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許述義氣憤的跑開后,安雅本想追上前去,但在這時,一旁來往經(jīng)過的各個萬佛宗弟子們都紛紛告訴她‘不必擔(dān)心’或‘他們自會看好那小子’之后,三個少年便也都放心了。
于是便一齊轉(zhuǎn)身,往大雄寶殿走回去。
片刻,少年們只回到殿內(nèi)的大佛前,便見到路琮大師與司徒總管已一道從佛像旁的樓道走了下來。
殿內(nèi)的弟子們見到路琮大師,是皆紛紛行了一揖,路琮大師也微笑點頭以應(yīng)。
在來到少年們身邊后,雙方彼此間也打了招呼,并互相知會了剛才發(fā)生之事。三個少年很感激他愿意出山相助,若不是路琮大師及時上前扶住,他們就差些在大佛前當(dāng)眾跪謝了。
而少年們雖終于知曉,原來司徒總管是真有辦法能說動他,卻是也不知到底是用的什么辦法。
可如今大師本人在此,卻也不好多問,只能先將這疑惑憋下去了。
隨后,由路琮大師持著禪杖走在前頭,司徒虎、王伊寧、武浩、安雅在后跟隨,五人一道沿石階走出了大雄寶殿。
“許前輩?!?p> 司徒總管恭敬作揖叫住了許闡是道,“司徒也不想催促您,只是…此事確是人命關(guān)天、事關(guān)重大,只希望您能…”
“我知道,我當(dāng)然知道…”
許闡是只揮了揮手以應(yīng),“但你們也明白,與李蒼榮交手絕非易事,而且還是在他的地頭…我還是需要做些準(zhǔn)備的?!?p> 司徒總管疑惑:“呃…什么準(zhǔn)備?”
許闡是眉頭深蹙:“我后事的準(zhǔn)備!”
聽到許前輩的語氣中帶著些許不耐煩、甚至是有絲絲慍怒,司徒虎唯恐惹了前輩這時候不順心、轉(zhuǎn)眼便反悔,遂也不敢再多問了,便跟著他繼續(xù)走。
之后,只見許闡是領(lǐng)著眾人一道,從大殿邊繞過,穿過一道道墻院、連續(xù)走上一層層臺階,往更東北方走去。
那東北方的,比大雄寶殿還更高處的、萬佛宗的最深處…
……
許闡是帶著眾人來到了萬佛宗的東北角,這里沒有什么更為氣勢磅礴的大殿,而是只有一座破舊古老的院落,院內(nèi)除一間小屋外,只有一位外披紅袈裟、內(nèi)著長黃袍的老僧人正持著笤帚在掃地而已。
許闡是走上了前,在院口前微鞠一躬:“師兄?!?p> 老僧人應(yīng)聲轉(zhuǎn)身,微微點頭以應(yīng),而當(dāng)他見到許闡是身后還跟了四人之時、不禁面色忽變,眉頭微微蹙起。
這一著,著實是驚到了那四人一道。
“這位是我?guī)熜郑疯??!?p> 許闡是轉(zhuǎn)頭便給四人介紹道,“萬佛宗大方丈、也就是我們的師父‘鉉卜大師’常年來,不是閉關(guān)便是云游,宗中事務(wù)多半其實都由我?guī)熜执蚶??!痹捯魟偮?,許闡是遂又轉(zhuǎn)頭過去、向師兄路璞介紹起四人來,“師兄,這個大家伙是當(dāng)今大內(nèi)侍衛(wèi)總管‘司徒虎’,其他三位,則是圣上欽派的皇命欽差?!?p> “路璞大師。”
“路璞大師?!?p> 四人紛紛恭敬作揖,而路璞大師皆點點頭應(yīng)過了后,便看向許闡是開口問道:“師弟,自從你入萬佛宗至今…不多不少,已是整整二十年。你這個時候帶人來找我,該不會是在這個節(jié)點…跟我說‘那個事’吧?”
“正是,師兄?!?p> 許闡是應(yīng)道,“事出有因,原諒我實在不得不在這個節(jié)點還俗,取回塢柳劍,下山處理一些江湖舊事了。”
取回塢柳劍?
司徒虎一聽到這五個字、當(dāng)即是眉頭深蹙,想起了今早剛抓到許述義那小子時、他所說的話,他居然說塢柳劍仍在他爺爺手上。如今看來,這小子在胡同巷子里也并沒有全說真話。
而許闡是繼續(xù)說道:“師兄,我其實很感激這二十年來,萬佛宗對我的…”
“好了好了,下邊的就不必了?!?p> 路璞大師叫住了師弟后,只揮了揮手輕嘆一道、便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掃起地來,邊掃著邊說道:“既然你要走,又何必多說?師父早已同我說過,他看得出這二十年來,你一直都沒有斷絕心中的世俗念想?!?p> 許闡是笑嘆一聲:“師父果然是一向有大智慧?!?p> “大概是吧,不過…”
路璞說道,“你也知道,師父當(dāng)下不在宗中,你的塢柳劍也…”
“怎么?”
