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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言江湖曲

第十一章:燙樣

戲言江湖曲 天不渡 3380 2019-01-18 12:22:00

  三壺酒,一盞茶。

  將那滿桌油腥都撤了去,便要趁著機會聊一聊。

  小道姑的性子活潑,縱是咽下了遠超常人的分量,也不見半分膩歪。幾人這算是正式碰了頭,便來回介紹了姓名,這時才知這兩位姑娘家的跟腳。

  小道姑是蔣宣政的師父神霄子的獨女,姓肖名丹云,得了她爹的幾分本事,在真武觀年輕一輩里算是拔尖的一撮撮。這位丹云仙子同蔣宣政的關(guān)系倒是很有那些話本子的韻味,再加上蔣宣政這一見面便是滿臉的寵溺,縱使是一個六根清凈的和尚也暗暗在心里頭盤算著這倆人是否是真的跟‘道侶’二字能扯上幾分關(guān)系。

  無量壽佛,罪過、罪過。

  再說那出身妙音谷的女子,據(jù)說是妙音谷谷主從秦地抱回來荒野遺孤,卻天性能辨會識五聲七音,宮商角徵羽樣樣精通,乃是如今妙音谷弟子輩的首席,被谷主賜了姓名,喚作秦清芷。

  這五個八桿子打不著一塊的年輕人,按田七的說法,他們的長輩相互間私交甚好,也多多少少欠下了莫大的人情債,如今鬧出這檔子事,便讓自家子侄輩下來歷練。

  “咱們這回也不必真去蹚那死人墳頭的渾水,”

  田七說道:“那邊有那邊的人手,咱們這回要的就是我樣式雷的梁王冢燙樣?!?p>  “燙樣?”小道姑肖丹云歪著小腦袋,“那燙樣到底是個什么東西,犯得著咱們大老遠得跑來爭?!?p>  蔣宣政小心收起那擦嘴的錦帕,笑著解釋道:“所謂燙樣是行家的考究說法,咱們這些外行人便只當(dāng)作個模子罷了?!?p>  田七斜眼朝蔣宣政探去,那道士滿臉春風(fēng)含笑的,任憑姓田的百般不滿也不惱。有臉的斗不過不要臉了,田七這一回便好像是一拳頭打到了棉花上,只是他玉曉劍這一出雖然有著幾分貶低之意,但到底是說了明白,這回悶氣便只能自個兒咽下去了。

  釋鴻生看著這倆人,便知這田七心中郁悶。燙樣雖然可以說是模子不假,卻不是一般的模子可以代指的。就好似那珍珠翡翠白玉湯,說到底便是白菜蘿卜面疙瘩湯,可前者那是達官貴人享用的珍品,后者是行客走夫泥腿子墊墊肚子的野攤子,如何能同列并論。

  而這燙樣,便是那筑建大師為皇族修筑之時所做的模子,只因制模工序之中少不得熨燙之法,故而取名做了‘燙樣’。原本這燙樣只能是給皇帝老兒作御覽,后來便管得不是那般嚴實,但也是出自‘將作大匠’這一級別的御匠頭子才能使得。

  這樣的人,雷家歷代出了七個!

  這是雷家祖祖輩輩的榮光,只可惜,正如巧嘴劉說的,如今的田氏一族只能占得其中的一半,田家人一輩子已經(jīng)是沒有腦袋的人了。

  “這梁王冢不是一般的陵墓,”田七還是得費心竭力得解釋:“說起來雖是地上冢,那是為了給朝廷個面子,其實當(dāng)年的梁王也是為了謀奪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便在地上冢里頭開了山,建了個內(nèi)冢!”

  “內(nèi)冢?”

  包括一直淡然處世的蔣宣政在內(nèi)的四人都不由的變了顏色,連帶著和尚的那雙慧眼都睜得老大。

  內(nèi)冢!

  只因這兩個字,太過駭人!

  衣冠冢、封土墳、建祠墓、帝王陵……

  這世間活人有林臺樓閣,死人就有墳冢墓陵,而這死人住的往往還比活人更好些。內(nèi)冢便是那活人貪,是活人活著將自己入土的一種建墓之法,墳冢是死人住的,死人墳頭下的棺材里便是住著活人。

  “正是,”田七顯得很平靜,還有幾分如釋重負的感覺:“那梁王找上個野道士,批他壽元尚有一十六年,便帶著陽壽下了葬,順道還裹挾了那和皇帝搶奪的老婆,一連串的侍衛(wèi)婢女,至于那地上冢本就是空殼子,算不得什么。”

  當(dāng)下,把手指往那酒碗里一捻,兩指粘上酒液在桌子上劃出模棱兩可的圖形:“如今這消息還只是些許人曉得,地上冢中不少金銀財寶,但老皇帝瞧上的寶貝卻在內(nèi)冢里頭,燙樣記載著入冢的機關(guān),所以……”

