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這是做什么?”王青相滿臉詫異。
“聽說....”
下人看了一眼臺上翻飛而舞的兩個人,低聲道:“為了任大家!
一曲舞罷,全場掌聲遮天蔽日的雷動而起。
沖天的喝彩聲中,馬上便是虞姬奪劍自刎的情節(jié)了。
任青撩袍疾步走到綴煙晚身前,演的雖是龍行虎步,可眉宇間的驚疑卻已經(jīng)分明顯露的藏掖不住。
滿場雷動的喝彩聲中,任青靠近了綴煙晚的身子,壓低了嗓子問:“你到底想干什么?這里是世子府!”
似乎是沒有料到任青能看出什么,露出了馬腳的綴煙晚意外的看了任青一眼,神色嫵媚也凄美,竟是在任青的質(zhì)問下將這處戲演了下去,演活了虞姬。
她看著已然沒有了霸王氣度的任青,低聲道:“任青,送我最后一程吧?!?p> 這句話仿佛在任青的腦海之中轟然炸響,瞬間她想明白了,為什么要和文敏行眉來眼去的,嫁禍王青相,為什么今天這個任務來的這么急這么趕。
因為文敏行是太子的人,為了能夠從跋扈世子王青相手中搶回自己,他能依靠的只有太子殿下!
而此刻太子殿下的人馬,恐怕就在這小院之外!
綴煙晚的這一次刺殺,最后也是嫁禍給太子的!
想通了所有關(guān)節(jié),任青渾身冰冷,有心想要阻止綴煙晚的動作,可綴煙晚只是蓮足輕輕一點地面,帶動起任青整個人都一同止不住的向前飛撲。
這段虞姬奪劍自刎的戲兩人演了不下數(shù)十次,可從未有過這般的演法,慌亂之中任青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不由己,縱身飛撲之處,綴煙晚背對拔劍之所,赫然竟是王青相站立的地方!
院中侍衛(wèi)已經(jīng)察覺出不對來,不禁紛紛按刀向王青相靠攏,可院中看戲的下人們早就為了占個好位置而擁堵在了一起,后面侍衛(wèi)并不能及時的撥開人群趕到王青相身邊護衛(wèi)。
此刻場面已經(jīng)開始有些慌亂了,不解侍衛(wèi)用意的下人們不滿于他們的蠻橫插隊,有的上了年紀的直接開口呵斥,這亂糟糟的場景,直到綴煙晚握著任青腰間的長劍完全出鞘時,才暫時有了那么一瞬的噤聲安靜。
“哐滄!”
一聲出鞘,劍鋒的輕吟低顫猶如在耳邊回響,那柄長劍已然化作了奪目的流光!
綴煙晚拋下了呆愣中的任青,俏臉上一派面無表情的肅殺,全身洶涌的氣機再也不加任何掩飾,催發(fā)出一道氣勢龐大的驚人劍氣,電光火石的刺向已經(jīng)近在咫尺的王青相!
這聲勢浩大,堪稱壯烈的一劍,在洶涌噴薄的氣機真元催動下竟是又快了三分!
長劍撕裂空氣,發(fā)出宛如野獸低吼的劍鳴!
這一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沒人想到這個與任青一同成名的京都戲子,一個嬌怯怯的小娘子竟然是一名刺客,而且一出手便是如此兇悍的一劍。
生死關(guān)頭,王青相臉上反而沒有什么驚慌的神色流露,只是在這壯烈如雷霆的一見之下微微皺了皺眉,那雙輕佻的雙眼中,此刻變得幽深無比,帶著不可度測的冷靜意味。
當初南關(guān)一劍擋八百騎的秦之火便是當世一品。
而今天綴煙晚這聲勢浩大的一劍,分明已經(jīng)隱隱有了一品的宗師氣象了。
即便是那位青衣樓第一殺手復生,面對綴煙晚蓄勢已久的這浩大一劍也只有暫避鋒芒而已。
王青相長吸了一口氣,而后屏息,所謂高手相爭,拼的便是誰的一口真元內(nèi)息更加綿長有力,這位世人眼中不學無術(shù),混賬透頂?shù)哪详P(guān)世子,在這生死一線的時刻不退反進,沉重的往前邁出一步。
悶雷聲炸響在院子里。
王青相腰間窄刀剛一出鞘便帶動起一陣不絕于耳的悶雷響動,這抹刀光后發(fā)而至,在堪堪劍光刺入他眉心之際,蠻橫的攔下了綴煙晚蓄勢已久的壯烈一劍!
世間修行者,凡達到諸脈皆通,納真元氣機于丹田匯聚如海,可稱為高手。
自三十年前中原諸國相繼退出歷史之后,大梁便是中原正統(tǒng),雄踞天下。
那段動蕩的亂世之后,有欽天監(jiān)聯(lián)合龍虎山為天下武人分品定級,如朝堂大臣一般分為九品十八級,意為天下英才無論文武都要為國所用。
綴煙晚幼年家中大變,于紅塵中看遍了冷暖,有青衣樓深雪楠親授功法,多年來養(yǎng)在深閨之中。
今日長劍出鞘,滿園生寒!堂堂世子身邊諸多邊軍高手,竟都攔不下這光華奪目的一劍!
