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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簫

第四十三回:思過崖

玉京簫 江嶼湖 3821 2019-03-28 20:38:15

  掌門聽了沐晚的話,沉吟不語。

  重凌真君仍是咄咄逼人:“連你妹子都無法替你作證,誰知你是不是在騙人?!”

  沐昭跳出來反駁:“我無法作證,真君又以什么依據(jù)斷定我家阿姊說的是假話?那心法真金白銀地拿在掌門真君手上,還能作假不成?”

  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兩次三番頂撞,重凌再是忌憚著泠涯,也不免生出一肚子火氣來。

  他剛要發(fā)作,掌門卻開口了,他淡聲道:“這本心法確實(shí)玄妙非常,乃正道心法,并非作假。既然沐晚有此機(jī)緣,那么一切便解釋得通了,她的先祖既能流傳下這本心法,那么遺留下附著了劍氣的保命之物也實(shí)屬正常。”

  重凌聽了,急急道:“誰知道這本心法是她從哪里得來?!”

  元?dú)w笑了一聲:“這心法上乘,一個十六歲從未出過遠(yuǎn)門的孩子,豈能隨隨便便得到?再者說,即便是她從別處得來,那也是她自個兒的機(jī)緣,我們做長輩的,難道還要搶奪不成?”

  重凌被他拿話頭一頂,瞬間噎住。

  洪濤卻開口了,陰沉沉問:“我家錦兒的傷,該如何算?”

  元?dú)w真君沖他拱拱手:“老祖息怒。如今事情已明了,那劍氣封存在她父親的遺物里,應(yīng)是她家某位先祖所留,她事先并不知情。保命劍氣只有在遭遇致命威脅時才會發(fā)動,她并非主動出手,況且……“他頓了一下,接著道:“玨毓老祖就快回山了,此事說來二人皆有錯,倘若重罰沐晚,屆時玨毓老祖問起,只怕好說不好聽。還望老祖高抬貴手,看在玨毓老祖的面子上,莫與小孩子家計較?!?p>  一席話說得可謂誠誠懇懇,看似恭敬順從,實(shí)則話里有話。

  他先是表態(tài):是你重孫行事不端,背后搞偷襲在先,不想踢到塊鐵板子,偷雞不成蝕把米;又委婉提醒洪濤,沐晚不是沒有后臺,只不過人家的后臺恰巧出了遠(yuǎn)門而已,等玨毓回來了,看到自家徒孫受這等欺負(fù),只怕又是一場麻煩。

  沐昭在心中暗暗叫好,心想搞政治的就是不一樣,一句話叫他說得玲瓏圓滑,滴水不漏。

  洪濤陰沉著一張臉,盯著元?dú)w真君,元?dú)w卻一副任你將我瞧出朵花兒來,我自巍然不動的神情。

  重凌憋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岔話:“掌門真君如何就能這般輕信于她?”

  元?dú)w見重凌胡攪蠻纏,心生厭煩,不客氣道:“沐晚這些年來奮發(fā)上進(jìn),敬重師長,和睦同門,從未有過出格舉動,大家都看在眼里。我說句不客氣的話,夜錦今天就算不是打在沐晚身上,隨便拉個內(nèi)門弟子過來叫她那樣打一下,結(jié)果都是相同的,此事說來也怪她行事不夠謹(jǐn)慎,怪不得沐晚。”

  這話就真真十分不客氣了,幾乎等同于一巴掌扇在對方臉上。

  沐晚這半天被他人罵來喝去,一直強(qiáng)忍著不哭,聽了掌門這話,卻是再也忍不住,紅了眼圈。

  沐昭趕忙上前握住她的手,無聲安慰著她。

  洪濤陰森道:“倘若老夫非要討個說法呢?”

  元?dú)w心中暗嘆一聲,心道這事恐怕無法輕松揭過了。

  他沉吟了一會兒:“待大比結(jié)束后,沐晚去思過崖思過半年,算是她無意傷了夜錦的懲罰,您看可好?”

