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個小丫頭保持一個身段的距離,慢慢走著。穿過參加宴席的各家親眷后,拐入一條游廊,然后經(jīng)游廊穿過一個小花園。那丫頭的腳步慢慢地快了起來,到后面簡直是疾步快走。
雪晴扶著新芽,跟得有些吃力。新芽便喚了那丫頭一聲:“前頭的姐姐,還請慢些走,我們跟不大上?!?p> 那丫頭聽說,放慢了些腳步。但還是沒有回頭,只自顧自地往前奔。
雪晴瞅著身旁的人煙越來越稀少,前面宴席的鼎沸人聲也漸漸聽不見了,頓時心生警惕。她握了握新芽的手,新芽也察覺到了問題,反握了一下她的手。復(fù)揚聲對那丫頭叫道:“姐姐,我們累了,實在走不動了,歇息會兒吧?!?p> 那丫頭見說,頭也不回地道:“就在前頭,馬上就到了?!比缓笞灶欁酝氨剂藥渍?,推開前面一排房屋中的一間:“到了,請進去吧。”
雪晴疑心這是個陷阱,欲待不去,看看身上的衣服確實無法見人,只好帶了新芽走進屋子去。
那丫頭低頭等著她們進去,站在門邊并不動彈。
雪晴進入屋子,見是小小的一間,屋里只有一張八仙桌,桌上放了一個圓盤,盤中疊著一件衣服,想來是給自己的。另有一扇小小屏風(fēng),可能是方便自己換衣服??雌饋?,這間屋子倒似專門為自己換衣服設(shè)計的。雪晴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并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似乎也沒有暗門通往外頭。這才對新芽點了點頭。
新芽會意,走過去對那丫頭道:“姐姐,我們這就換衣,還請姐姐幫忙守住門口,回頭還需麻煩你帶我們回去?!?p> 那丫頭勾著頭甕聲答道:“應(yīng)該的,你放心。”
新芽于是關(guān)上房門,伺候雪晴迅速地?fù)Q好衣服。舊衣服疊好,卻發(fā)現(xiàn)桌上并沒有可以裝衣服的包袱。新芽又開了門,打算問那小丫頭要個包袱皮。
那丫頭說:“姐姐不如將舊衣交給我,我洗了烘干再給您送回去?”
新芽道:“那哪里成,也太麻煩你了。姐姐的好意我們心領(lǐng)了,只需個包袱皮裝起來也就行了?!?p> 那丫頭只好點點頭::“那姐姐等等我,我去拿?!闭f著望著內(nèi)院蹬蹬跑了。
新芽等了好一陣,還會沒有那丫頭的消息,也是有些慌亂,忙問雪晴道:“小姐,那丫頭老不回來。我們卻該問誰要個包袱皮去?”
雪晴不禁被她逗得撲哧一笑:“傻丫頭,這個時候還管什么包袱皮,好好想想怎么回去才是正經(jīng)。”
新芽恍然,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湊到雪晴身旁說道:“小姐,不妨事的,我一路過來,都留了記號?!?p> 雪晴微感詫異:“哦?你都留的什么記號?我都沒有發(fā)覺。”
新芽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娘給我和妹妹一人買了支珠釵,材質(zhì)雖算不上好,卻十分精奇可愛。又是小小的一顆顆,不易讓人發(fā)覺。所以我把那串珠子拽斷了,在每個拐角路口都撒了一兩顆?!?p> 雪晴聞言,拍了拍她的手:“好丫頭!回頭我讓太太再賞你支好的。”
新芽一邊扶著她往回走,一邊笑道:“值什么,這本就是婢子該當(dāng)做的。只是陳府今日搞的這一出,也不知道是何意思?”
雪晴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行得正坐得直,哪怕什么邪魔鬼怪魑魅魍魎?!?p> 新芽點點頭,扶著她轉(zhuǎn)過一個拐角,眼睛在地上溜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遂拐到另一條岔道,再搜尋了一番,終于在小道邊角發(fā)現(xiàn)了目標(biāo)。新芽趕緊走過去,捏起那顆珠子,跑過來展示給雪晴看。
雪晴定睛瞧去,卻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玻璃珠子,通體透明,只在珠子中心有一點嫩芽的新綠,顯得十分生氣可愛。雪晴笑道:“你這丫頭,忒也敗家。這玻璃珠子是舶來品,雖不名貴,也是十分難得了。你竟這樣糟蹋了,小心回頭你娘揭了你的皮?!?p> 新芽嘻嘻笑道:“我只說送給了小姐您,我娘聽說,難道還親自來找您問不成?”
雪晴作勢要打她:“好呀,你原來竟拿了我背后做幌子,今日看我撕了你的嘴?!?p> 新芽連忙笑著討?zhàn)垼骸昂眯〗?,我再不說了,您好歹饒了我這遭罷?!?p> 兩人笑鬧著已是走到了先前走過的小花園。正自說笑,忽聽得小花園里一個戲謔的男聲傳出來:“呦,兩位小美人這是要往哪兒去呀?”
新芽一驚,立馬往前一站,將雪晴擋在身后。
那聲音又笑道:“好個忠心的小丫頭。倒是對小爺我的胃口。”說著從那假山后面慢慢踱出來一個人影。只見他身量不高,一身華服,嘴角無須,看著竟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模樣。只是臉上一股無賴嘴臉,望之使人生厭。
雪晴躲在新芽身后,偷瞄了那少年一眼,并不認(rèn)識,也不是之前與自己在了樂書坊里起爭執(zhí)的陳小公子。當(dāng)下有些放心,又有些擔(dān)心。想著不能在陳府里與人起了爭執(zhí),于是推了推新芽,拉著她就要走。
那少年見狀,竟三步兩步上來攔住她兩個:“小美人兒,想往哪兒跑?既然碰見了,不來陪你小爺說笑一回,卻要走?哪有那么容易?”
新芽大怒,因見他身上穿得體面,又怕是哪家的公子,也不敢過分開罪。只是道:“我們是來參加婚宴的客人,急著去見陳夫人。還請這位公子讓一讓。”
那少年聽得如此說,非但沒有讓開,反而欺上前來:“那正好,你們是客人,我是主人,正該客隨主便才對。你們就隨我的便,陪我說道說道吧?!?p> 雪晴見那少年無賴,正想著如何脫身??汕苫▓@那頭就走過來一個人影,雪晴忙拉了新芽,往那來人的方向奔。
那少年不提防她二人竟往其他方向奔去,竟沒有攔住,只得跺跺腳追了上來。
雪晴一口氣奔到那人面前,方才停下來抬頭看向他:“請問,婚宴坐席該往哪兒走?”這一抬頭不要緊,她頓時傻了眼,心中暗暗叫苦:真是冤家路窄、禍不單行?。?p> 原來面前的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日與她在書坊起了沖突的陳小公子。比較奇怪的是,那陳小公子竟只微微瞄了她一眼,就伸手指向左側(cè)的回廊:“那邊,直走就到了?!闭f完徑自抬步走了。
雪晴得了指點,拉著新芽就往左側(cè)的回廊跑去。身后那個古怪的少年卻沒有追來,只隱隱聽到有人問:“表哥,你在這干嘛?”后面的聲音太小,卻聽不真切了。
兩人不大會兒就跑到宴席的場地,眼見到面前鶯鶯燕燕人聲鼎沸,雪晴的心才算是安定了下來。站在角落平息了會兒心跳,才帶著新芽回了竇氏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