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似是而非

　　朝綰再一次懷疑自己可能忘記了什么，是在做了一個十分真實的夢之后。

　　*

　　雖然自己沒有正面瞧過對方的臉，但是僅憑聲音，朝綰一下子認出那個人就是檀箏。

　　雖然看得出是前幾日那個彈了一曲《平沙落雁》的人，可是當朝綰抬頭仔仔細細看過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眼里布滿血絲，一臉憔悴。

　　“阿綰，你可后悔？”

　　后悔什么？我做了什么？我和他很熟？

　　“我……可你不可能一個人打過整個仙界！”

　　朝綰聽見自己的聲音不受控制地傳出來，驚呆了。

　　仙界？這個人是仙？不對不對，若是仙怎半點仙氣也無？他為什么要和仙界打架？我是個梅子精和仙界有什么關系嗎？我還沒成仙呢？

　　“整個仙界又何妨？阿綰，你拿著這個，去找少篁，剩下的有我?！?p>　　等等，少篁又是誰？那個給我的是什么？他真的要和仙界打架？為了我？我們很熟？他喜歡我？

　　朝綰還沒看清，就靈魂一顫，瞬間驚醒。

　　坐起身，額頭上一片冷汗。飛爻守在角落里，看見她一副呆滯的樣子，想上前問發(fā)生什么了，朝綰趕緊擺手示意無事，重新躺了下去。

　　她想回憶，卻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夢到了什么，勉勉強強還記得的，就是“少篁”二字，一個模糊的身影，還有當時那人給她一樣東西時飄蕩的清香。

　　到底是怎么回事？修行的兩千年里，自己難道真的忘了什么？自己什么時候認識的少篁？少篁和那誰的身份是什么？

　　“不對啊……”

　　好像之前痊愈的時候，爹在邊上講過一句：“少篁大師果然高明！改日定要親自上門拜謝！”

　　“呼……一定是做夢做糊涂了，把聽見的人名都編進去了。要不就是巧合?！泵鍪峙敛恋衾浜?，朝綰閉上眼繼續(xù)睡覺。

　　后半夜，再沒有奇怪的夢，一覺天亮。

　　早晨，朝綰是被飛爻叫醒的。

　　凈面之后，朝綰穿上飛爻拿出來的竹青素錦襦裙和米色對襟上衣，讓歲桃和連枝上早餐。

　　今日的早餐是一小碗蔥花蛋羹，加一碟糯米糕。朝綰胃口小吃的不多，吃這些便飽了。

　　擦了嘴，她就拉著飛爻去找娘。厲國公一大早就出門去了郡府，繼續(xù)處理那堆爛攤子。

　　喬氏沒心情陪朝綰說話，朝綰也懂事，早晨待了片刻就回了絳辭園，在屋子里練字。

　　“哎，飛爻姐姐?！?p>　　朝綰寫完第三張紙時，突然叫了飛爻一聲。

　　“小姐何事？”

　　“你是怎么到府里的呀？”

　　“家里借錢，結果欠錢欠了太久，被人追債，我被爹娘賣給了販子換錢。是夫人見我可憐，把我買下來帶回府里。”

　　飛爻被朝綰纏久了，話也開始變多起來，她自己都奇怪。

　　“哦……那債都還清了？”

　　“大人幫忙還的?！?p>　　朝綰撇撇嘴。自家爹娘還真有善心，結的善緣一定不少。

　　“那，飛爻姐姐認識叫少篁的人嗎？好像我犯暈的時候，爹爹去找的就是叫這個名字?！?p>　　飛爻點點頭：“嗯，少篁大師是岐連寺十幾年前留住的一名貴客，經(jīng)常替人卜卦，結果極準。只是少篁大師極少親自接待，盡管如此去求的人還是很多?！?p>　　“這幾日爹爹忙，肯定沒時間去謝謝人家。過兩天要是爹爹還沒得閑，我自己去拜謝?！?p>　　“是不是要和大人提前講一聲？”

　　“晚上去和爹爹說。飛爻姐姐還知道少篁大師什么事嗎？”

　　飛爻搖了搖頭。

　　“少篁大師這人神秘，不露真面目，一切都是經(jīng)寺里小沙彌之手。不過，當初有傳聞，岐連寺出現(xiàn)過一名女子，進了大殿后就再無蹤跡。寺廟尤其忌諱殺生，因此有人就猜少篁大師可能就是那名下落不明的女子。只可惜當時也沒人有心去畫個畫像?！?p>　　“女子？這么厲害？”朝綰眨巴著眼睛，“飛爻姐姐也很厲害吧？”

　　“我不會卜卦?！?p>　　“但是以前娘不是說，飛爻姐姐會飛檐走壁，還會看星象？”

　　飛爻伸手擦擦額頭不存在的冷汗，無奈道：“我會些輕功不假，看星象真的不行。猜晴雨尚可，看兇吉還是得找占星師。”

　　朝綰想了想。自己修行了兩千年，還是個精，不是仙，半仙都不是。沒成仙，又是個地上的果子，天生不會飛，頂多撲騰幾下。

　　“飛爻姐姐，你教我輕功吧！我也想飛檐走壁，可以在天上飛！”

　　“不可，”飛爻搖頭，“太危險了?！?p>　　朝綰抓著飛爻的衣角撒嬌：“就教基本功，我不用學得那么厲害，能嚇唬嚇唬別人就行?！?p>　　別人指的是朝綰隔壁崔家的小兒子崔煜。他們家一共三個兒子，沒有女兒。

　　大兒子崔頡今年20，任戶部尚書。次子崔粱是收養(yǎng)的孤兒，今年剛成年，也做了刑部侍郎。

　　小兒子崔煜14歲，和朝綰做了9年的伴。他跟他大哥更像，文縐縐的一個人，不碰刀槍。

　　朝綰想，煜哥兒真奇怪，名字也像崔判官，性格也像崔判官，總不能是崔判官故意到人間來了吧？

　　不過崔煜看起來陰郁話不多，對朝綰還挺好的。送過簪花，送過小擺件，也夸過她的梅子酒好喝。所以朝綰單方面是和他最玩得來的女孩子。

　　她一直想看看崔煜被嚇到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可是好像沒什么能嚇到他。要是跑到樹上房頂上，應該能嚇到崔煜了吧？

　　飛爻也考慮了一下。輕功基本功不算太危險，還有歲桃也能幫忙，只要搞來幾個梅花樁就行了。

　　她倆練了十年基本功，小姐能堅持一年也可以了。明年小姐也該開始更多露面，在及笄之前開始注意人家，趁早談一個合適的人家。

　　“行，那我們下個月開始。但我只教你一年基本功?！?p>　　朝綰快樂地答應了。哪怕學一年，下一年也可以在崔煜生辰那天去嚇唬他了。七八個陰謀瞬間在她腦袋里構思完畢，一個比一個損。

　　但崔煜不會對她怎么樣的，只會把她頭發(fā)揉亂，然后讓她多交出幾壇梅子酒。

　　真好。

　　啊，但是梅子酒的存糧不多了，得多做幾壇備著了。

　　晚上，朝綰興奮地差點睡不著，臨睡著前，她才終于想起少篁這個人，她還要去岐連寺拜謝這位大師。也沒跟她爹爹講，還是明天再說吧。

　　“飛爻姐姐，記得提醒我去岐連寺……”

　　還沒說完，朝綰就進了夢鄉(xiāng)。

　　飛爻無奈。

　　謝禮都沒準備，怎么拜謝？攤上個心大的小姐也是沒辦法了。

　　這次夢里，朝綰又夢到了人，而這次，她記住了那些人的長相，還都是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