  洪濤冷笑一聲:“一年?!?p>  元?dú)w聽了,頗感為難。

  叫沐晚去思過崖思過,已是委屈了她,只為叫洪濤消氣,不再為難于她。

  再者,他看今日情形,那子裕真君全程跟個縮頭烏龜似的,完全沒把他師尊的囑托當(dāng)回事。玨毓老祖人是好人,就是收徒弟的眼光實(shí)在太差,唯二的兩個弟子都是一副死樣子,再把沐晚放在子裕身邊,只怕已是不妥,不若叫她去思過崖避避風(fēng)頭,反正玨毓老祖就快回山了,屆時再將她接回去就行。

  沐昭聽到要把沐晚關(guān)到思過崖,氣得差點(diǎn)跳起來,泠涯卻扣住她的肩膀,對她搖了搖頭。

  洪濤的德性他向來十分清楚,氣量狹小,睚眥必報,倘若不叫他出了這口氣,沐晚只會吃更大的虧。

  沐昭也清楚,面對絕對的實(shí)力和權(quán)力,她和沐晚不過是兩頭小螞蟻,踩死你也不必打商量,能爭取到如今這個結(jié)果,已是不易。

  只是她胸中像憋著一團(tuán)火,吐不出,咽不下,叫她無比沮喪——哪怕到了人人追求得道成仙,時常將“去偽存真”掛在嘴邊的修真界,弱肉強(qiáng)食仗勢欺人的事,也還是避免不了麼?

  沐晚看掌門為難,心知他已盡力,心中感激,上前一步道:“掌門真君,我愿到思過崖思過一年。”

  一些長老聽了,紛紛在心中嘆氣,白柔縮在角落里全程不說話,只是忽然回想起十八年前的某一天,她也是跪在這隱月閣中,等著高高在上的洪濤決定她的生死……當(dāng)時肯為她說話的,僅有掌門、沈放及泠涯而已。

  自己的孩子受了傷,她是極難過的,只是她在觀戰(zhàn)臺之上將事情經(jīng)過看得明明白白,確實(shí)是重夜錦不對在先,如今沐晚遭受重罰,白柔卻歡喜不起來。

  事情最終以沐晚自愿受罰作為落幕,重夜錦被送到藥谷醫(yī)治,因泠涯替她擋住了劍氣,她撿回一條小命,卻是不得不在床上將養(yǎng)至少半年。

  沐晚卻是十分淡然,仿佛不曾受過委屈似的,只在離開時拉住沐昭,跟她說了聲對不起。

  沐昭知道沐晚為什么道歉。

  她以為沐昭不曉得《玄水玲瓏心法》的存在,對一眾長老撒了謊,說心法是父親的遺物,被她藏起來,怕沐昭因此與她離心。

  沐昭清清楚楚知道心法的由來,姐妹倆各懷心思,各有秘密,卻是均無法向?qū)Ψ教拱仔穆暋?p>  沐昭也好奇沐晚的秘密,只是每個人都有秘密,她愿意尊重沐晚。況且沐晚一直極力把她往外摘,生怕連累到她,她感念沐晚的一片真心。

  看著面前已然長開的沐晚,沐昭想起初初來到這個世界時,時常護(hù)在她身邊那個愛裝小大人的古板小孩,不住心生感慨——原來不知不覺中,一切都在變化著,就連那個小沐晚,都長成了大人了……

  她輕聲道:“不用說對不起,不管怎樣,我都信你?!?p>  沐晚聽了,再次紅了眼眶。

  泠涯站在遠(yuǎn)處等沐昭,眼神掃過沐晚時,充滿了探究。

  《玄水玲瓏心法》及那塊封存了劍氣的紫玉吊墜他都認(rèn)識,沐昭從未有任何事瞞過他,均一五一十跟他講過。

  他知道沐晚在撒謊,卻沒有拆穿她。

  每個門派中都有隱藏不出世的高人,沐晚資質(zhì)再好,無人指點(diǎn)亦不可能進(jìn)步如此神速,只是顧及這小徒兒的心情,他不想過分追究。

  他暗暗想著,自己對待這個徒兒,是否真的寵溺過頭,失了原則?

  ……

  一月時光匆匆而過,沐晚不負(fù)眾望拔得頭籌,摘下了門派大比筑基弟子組第一名的桂冠。

  只不過瑯?gòu)址宓娜巳詫⒅匾瑰\重傷的事算在她頭上,明里暗里說她贏得名不副實(shí),聽那意思,好像重夜錦不受傷,沐晚便絕拿不到第一似的,竟全然忘了重夜錦在與沐晚的第一場比試中便落敗,還因此氣急敗壞出手偷襲。

  而沐昭居然也闖進(jìn)前十五,成了本次門派大比中的最強(qiáng)黑馬,雖然還差五名才能擠進(jìn)前十,卻已比他人預(yù)期好出太多。幾場比試?yán)铮憩F(xiàn)得頗為不俗,叫一眾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弟子紛紛驚掉了下巴。