許闡是頓時面露疑惑:“難道師父上次下山前,把塢柳劍一并帶走了?”
在院口處靜聽談話的四人,算是明白了怎一回事。
看來,也許是許前輩在皈依佛門之際,而將自己曾憑之揚名江湖的塢柳劍、交給了師父鉉卜大師,由他來代為保管。
可他剛才的這一問話,乃是將四人又驚了一道。
塢柳劍可是聲震江湖的名劍,又在許前輩手中許多年、更是早已熟手無比。此次若不能帶上,雖說該是不至于令許前輩到手足無措之地步,但卻也讓他無法發(fā)揮出全部之實力,這將對他們心中‘打敗李蒼榮、救出呂大哥和副總管們’的這股唯一希望是大打折扣。
但眼下他們卻是也沒有任何其它線索,唯有靜觀其變,待了解完真正的情況才知了。
只見路璞搖搖頭應(yīng)道:“當(dāng)然不是,師父云游四海,一件兵器都不會帶,也不必帶?!?p> 許闡是再問道:“那…師父有沒有將劍交給師兄你保管?”
路璞再是搖了搖頭:“呵,這就更沒有了?!?p> “那、那我的劍呢?”
許闡是追問著,神情中已露出了些許的焦急,“他老人家若是一直明白,為何…為何不會料到、我可能會在他不在時還俗下山,而將劍留在山上、或是交給師兄你保管呢?”
“不必急躁,師弟。”
路璞仍是一邊掃著地一邊答說道,“師父雖未把你的劍給我,但他早在許多年前,就留有了一句話。說是等到你下山的那天,可以告訴你。既可以助你頓悟,也可以給你找回塢柳劍的線索…這些話,我是一直沒有忘記?!?p> 許闡是長嘆一道:“唉…那好吧,你說吧師兄?!?p> 路璞點了點頭,隨即說道:“嗯,師父他當(dāng)年是這樣說的,他說師弟你…其實根本不是帶著決絕的信念來此,出家也更不是你的本意。你能蒙騙江湖中人,能騙整個天下之人,你甚至想騙他,但是…你卻騙不了你自己…”
“…你來到萬佛宗時,所抱著的也并非一顆禪心,而仍是你那從未被江湖之血浸鈍的‘劍心’。萬佛宗只是你在家鄉(xiāng)附近所找的,一個能給你落份安靜、躲避塵世的地方,你注定不會在佛門的道路走上多遠…”
“…你所謂想達到的‘禪境’,即便令你再讀多少年經(jīng)書,練多少年佛門武功,也都只能是你用‘禪意’的外殼,所包裹住的、你的劍心而已。師父的話語,一共就這些了?!?p> 這些話語念起來很長,但路璞大師背誦出來,竟是一字不落、一句未斷。
而許闡是聽進了這些話,登時是愣在了原地。
片刻,他便低下了頭、神情凝重,看出來是陷入了沉思。在旁的眾人、尤其是少年們,更是像開始猜謎了一般,極欲知曉答案、便也開始思考起這問題來。
一時間,四下竟都無人言語。
院落中除了路璞大師掃動落葉的嘩嘩聲外,更是幾乎連任何其它聲響也沒有。
隨后,不知過去了多久,‘路琮大師’許闡是自己似乎是最先悟到、想出了答案:只見他又是長嘆了一聲,目光只轉(zhuǎn)往一旁,看向了自己手中持著的、這把頂端吊有大小金圈的九尺烏桿禪杖上去。
“難道…真是這樣么?”
許闡是自言自語嘆著,在旁四人都看向他、皆不知他是想出了什么答案。
此時,只見他兩眼緊閉起,攥著烏桿的右手向上提了一段后、便開始逐漸用起力來。
眾人皆能明顯的看出他手背上突然脹起的密麻青筋,路璞、司徒虎及王伊寧更是能感受到他所蘊起的深厚內(nèi)力,可謂是震懾心頭…
片刻,只聞一道喀喀聲響起,禪杖的桿上出現(xiàn)了裂紋!
而伴隨著陣陣聲響接連響起,那些裂紋也愈發(fā)支裂開來…司徒虎與少年們本想叫住他,但皆猶豫了陣后還是忍住了。
不久,只見在禪杖上下遍布滿的碎紋當(dāng)中,開始嗡地一聲發(fā)出了耀目的金光,隨后——
砰!
