名靚麗的嘉人有說有笑地陪伴,看得出他是個縱情享樂的人,不拘泥于教條。只是沒見到薩拉什公主的身影,她的膚色與眾不同應(yīng)該很容易辨認(rèn)。后來希林才打聽到她抱病在身不便出門,而且,她也沒有為皇帝生育任何子嗣。
宴席上近千名貴族齊聚,頗有當(dāng)年查尼大婚時的氣派。宴會的菜品有上千道,酒品亦有兩百多種。仆人們一盤一盤推著菜,先向皇帝展示,再切成小塊逐一分到各桌。但是吃就吃了整整一個晚上。
希林洛斯坐在離皇帝最近的桌子上,身邊都是皇帝的近臣。他們都是新人,年輕人,一個個爭先恐后地向這位皇帝獻殷勤,博得他的好感。
放眼望去很難找到一兩個熟識的面孔。人們幾乎不記得沙佛隆家族了,連那么血腥的滅門慘案都淡忘了。希林打算講一些旅途的見聞,說了幾句皇帝就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他更喜歡聽近臣們聊帝國的頭牌的舞娘、賽車手,還有一些運動員的八卦。他還在賽場上下注了,很關(guān)心最近的比賽情況。
“也許有這么一名世俗的皇帝是帝國的福音?!毕A种さ亻]嘴,聽著他們閑聊的內(nèi)容。帝國的普通人大概就是這樣,酒足飯飽以后討論著毫無意義的話題。
宴席上這些菜品對希林洛斯而言都是灰燼和塵埃,吃下去平添苦澀?;实蹧]有為他專門準(zhǔn)備什么,仆人們也只是按照宴會的流程上菜。希林裝模作樣地吃著,偶爾喝一口酒,只要杯子里酒水少了,身后的仆人就立即倒?jié)M。
這時候,仆人們突然端上來滿滿一缸酒。真的是一缸,一個成年人可以跳進去洗澡的程度。這一缸酒是皇帝賜給某位貴族的,只見皇帝拍著桌子哈哈大笑,而那個貴族嚇得面如土灰,從椅子上翻滾下來,趴在地上哀嚎。而周圍的貴族有的幸災(zāi)樂禍,有的瑟瑟發(fā)抖。
原來只要皇帝下令賞賜,受賞的人就必須全盤接受。他必須得把御酒全喝了,否則就是大逆不道。而這么多酒,明擺著會要了他的命。
查士尼斯二世,當(dāng)然,這位皇帝不大喜歡這種稱呼,笑得前仰后合,對自己的惡作劇非常滿意。無論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反正他達成目標(biāo)了。
酒宴的杯盤聲掩蓋了其中一人的哭泣。
宴會上有御用詩人歌頌陛下的豐功偉績,其中當(dāng)然包含帝國遠(yuǎn)征軍的壯舉,這些事情甚至不需要希林洛斯提供見聞,早有人替他編撰好了。長詩詞藻華麗而空洞,內(nèi)容天馬行空一般,離奇而又夢幻。聽著那些不著調(diào)的故事,希林時不時在想,自己真正的經(jīng)歷不也一樣,離奇,甚至荒誕,即便講述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
宴會持續(xù)到后半夜,貴族們才被允許離開。如今這個地方,皇帝是絕對的統(tǒng)治者,再也沒有誰敢給他臉色看了。皇帝很早就回去休息了,希林在離開前收到一名仆人遞的話,“陛下將于下周日,在皇家浴場私下會見你?!?p> “哦?”
希林一樂,這還是查尼留下來的傳統(tǒng)呢,因為自己不吃不喝,皇帝索性請客洗澡。想不到二世還記得這個情分。話不多說,希林當(dāng)即表示同意,一定按時赴約。
后半夜他在皇城山外的大街上閑逛了一陣。天氣很冷,也沒有人,感覺有些落寞。
“你快要死了!”一個討飯的老頭一把抓住他。
“干嘛?”
希林笑呵呵拿開老頭的手,一轉(zhuǎn)臉才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他在帝國遇到的唯一的熟人,“巴斯蒂?!”
希林又驚又喜,一把抱住這個渾身臟兮兮臭烘烘的討飯老頭。他模樣全都變了,一丁點當(dāng)年的傲氣都看不見。這些年大起大落,他憑著本事一次又一次安穩(wěn)脫身,最后也沒混出什么樣,就是茍活而已。
至于他為什么在這,原來皇帝大擺宴席之后,吃剩下的那些食物都會慷慨地分發(fā)給下等人。甚至貴族們在餐桌上吐出來的骨頭,都有要飯的老頭來討。
“你快死了!馬上就要死了,皇帝已經(jīng)盯上你了!”老頭說的話不多,一句比一句嚇人。
“呵,你這老小子。身無分文了,還惦記著國家大事呢?”希林哈哈大笑,“不勞你費心,皇帝對我好著呢。你趕緊去排隊,吃屎也得趕熱乎的?!?p> 推開那瘋老頭,希林徑直返回了騎士團在教堂地宮的據(j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