  只是,大比結(jié)束后,沐晚便離開了昭陽峰,住到了思過崖。

  思過崖乃是門派禁地,除了被罰到此處思過的弟子,其他人均不得靠近,常年有人看守。

  聽說其上環(huán)境十分惡劣,常有毒蛇猛獸出沒,且受罰者只能住在崖洞中——那崖洞是依著陡壁挖出來的,深入山腹,分為三十來層,最底層是暗不見天日的死牢,鎖著一些窮兇極惡之人。若無事,沒人會往這地方跑,崖下的守衛(wèi)們懶懶散散,只不過做做樣子。

  沐昭有云隱傘在手,輕輕松松便能繞去,是以她時常偷跑上思過崖看望沐晚,給她送些東西。

  時值六月,夏山如碧。

  泠涯正坐在書房內(nèi)看書,神識察覺到沐昭正向書房走來,無意識翹了翹嘴角,他將手上的書合起,放到桌上蓋住,沒等沐昭敲門,便輕聲道:“進(jìn)來罷?!?p>  話音剛落,就見沐昭推開門,像只輕靈鳥兒般飛了進(jìn)來。

  她穿了件白色短襦,下著水綠紗裙,頭發(fā)簡單挽了兩個松松的發(fā)髻垂在耳后,整個人像只含苞待放的花苞。

  她跑到泠涯身旁,想撒嬌又不敢,只討好地喊了聲“師父”,聲音輕輕的,接著便不再說話,將手背到身后,用一雙圓溜溜的小鹿眼望著泠涯。

  泠涯養(yǎng)了她這么些年,但凡她眼睛滴溜一轉(zhuǎn),便知她打得什么主意,瞧沐昭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知道她這是又想出去玩了。

  他無奈道:“功課做完了?”

  沐昭趕忙答:“做完了!今兒練劍練了兩個時辰還多一炷香呢?!?p>  泠涯笑道:“你倒算得清楚?!?p>  沐昭不好意思笑笑,兩只臥蠶愈發(fā)顯眼。

  泠涯對著她,總生不起氣來,知道她這些日子常常偷上思過崖看望沐晚,想著也沒什么打緊,便沒有多加阻攔。

  他低聲叮囑:“月余去一次便罷了,不可常去,更不可往深處走?!?p>  沐昭趕忙點(diǎn)頭,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袖子輕輕搖了搖,應(yīng)承道:“我一定小心,師父?!?p>  泠涯嘆了口氣:“去罷,早些回來。”

  沐昭歡歡喜喜“嗯”了一聲,從拴在腰間的小荷包內(nèi)掏出一樣?xùn)|西,神神秘秘放到桌上:“這是送給師父的!”

  說完轉(zhuǎn)身飛快地跑掉了。

  泠涯詫異,瞧見她已跑遠(yuǎn),這才低頭看桌上,一看之下,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竟又是一個劍穗。

  自打沐昭第一次為泠涯準(zhǔn)備生辰禮物,送了他一個自己編的劍穗后,便沉迷編織各種樣式的劍穗,隔三差五就要送泠涯一個。

  他淺笑著拿起桌上銀灰色的劍穗查看,只見做工精細(xì),心里想著:“手藝倒是精進(jìn)了?!?p>  把玩了一會兒,從納子戒里拿出一只木盒,只見里頭躺著各式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劍穗,足有數(shù)十個之多。有些編得歪歪扭扭,一看便知手藝不精,他將那個新得的輕輕了放進(jìn)去,妥帖收藏好,這才又拿起翻了一半的書,繼續(xù)看起來。

  各位看官當(dāng)他看得什么書?竟是爛樵柯的《黃粱夢記》!

  屋內(nèi)燃著沉香,窗外蟬鳴陣陣。

  驕陽似火,海天云蒸。

  沐昭扛著小傘慢悠悠朝著山下走去,路上遇見獨(dú)自一人的雜役弟子,她便要作弄對方一番。她在云隱傘下,別人看她不見,還當(dāng)是什么山精鬼怪顯靈,嚇得哭爹喊娘。

  如意也是一個小壞蛋,最喜捉弄他人,與沐昭臭味相投,看到別人被嚇跑,他笑得最是開心。

  紅綃怕熱,化為原型被沐昭抱在懷里,看著如意和沐昭作弄人,也笑得狐貍嘴巴咧到耳根子后頭。

  沐昭本想著先散散步,便沒有去攬月臺乘坐云舟,卻因此錯過了前來尋她的駱靈。

  很多時候,命運(yùn)的作弄只在一個呼吸間,稍稍一不留神,老天爺便將你精心隱藏起來的秘密撕開,暴露在白日昭昭之下。

  正所謂——世事難料定由命,陽錯陰差豈我辜?沐昭與駱靈這一錯身而過,卻是引來一連串的變故......

  欲知后事如何,各位看官,且聽小生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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