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結(jié)盟
三日后,長安城傳遍了一條消息:吳王府外出采買的馬車因馬兒受驚在街上誤傷了榮寧公主的兒子段墨寒。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撞得普通百姓,只要不出人命,賠點錢就行了,可偏偏撞傷的是段墨寒,同為皇室子弟,吳王這個主子怎么說也得露個面,親自去給段表哥賠不是。
晉王早已先一步到達段府,雖然一早便知段墨寒要做什么,但他還是放心不下,想看看段墨寒究竟有沒有受傷。一進內(nèi)室,便聞到了濃郁的藥草香,晉王徑直朝床前走去,伸手掀開垂在床前的素縵,段墨寒穿著雪白的中衣半躺在床上,長發(fā)在腦后挽起一個低髻,背靠在寬大松軟的枕頭上,見到晉王,只是笑著叫了聲:“表兄,你來了!”
晉王定睛望去,見段墨寒面色有些蒼白,雙唇無色,便知他是真的受傷了,不禁責(zé)怪道:
“你怎么如此胡鬧?不是說好了只是假裝嗎?”
段墨寒淺笑,語氣平淡地說:
“做戲要做足,若讓人抓了把柄,那還不如不做,我若不真受傷,那吳王堂堂一個王爺,又怎會親自登門道歉?!?p> 晉王不覺有些愧疚,為了完成他的大業(yè),蕭洛和墨寒,他的兩個好兄弟,為他付出了太多。
晉王到底還是不放心,特意喚了太醫(yī)進來,親自過問:“如實告訴本王,段公子傷勢如何?”
那太醫(yī)不敢怠慢,答道:“回王爺,段公子被馬蹄踩到了背部,即刻便吐了血,不過好在沒有傷筋動骨,且段公子身體素來康健,修養(yǎng)一段時間便可復(fù)原,還請晉王殿下寬心。”
晉王聽了這話才勉強放下心來,又不禁責(zé)備道:“日后若是再這般胡鬧,就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了!”
太醫(yī)退下后,門外便有人來報,竟是吳王和蕭洛一同來了,段墨寒和晉王對視一眼,便說:“快請他們二位進來。”
吳王見了晉王,寒暄了兩句,便不住地跟段墨寒賠不是,吳王尚且十七歲,不比趙王大多少,但因年少便外放任職,言行舉止上要比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趙王成熟很多。段墨寒象征性的與吳王客氣了兩句,就轉(zhuǎn)頭看向晉王,晉王沖他點了點頭,他便伸手按下床頭內(nèi)側(cè)機關(guān),只聽一聲響,對面雪白的墻壁竟裂開一條縫,像兩扇門一樣向兩邊自動打開,吳王一時吃驚,一臉疑惑地看著段墨寒。
段墨寒卻若無其事的一笑,說:“四表哥有話與你說,還請吳王殿下移步?!?p> 此時,屋里只有五個人,段墨寒、蕭洛、晉王、徐以遙還有吳王。
晉王起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吳王卻警覺的看了看四周,段墨寒難得的正色道:
“你不用擔(dān)心,這里都是自己人?!?p> 一句自己人,吳王似乎就猜到了什么,四皇兄,果然不像傳言中那般簡單!吳王將信將疑地跟著晉王和徐以遙走進暗閣,段墨寒將機關(guān)反轉(zhuǎn),那面墻壁便合了起來,看不出任何的破綻。
蕭洛見狀,便坐到段墨寒床前,說:“那日一聽說你被吳王府的馬車撞了,我便猜到事情不會那樣簡單,這可是你的主意?”
段墨寒笑道:“就知道瞞不過你,表哥想跟吳王聯(lián)手,總是要面談的,為了掩人耳目,我才出此下策,他們倆一個來探病,一個來道歉,碰巧偶遇,自是說的過去?!?p> 蕭洛斜睨著段墨寒,打趣道:“他倆是假偶遇,我跟吳王倒是真偶遇,我連你家大門都沒進去,他便急匆匆趕來了?!?p> 說到這吳王,段墨寒不禁夸道:“這吳王不比趙王大多少,人倒是頗為穩(wěn)妥,這要換做是趙王,只怕絕不會親自登門來道歉的?!?p> 蕭洛點了點頭,說:“可不是嗎,不過……你到底對人家的馬做了什么?”