隨著一聲刺耳鳴響,整桿禪杖在院落內(nèi)在場眾人的眼中,從上到下,通體皆在金光之中、被許闡是攥得炸裂了開來!并在他內(nèi)力的控制下,炸開來的金粒、木屑等碎塊皆未傷到任何人,而是在如同院內(nèi)的老樹落葉般,只爆飛開數(shù)寸后便皆落往了地面。
隨著滿滿碎塊在嘩嘩嘩聲中落地堆積,眾人皆清楚地看到了:在許闡是右手之中仍然攥著的,已是另一物——
那一柄五尺有余,從劍柄到劍刃皆鐫刻滿了云川河流,通體上下是一副銅色,兩耳與劍刃仿若一個鋒利的‘山’字般的,細長的劍!
“哼…果真是在這?!?p> 許闡是輕聲嗤笑著,持手中劍隨手揮了一揮、抖掉了尚沾在上邊的一些金粒及木屑,而后,便一邊注視一邊撫摸著劍身,帶著些許自嘲意味的、笑著自言自語起來:“老朋友,好多年沒見了!我早已料想到師父…給我來的是這么一出,沒想到他老人家還真干出來了!畢竟你我那么熟了,你的氣息又怎躲得過我的感知呢?哈哈…”
自嘲聲掩蓋不住他的興奮與激動,只見他整個人忘我地撫摸、把玩著整柄劍,一時間就仿佛進入了無人之境…
司徒虎見狀也興奮笑問:“前輩,這便是你的塢柳劍么?鉉卜大師居然能想到用鑄一副禪杖外殼的方式告訴您這個道理,真是高??!”
“是的,當(dāng)然?!?p> 許闡是雖應(yīng)了司徒虎、但目光卻仍一直停留在手中寶劍上,“要知道…這把劍當(dāng)年可是明黃色的,在我手中運功,更是能發(fā)出有如金烏般刺眼的光芒。不想它藏在這木桿子里多年,居然還給漆了一番,呵呵。”
“太好了!塢柳劍在這!”
“真是塢柳劍!”
“我們見到塢柳劍了!”
而與此同時,在旁一直靜觀的三個少年望向彼此,各自也正都興奮不已。
細細數(shù)來,青蓮劍、鶯歌笛、飛光劍、靈神尺,再到如今的塢柳劍,八龍杰的八把兵器,他們?nèi)缃袷且岩娺^五把,都過了半數(shù)了!
只是可惜,呂大哥和達哥此刻沒能在這、見證這金光奪目的一刻。
但連他們應(yīng)該也不會想到,自從離開皇宮出發(fā)以來,他們一直只是更想先替陛下尋找藥材、以及解決大內(nèi)侍衛(wèi)之事,不想竟仍是巧遇了兩位龍杰、兩把兵器,這數(shù)月以來一路上的諸多奇遇,真是說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呵呵…師弟?!?p> 就連路璞大師此刻也放下笤帚、看向了師弟路琮去,“你人還站在這,不過是手里換了個東西,居然像整個人都變了一般。”
“哼哼。”
許闡是繼續(xù)揮舞著手中劍、完全是愛不釋手,“師父他老人家說得是一點兒沒錯…我許闡是不過容顏已改,但是劍心仍在。呵,也真是要多謝他這二十年的‘收留’了,若遇上其他人要上山只圖躲個清凈,他怕是不會同意…”
“呵呵,那就不好說了?!?p> 路璞大師應(yīng)道,“好了,師弟,現(xiàn)在你的劍已拿到了。師父早前對于你今日之所為的準(zhǔn)備,雖已料到,但也唯獨那一番話而已;你如今要還俗,既已破壞掉了你的禪杖、取出了你的劍,那那些什么其它的繁文縟節(jié)也就不必了,就都免了吧…”
“要處理什么江湖舊事,你們就去吧!”
路璞大師隨即轉(zhuǎn)過了身去,持著笤帚緩慢走往小屋、一邊走還一邊笑著說道,“哈哈…我可是要繼續(xù)守著我的破屋,讀著經(jīng)書,練著武,走我自己的‘禪境’路咯!哈哈哈…”
在見到路璞大師走進屋里,吱呀一聲關(guān)上木門后,在場其余眾人的眼光便一并聚集到了已拿回塢柳劍的、此刻正意氣風(fēng)發(fā)的‘許前輩’許闡是身上…一位中年皈依、入佛門二十載的老僧,今日突然還俗,這恐怕在整個萬佛宗七百年歷史上,都是難得一見的。
也許真如這里的大方丈鉉卜大師所說吧:
許前輩的‘禪心’中是仍容著一柄利劍,是他那從未被江湖之血所浸鈍的劍心…
且就在今日,重新迸發(fā)出了那璀璨奪目的耀眼金光,重現(xiàn)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