窄刀鳴顫,拿捏在王青相的大手之中猶自低吟顫抖,似乎刀中有靈,讓人驚異。
綴煙晚兇悍一劍遞出無果后,并未再上前搶攻。
四周下人們早在那聲春雷炸響之際就尖叫著跑開了,圍攏上來的是隨著世子從南關(guān)帶來的邊軍護衛(wèi)。
一擊不中后,按劍而立的綴煙晚并未再管任青,任由她隨著慣性重重摔在地板上,如同路人看都沒再看一眼,倒在地上的任青沒空理會被石板磨破皮的手掌,她雙眼尚帶茫然的看著對持的雙方,這一切發(fā)生的太過迅速,別說此時他反應不過來,便是給任青時間反應,他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王青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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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院大門轟然打開,衣甲鮮明的禁衛(wèi)軍與王青相派出去的護衛(wèi)相互廝打在一起,難分難解。文敏行在隊伍正中,站在太子身側(cè),極力的向著別院看去,希望能看心上人的身影。
“太子殿下這是何意?”徐護衛(wèi)高聲詢問,得來的卻是太子不屑的一聲冷哼。
“王青相目無王法,強搶本太子表親兄弟的訂婚愛人,今天你們交人還罷,不交我就帶兵逼著你們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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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相身邊的護衛(wèi)寥寥無幾,此刻遇見刺客不僅沒有團團護衛(wèi)住主人,反而分散在小院的四周,隱隱封住了所有通道。
任青看的不明所以,愣愣的想到,難道這個紈绔世子的功力這么強,手下的人對他信心十足?
王青相大聲對外叫喊了幾句放人進來,可是外面嘈雜的打斗早已進入到白熱化階段,太子雖然帶人過來鬧事,可畢竟不敢下死手,加上王青相身邊護衛(wèi)一個個都悍不畏死,一時間居然堅持不下。
看著綴煙晚那張古井無波的平淡模樣,王青相也不再喊叫護衛(wèi),淡淡一笑:
“綴姑娘隱在京中這么多年,一朝拔劍果然氣勢驚人,所謂一鳴驚人也不外如是了。”
對王青相的話恍若未聞,綴煙晚一身妝容未下,面對虎視成群的護衛(wèi)們反而有一種別樣的凄美,好像是那臺上聲聲曼唱的虞姬從故事里走到了人間。
劍面映著她秋水般狹長美麗的雙眸,這把劍只是尋常裝飾舞臺的道具用劍,與任青對戲以來,她都堅持用真劍,就是為了等今天遞出這一劍,可這么多辛苦等待換來的一劍卻被他攔了下來。
綴煙晚覺得有些遺憾,可在心中更多的反而是釋然與解脫。
“我與殿下也算是相識一場,如今有一言不知殿下聽是不聽?”
王青相看著那曾經(jīng)笑語如花,如今冷漠想要殺自己的美麗女子,他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胸腹之間的灼燒感淡下去一些,沉聲道:“請說?!?p> “我乃御史綴中衡之女,今日之事與他人無關(guān),都是上一輩的恩怨。“
“有無關(guān)系你說了不算!”王青相身邊的護衛(wèi)打斷了綴煙晚的話:“你不會天真的以為,刺殺當朝世子爺?shù)淖锩?,會僅僅止步在一個殺手身上嗎?”
院外的廝殺聲愈發(fā)激烈,綴煙晚一身氣機死死鎖住王青相,讓他除了在正面對敵外別無選擇。
王青相活動了一下握刀的僵硬的手腕,向綴煙晚問道:
“我雖然不知道手下能攔住太子人馬多久,但我肯定時間不長,等太子過來了你再想殺我嫁禍他,可就不太可能了。”
綴煙晚并不答話,只是輕輕一笑,明媚的臉龐仿佛有無數(shù)迷離的光芒從那其中散開,她握著長劍的纖手就算垂落下來也未有一刻的松懈,做了別人的金絲雀八年,知道今天才算是做了一次堂堂正正的自己。盡管下場是死無全尸,身首異處,她沒有半點怨言和恐懼。
因為她在這萬丈紅塵中,在紙醉金迷里勾欄院中生活了這么多年,直到今天她終于能像話本小說里的那些英姿颯爽的女俠一般,見到壞人惡人仇人,遇到不平不公不忿,只管痛快的拔劍,大喝一聲:
“看劍!”
普通的長劍在氣機內(nèi)勁的糾纏催動下,發(fā)出猶如龍嘯的攝人破空聲,在所有人眼中,這一刻他們所面對的敵人整個融入到了劍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