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打開后,一顆兩鬢灰白的腦袋探了出來。
孫長文看見窗外的姜慕白,愣了片刻,拍手驚呼:“是你!”
“是我?!?p> 姜慕白含笑點頭,舉起手里的《玄庭抱丹經(jīng)》,當著孫長文的面緩緩翻頁,以便他看清紙上文字。
“玄庭抱丹經(jīng)?”
盡管孫長文把雙眼瞇成了兩條細縫,但眼皮的縫隙里還是透出了顯而易見的貪婪。
姜慕白點頭道:“不錯,我手中所持正是《玄庭抱丹經(jīng)》孤本。”
孫長文吐出嘴里的口中丹丸,說:“我托人替我查過了,他說根本就沒有什么《玄庭抱丹經(jīng)》,冀州書局沒有,天京萬書苑也沒有。”
“我說了,孤本?!苯桨装浩鹣掳?,神色傲然,“世上僅此一本,冀州書局與天京萬書苑自然沒有。怎么,眼見為實,難道你還不信?”
“你想要什么?”孫長文倒也干脆,絲毫不掩飾他對丹經(jīng)的渴望。
姜慕白直截了當?shù)卣f道:“上回來的時候我就說過,只要你把飛入鼎中的那枚光點還給我,這本《玄庭抱丹經(jīng)》就是你的。”
“呵。”孫長文皮笑肉不笑地咧了下嘴,“也不怕告訴你,那寶貝已與我融為一體。你想一本丹經(jīng),換一個連通域外洞天的稀世珍寶?你當我傻么?!?p> 連通域外洞天?
這是什么意思?
姜慕白沉吟片刻,收起丹經(jīng),冷笑道:“不換就算了。不過,我的東西,我遲早會拿回來。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現(xiàn)在是劍閣弟子,即將打開精神秘藏,待我晉升秘藏境之后,哼?!?p> 說完,姜慕白右手搭上劍柄,全神戒備。
若真有日后再來的打算,就不會說出口,此時做出這般蠢態(tài),其實是為了激孫長文出手搶奪丹經(jīng)。
“想走?把丹經(jīng)留下!”
一如姜慕白所料,孫長文沉不住氣,猛地探出鷹爪似的枯瘦右手。
與此同時,類似鬼壓床的怪異感覺再度襲來。
然而這回孫長文的法術(shù)未能奏效,因為姜慕白佩于腰側(cè)的八面漢劍發(fā)出了一聲嗡鳴,助他穩(wěn)定心神。
躲過枯瘦的手掌后,姜慕白故作驚慌,大喊道:“你想干什么!我是劍閣弟子!你敢動我?”
“咦?”孫長文頗感詫異,見窗外只有姜慕白一人,也不顧忌對方身份,嘩啦一聲躥出窗戶,猛虎撲食般撲了過去。
姜慕白既不拔劍也不開槍,堪堪躲過孫長文的撲擊后,撒腿奔向濟人舍,他一面狂奔,一面嘶聲大喊:“來人,來人啊——”
孫長文緊追不舍,一路跟進了濟人舍大樓內(nèi),他滿心以為自己只差分毫便可得手,哪里舍得放棄?
兩人一前一后闖進濟人舍,把樓內(nèi)護工嚇得不輕,劉家姑娘想要上前攔住孫長文,去被隨手一推,從門前推到了墻角。
“他瘋了,他要殺人!他想殺人奪寶!小米,魏萊,快逃!”
姜慕白凄聲呼喊時,萬分投入于角色,使出了足以獲取奧斯卡提名的演技。
樓內(nèi)頓時一片慌亂,孫長文不疑有他,蠻橫地沖向目標。
追上姜慕白時,他才看見姜慕白身后的輪椅,看見輪椅上那位神情淡漠的姑娘時,他本能地察覺到危險,想要停住擒拿的動作,可身體卻不知怎么,忽然不聽使喚。
那雙沒有絲毫波動的眸子,定住了他的心神。
緊接著,像是有根針扎進腦仁里似的,從眉心連貫到后腦的線狀劇痛令他眼前一黑。
大片的陰影籠住視線,五感在一瞬間消失,仿佛靈魂與肉體分割,被驅(qū)逐到另一個世界。
驅(qū)散這片陰影的是一抹雪白亮光,那是劍刃的反光。
孫長文初入秘藏境,以前也不曾錘煉肉身,他那身干癟的皮膚與幾乎萎縮的肌肉面對上品寶兵級利刃的刺擊,根本起不到任何防護作用。
“嗤”
八面漢劍的劍尖從咽喉處刺入,由第六頸椎處刺出,在他脖頸中插了個對穿。
“嗬,嗬——”
孫長文勉強揮著手臂,他終于明白這是個以丹經(jīng)為誘餌的殺局,但他已失去控訴的能力。
“住手!”
匆匆趕來的同善堂看守在門外大喝一聲,震得姜慕白耳膜生疼,可他非但沒有住手,反而翻腕揮劍,斬斷孫長文最后一絲生機,確保他死前不會留下哪怕一個字的遺言。
孫長文的頸子被割開一半,斷口處血液噴濺,驚得眾人尖叫不止,腦袋都快掉了,他卻還能伸直手臂,扼住姜慕白的喉嚨。
姜慕白不躲不閃,任由他掐住自己的脖子,而后順勢仰倒,染上一身血跡。
兩人倒地時,一枚光點從孫長文眉心處浮現(xiàn)而出,倏然遁入一只纖細小手的掌心。
“住手!”
同善堂的看守又喊了一聲,他眨眼間跨過十幾步的距離,像拎雞崽似的,一手一個,分別拎起姜慕白與孫長文的尸身。
他看了眼孫長文脖頸處的創(chuàng)口,頓時暴怒,瞪著姜慕白怒吼:“讓你住手!你聽不懂?殺了孫家老二,你要償命!”
姜慕白被這蓄著絡(luò)腮胡的壯漢噴了一臉唾沫星子,板著臉用衣袖擦了擦臉,而后緩緩說道:“是他襲擊我在先,我為了自保,不得已而出劍,冀州哪條律法說過正當防衛(wèi)是死罪?還有,我是劍閣弟子,你要讓我償命,問過令狐主事了么?”
同善堂看守只不過是開了三處大竅的秘藏境,聽聞令狐千玨的名號,怒氣便消了一半,接著看見姜慕白穿在身上的劍閣工服與握在手里的八面漢劍,剩下些許膽氣,也都跟著消散一空。
若是普通弟子,怎么會有寶兵級佩劍?
若是大人物的子侄,他又怎么得罪得起?
可要是就這么放他走,該如何向?qū)O家交待?
壯漢不敢接這燙手的山芋,于是忙不迭地松開手,說:“鄙人不過是個小小的看守,哪敢私自定罪?只是,命案關(guān)系甚大,少不了對簿公堂,煩請閣下留在此地,等候緝捕勘察現(xiàn)場,再到府衙……”
“不用那么麻煩。”姜慕白很不客氣地打斷了他,“你現(xiàn)在就送我去府衙,立刻!”
同善堂看守左右看看,心想這燙手山芋得送到府衙才不會牽連到他,于是爽快地答應(yīng):“好,我護送你去府衙?!?p> 名為護送,實為押送,姜慕白卻不在意,因為他留在這里并不安全。
而且,去了府衙,他自有辦法脫罪。
拿定主意后,姜慕白俯身在嬴淵耳邊小聲說道:“我去趟府衙,你留在這,跟小米待在一起,之后劍閣會派人來接你?!?p> 嬴淵恍若未聞,他深深地看了姜慕白一眼,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原來如此,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