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孩兒雖看上去有些笨拙,腦袋瓜兒卻聰明的很,不止會耍賴打滾,還很識時務(wù)。那時見氣氛不對,竟悄悄溜了。而此時,她又來做什么?又怎么會在這兒?
“你放開我,我不是壞人,我是來給姐姐送藥的!”女孩掙扎著逃出爻書離的手,便往敖憶這邊跑了過來。她的手中,果然握著幾顆草藥。
敖憶皺了皺眉,看向爻書離。
還未等她開口,女孩兒又道:“我是來幫你們的,你們不能這么對我。”
“幫我們?”爻書離笑意未消,卻故作皺眉道:“我們可是無所不能的神仙,你能幫我們什么?”
“我可以幫你照顧姐姐呀!你不是要走了嗎?”女孩兒的笑容天真無比,可怎么看,都覺得像是她的小計謀。
“小小年紀(jì),還學(xué)會偷聽別人說話了。”
“哪有!我可沒有偷聽,你不是發(fā)現(xiàn)我了嗎?算我光明正大的聽不是?”
爻書離微愣,他怎么也沒想到會被一人類孩童說得無言以對。于是玩心大起的假裝發(fā)怒,抬手便要上去抓她。怎知女孩似是早就料到一般,往敖憶身后一躲死活不出來,氣得爻書離好一通抓狂。
敖憶再也看不下去了,一臉關(guān)愛智障的表情道:“別鬧了,你不是有事嗎?還不快去?!?p> “好好好,我這就走。”爻書離說完,瞪了眼女孩轉(zhuǎn)身化作一陣輕煙,消失不見了。
“去吧去吧,我會好好照顧姐姐的?!?p> 爻書離走后已去十于日,女孩兒當(dāng)真細(xì)心無比的照顧著敖憶,走到哪兒都形影不離。只有肚子餓時才會離開片刻,摘些野果便回來。
敖憶的傷早已好的差不多,在女孩兒眼中,她總是平靜如水,一身孤冷寞落。很少見她笑,偶爾與她答話幾句,說的很少;一次見她席地而坐,背靠著參天大樹撫琴,那樣子更加沉寂得毫無生氣,如同亡人。
琴聲優(yōu)美延綿,敖憶雙目平靜如水,玉指輕掃琴弦,伴著飄落的樹葉撥出一浪一浪的弦音。女孩兒斜坐于旁,雙手托腮隨著音調(diào)微微擺首。她的雙眼睜得大大的,始終不離敖憶臉龐,看得如癡如醉,久了,不由的感嘆道:“姐姐,你真好看?!?p> 曲畢,琴聲悠然而止,敖憶輕嘆一聲,盯著寒氓出了神。
“好聽!”
女孩兒鼓掌的聲音拉回她的神識,卻沒驅(qū)散那孤冷。
“仙女姐姐,你彈的琴是我聽過最好聽的了,我也想學(xué),你能教我嗎?”
對上女孩崇敬的眼色,敖憶莫名的更冷了些,道:“好聽嗎?”
“嗯嗯,”女孩兒連連點(diǎn)頭,“姐姐你真厲害,人生得又美,琴也彈得那么好聽,做什么都好看?!?p> “不……”敖憶輕輕撫過琴弦,幽幽道:“比起她,差的太遠(yuǎn)了?!?p> “她?”女孩兒困惑的問道:“她也是神仙嗎?是姐姐的朋友嗎?”
“她……是這世上最尊貴,最完美無暇之人?!?p> “我不信。會比天上的皇帝還尊貴嗎?”
天上的皇帝?呵……是的,比他還尊貴。
女孩兒見敖憶不答,神色雖是平淡輕柔,卻又無比堅(jiān)定,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打破這沉默。撓了撓頭便自言自語起來,嘟囔了好一陣,只有一句“下次得問問他”最為清晰些。
“問誰?”敖憶不解道。
“呃……”女孩兒尷尬的笑了起來,“沒,沒。對了姐姐,為何你總是那么冷清,不太愛笑。你跟她在一起也是這般嗎?”
“她死了。”
“死……死了?”女孩兒吃驚不小,“莫非她不是神仙?如果是,怎么可能會死呢?”
敖憶扯起嘴角苦笑道:“誰說神仙不會死。如此,你還執(zhí)著于修仙嗎?”
誰說神仙不會死,他們只是……比凡人多了些壽命。也會生離死別,一去不回;也會受傷,也有因果循環(huán),也會凌弱暴寡。誰說神仙,就能安然若泰,自在無憂了?
“修仙是凡人最大的夢想,我自然也不例外。姐姐你是真正的神仙,是我見過第二厲害的人,花花自然愿意追隨著你。不如,姐姐收我為徒吧?”