段墨寒一聽,立馬來了精神,得意的說:
“你以為只有你在暗暗調(diào)查吳王嗎?我一早便知道了吳王府有一輛馬車每日卯時到辰時之間會外出采買,便讓人提前跟了去,待那車夫下車去鋪子里取貨時,我的人偷偷用竹簽扎了一下馬腿,馬兒吃痛,便瘋跑起來,本公子假裝路過,一時不察,被撞倒在地?!?p> 蕭洛卻道:“就你餿主意多!”
段墨寒卻伸手指著蕭洛反駁道:“哎?我可不能跟你蕭公子比,你可是上房揭瓦都干得出來呀!”
蕭洛一聽,頓時苦笑,一把拍掉段墨寒的手爪子,說:“行了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貧嘴,我可是聽太醫(yī)說你要臥床幾天了,我爹那里有先皇賞賜的人參,要不給你拿些過來?!?p> 段墨寒連連搖頭,道:“哪里就那么嬌貴了,吃些藥好好養(yǎng)著就行,再說……我也不想好的太快,多養(yǎng)幾天病就能多跟戶部告幾天假,省的去見那幫勢利眼,見我娘一死我便失了勢,一天天的總是在背后編排我!”
蕭洛倒是深有感觸,便說:“說的也是,我在刑部也一樣的,我如今既要應(yīng)付上面的人,又要管好下面的人,還要跟同僚搶案子拼政績,爭取早日升官,偏偏我們刑部接收的盡是些市井潑皮,一個比一個難纏!”
段墨寒聽了這話,便說:“也沒辦法,你是長子,日后要繼承蕭家祖業(yè)的,蕭伯父堂堂丞相,自然希望你也能有高官厚祿,你肩上的擔(dān)子難免重些。”
說到蕭家,段墨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連忙接著說:
“對了,我記得淵兒只比喚月小兩歲吧,說起來也有十四歲了,怎么如今還住在清蓮觀里嗎?”
提到這個弟弟,蕭洛也很是惆悵,道:
“身子還是那樣,一直也不見大好,清蓮觀里冬暖夏涼,也是四季如春了,他在那里住習(xí)慣了,似乎越發(fā)不能適應(yīng)外面的生活了,今年開春把他接來家里住幾天,結(jié)果沒多久就開始發(fā)熱,我們又給他送回去了?!?p> 段墨寒聽了也不禁嘆了口氣,說:
“十三四歲的少年郎,正是讀書的大好時光,你當(dāng)年十五歲便考中了解元,他如今還只考過童試,要我說,淵兒總不能一輩子躲在那觀子里,適應(yīng)不了可以慢慢來,堂堂相府嫡子,總歸是要回家光宗耀祖的!”
見蕭洛認(rèn)真的看著自己,段墨寒又道:
“你也別嫌我多管閑事,別人家的事我還真懶得管,可是咱倆這交情,我真得多說兩句。依我之見,倒不如讓你爹請個靠譜的先生,每日去清蓮觀里幫淵兒溫習(xí)溫習(xí)功課,趕緊讓他下場考個名次出來,也不指望能有你這般出息,哪怕是個舉人也成啊,趁著你爹現(xiàn)在位高權(quán)重,給他捐個小官,讓他混幾年官場,幫你拉拉人脈,日后你日子也能好過一點,不至于把整個蕭家的擔(dān)子都壓在你一人身上?!?p> 蕭洛眨巴兩下眼,倒是笑著說:
“其實,去年我爹便有了這樣的想法,可是皇帝疼長子百姓疼幺兒,我娘人到中年才生了淵兒,自是寶貝的不得了,這秋闈跟春闈你也是知道的,都是三場九天,幾場考下來都能脫層皮,我娘怕淵兒吃不消,每次我爹一提這事她都要惱。”
段墨寒一聽,不禁有些同情蕭洛:
“可是……難不成讓你養(yǎng)淵兒一輩子嗎?這只怕要影響你以后說親啊!”