敖憶一愣,認(rèn)真的盯著女孩兒看了又看,輕薄的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如何與她說明。
這個叫花花的女孩兒,確實(shí)魂魄不全,且并非后天丟失,而是先天不全,魂缺之人。
所謂三魂七魄,三魂,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其七魄,便是天沖、靈慧、氣、力、中樞、精、英。
凡人的魂魄極少會有先天不全的,除非他們的前世是個十惡不赦之人,輪回時被扣了一魄以做懲罰,但也絕不會扣魂?;蛘呤苓^重創(chuàng)的非凡人,不得不轉(zhuǎn)生入凡間修補(bǔ)元神??扇绱舜鷥r極大,相當(dāng)于摒棄一身修為入凡塵重塑。若是醒悟的早,或許會比前世修為高,或不及前世;若是至死不得醒悟,便會灰飛煙滅,不復(fù)存在。所以若非必要,是不會有誰愿意入凡塵冒這個險的。
而花花缺失的,便是天魂,她活不過二十歲。
連敖憶這等小妖都能輕易看穿的人,花花背后的高人定然不會不知。既愿意教她些許法術(shù),為何不索性與她聚魂,好教她過個完整的人生。
思考了數(shù)時,敖憶道:“我不長駐于人界,且不喜吵鬧,并無意收徒。你既與我有緣,不妨教你些聚魂之法,對你有益無害,你且先學(xué)著?!?p> “是,師傅!”
“先不論師徒,日后再說。”
花花連連點(diǎn)頭。
女孩兒滿足的笑容令敖憶心底泛起些許不忍,一時有些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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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塵)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突然響起的天鐘聲劃破寂靜的夜空,驚醒了睡夢中的仙家。
動作快的仙家們早已褪去了睡服,換上一身銀白戰(zhàn)甲,手持法器紛紛前往匯集之地;有的則還還不及穿戴整齊衣物,胡亂拉扯著褲腰帶便往外走;天兵大軍接二連三的跑過,與眾仙家集結(jié)一地。原本了無人煙的乾坤界上,頓時人聲鼎沸,密密麻麻站了遍。
“怎么回事?天鐘為何突然作響?”
“聽說妖族來犯,浩帝吩咐速速集結(jié)大軍前往鎮(zhèn)壓?!?p> “什么?浩帝下令?為何不是滄帝?”
“滄帝外出至今未歸,事態(tài)緊急容不得耽擱。聽說女帝已經(jīng)帶人先去了。”
“什么?女帝也去了?妖族這次是要準(zhǔn)備與仙族背水一戰(zhàn)了嗎?”
天鐘依舊長鳴不止,每一聲的回音都拉得很長,似乎是在等它傳遍每一個角落。若此刻仍有閑心之人,只需細(xì)細(xì)一數(shù),便會知道那天鐘響了整整十四下。而自乾坤界創(chuàng)立以來,無論是多少次大戰(zhàn),從未鳴響了超過十下……
仙界邊境的營地處。
無數(shù)個白色軍帳早已設(shè)立妥當(dāng),其中最為寬大牢固的議事軍帳中燭火通明。幾個身穿戰(zhàn)甲的身影立于之中,他們個個眉頭緊鎖,時而踱步來回,時而聚于一處,對著中央的靈紗陣盤指指點(diǎn)點(diǎn),時而傳出幾聲爭吵,可沒吵幾句,便很快會被另一聲稍微渾厚的聲音呵斥下去。如此幾次吵嚷,一少年聽得煩了,便捏著眉心走出軍帳透風(fēng)。
出了軍帳,還未等他走出幾步,便撞上了疾步走來的人。瓷器碰撞掉落的聲音響起,少年連忙往后退步。可仍是慢了半拍,大片的茶水還是沾上了他淡黃的衣衫上。
心里原本就不痛快,眼見自己衣衫被弄臟,他更加的煩躁了,也不看清楚來人是誰,張口便大罵起來:“眼瞎了嗎?哪兒不好走偏要撞我!”
對方微微愣了一下,小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p> 少年聽了聲音也是一愣,待他看清對方時,怒意更大了幾分,“臭妖孽,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敢撞我?”語盡,便一腳踹向?qū)Ψ?,而對方竟也不閃不避,生生受著這一腳,只見她小腿前骨被踹,雙膝一彎,咚的一聲被踹跪在地。手中的水壺茶具被她穩(wěn)穩(wěn)護(hù)在懷中,除了撒漏些水,并未有多大損失。
軒么銘揪起敖憶的衣領(lǐng)狠狠道:“該死的東西,到哪兒都能遇到你這么個倒霉玩意兒。知道自己拿著東西就不會滾遠(yuǎn)點(diǎn)兒嗎?非得搞點(diǎn)兒晦氣你才高興是不是?”說著便抬手朝敖憶臉上打去。
啪,那聲音異常響亮,引來了軍帳內(nèi)的人,包括她的師傅均邑。敖憶挨了一耳光,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疼,還未等她轉(zhuǎn)頭,又是一通拳腳相加,任憑眾人如何相勸也不停歇。
邊打著,軒么銘邊惡狠狠的說道:“不知死活的臭妖孽,看看你們妖族干的好事,想來攻占乾坤天界?簡直是天大的笑話!賞你們片落腳地還當(dāng)真以為你們多了不起。該死!妖族的人統(tǒng)統(tǒng)該死!”
敖憶蜷縮著身子,雙臂緊緊護(hù)著頭部默默承受著軒么銘的怒火。身上已是大片大片的淤青,疼得她瑟瑟發(fā)抖,可仍不見她哼叫半聲。
騷亂引來了更多的圍觀者,有幾人實(shí)在看不下去便會上前來勸阻,可見左右無用,便也只能默默退至原位改為交頭接耳,指指點(diǎn)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