蕭洛也只得苦笑著說:
“誰說不是呢,偏偏我爹拗不過我娘,這事兒也只好先放著了!當(dāng)初我參加秋闈時也有十五歲了,再讓淵兒等兩年吧,興許他身子就能大好了,我娘也不至于百般阻撓?!?p> 蕭洛望了望那面墻,見里面三位沒有要出來的意思,又轉(zhuǎn)頭對段墨寒說:
“其實,就算淵兒真的打算這樣過一輩子,我爹百年之后我也斷不會苛待他,只是……他現(xiàn)在年紀(jì)還小,感覺不到,等以后慢慢大了,看到別人都有所作為,難免心里不好受,到那時他再來怨我們,那就麻煩了?!?p> 段墨寒倒是贊同蕭洛的觀點的,男人總要有所建樹才行,不然在親人面前都抬不起頭來,蕭洛現(xiàn)在未婚還無妨,等以后娶了妻生了子,當(dāng)嫂子的若是嫌棄小叔子,最后為難的還是蕭洛,可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這樣想著,段墨寒又抬頭看了一眼那面墻,蕭洛也忍不住望過去,里面的人還沒出來,二人不禁都有些焦慮,萬一吳王不肯冒這個險,那怎么辦?他已經(jīng)知道了那么多,晉王能留活口嗎?如果不留活口,晉王下的去手嗎?這二人等的都有些焦灼,思來想去……要不再聊會天?算了,好像也沒什么好聊的了,就在這時,那面墻壁突然一響,緩緩向兩側(cè)打開,蕭洛和段墨寒連忙定睛望去,見晉王三人面色平和的從暗閣里走出,段墨寒心中一喜,這是……成了?
果然,吳王沖晉王開口道:“若是早知四哥有如此抱負,小弟又何至于躲去廬州,只要能為母妃報仇,小弟甘愿為四哥肝腦涂地!”
晉王見吳王果然是個有血性的,便笑道:“肝腦涂地不至于,你還要替你母妃好好活著呢,我已經(jīng)派人埋伏在吳王府周圍,護你周全,日后你出行,我的人也會在暗處跟隨,所以你也不用擔(dān)心,有四哥在,你不會有性命之憂?!?p> 見晉王這樣說,吳王似乎猛然間想起了什么,連忙說:“對了四哥,好像真的有人要對我下手了!”
這話一說,其余四人都吃了一驚,晉王面色微凜,問道:“此話怎講?”
吳王說:“前幾日我醒來,偶然間一抬頭,發(fā)現(xiàn)內(nèi)室房頂?shù)耐咂倭藘蓧K,四哥,是不是有人要殺我?”
一時間,屋里靜的出奇。這……其實大家都知道,那兩片瓦,是蕭洛卸掉的,沒想到竟嚇到了吳王。蕭洛不禁有些心虛,但又故作淡定,段墨寒把素縵拉了拉,企圖遮住自己似笑非笑的臉,晉王也覺尷尬,連忙虛咳兩聲,解釋道:
“五弟啊,你看,若是真有人想殺你,你現(xiàn)在又怎會安然無恙的站在這,依四哥來看,大概是吳王府這幾日翻修,難免有瓦片松動,可能是夜里有野貓出沒,不小心碰掉的而已?!?p> 野……野貓?晉王殿下你認(rèn)真的嗎?我為你出苦力你卻把我當(dāng)野貓……蕭洛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徐以遙差點把嘴唇咬破才強忍著沒笑出聲。
吳王經(jīng)過晉王那一番洗腦,此刻已經(jīng)是對晉王佩服的五體投地,如今晉王這樣一說,他便深信不疑了。
晉王面色尷尬的回頭看了看蕭洛,心里卻笑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