  田七說到這,以指作槍將那圖形扣卻了去:“只消破去燙樣,便沒了入冢之法,這事就辦妥了。”

  計策已定,便要去尋那樣式雷的燙樣,只是天色尚早,蔣宣政提議各去客棧找個間房,養(yǎng)足了精神,再議其他。

  回了屋子,釋鴻生便翻出自己前些日子下山時各位師兄和贈的匣子。

  拿出那木匣子,便要去關(guān)窗子。

  不知是何時,天已然陰沉下來,淅淅瀝瀝的小雨打濕了街道,卻澆不滅街上的形形色色。細雨薄紗,吝嗇的讓人心疼,這斑斑點點被小心翼翼得分配仔細,整個街道市坊都蒙上一層濕意,不會有哪里多些,亦不會有哪里少些。

  和尚看看那灰蒙蒙的天,也是那般的簡單,既不會平白無故黑上一分,也不會多上一絲清明。書生眼中的雨,是天為人落得淚,今天這雨又是為誰落得呢?

  和尚突然惹上一絲寒意,便隨手將窗戶閉了,他不是吹不得寒風(fēng)的嬌弱身子,卻冷得發(fā)抖。

  他不敢看那天!

  這才下山兩日,遇上的事便勝過自己這十八年的歲數(shù),師兄們訓(xùn)斥的不錯,山底下已經(jīng)見不著佛了,佛也管不著山底下的事。

  也許,佛也是怕了,才會到山林里找地方坐,來見他的都是善男信女,不是的也懶得來山里尋他。

  釋鴻生覺得現(xiàn)在的他陷入了魔障,卻不知自己錯在哪里。

  那個木匣子不是多么金貴的玩意兒,其中暗藏了禪宗機巧之法,蓋上列著一副九宮格似的圖印,但其中這九宮按鍵卻暗藏機關(guān)變化,內(nèi)有齒輪機栝,徐得按照順序敲擊十一下方得解法。

  釋鴻生輕輕叩擊,伴隨著一陣齒輪扣咬的機栝動靜,那嚴絲合縫的蓋子便多了個十字形的縫兒,再拿手輕輕一抹,整個匣子便是打開了。

  匣子不大不小,分了十余各格子,各位師兄都多少送了些東西。

  銀票、藥散、暗器……

  凡是行走江湖用得到的便在其中一應(yīng)俱全,最占地方的還是兩卷經(jīng)書,都是上好的細絹。一者是大師兄普恒所贈,翻開來是佛經(jīng)圣語: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wèi)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wèi)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金剛經(jīng)》

  羅相寺門人一人一個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金剛經(jīng)》是大師兄的路,整個羅相寺里也只有他走上這條路。

  呼……

  粗略看看,這卷金剛經(jīng)只是其中一部分,想來師兄也不想讓自己走一遍他曾經(jīng)走過的路吧。

  釋鴻生將經(jīng)書放到行囊中,再去看那另一卷經(jīng)書,那卷經(jīng)書遠比《金剛經(jīng)》要好看許多,上好的柳樹雕作了軸,那一圈圈纏上的絹書上亦有金絲壓底,輕輕撥弄開,先是四個燙金大字映入眼簾。

  《四闕散式》

  一個時辰有多長,兩個時辰有多久。

  清溪郡城的雨下了許久,那如同瀅霧的般細碎的雨終究還是澆滅了路上的人,太陽落了山,雨還下著,人卻見不著了。

  在晚上,路上唯一見著的活人便是提著油燈的打更人。

  可這天在下雨,妄論雨下得大小,打更的老頭給自己的偷懶找個借口,今兒個便不出去遭那個醉了吧。今天滿城的濕意,自己也張不開嘴,去喊那‘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的號子,可若是不喊上幾句,偌大的東城如何走得完呢。

  月光清冷,涼風(fēng)習(xí)習(xí)。

  東城的市都閉了門,東城的坊都熄了燈。

  東西南北,十字大街隔斷了城里的貴氣,東城市井繁華熱鬧,但到了晚上了,城里頭就只有一個地方還算熱鬧。

  不是達官貴人所在的南城,也不是這郡守府所擱著的北城,而是看似最是鬧騰的西城,或是說,是那西城當(dāng)中央的一座樓,一座占了半個西城的樓。

  花酌樓!

  嫣粉的燈籠當(dāng)空掛,妃彤的胭脂別樣紅。

  清溪郡城中終歸是男人說了算的,男人一旦說了算了,便總要有些說來聽的女人,花酌樓便是清溪郡里最為靚麗的‘女人’。

  這里是清溪郡的花海,每一朵都有自己別具一格的美貌。這里也是自己的花園,花酌樓幾乎是同清溪郡城一塊兒建成的,算一算也有好幾百年了,從未有人能讓人迎進去的。

  花酌樓有七扇門,六扇招客的,一扇緊閉著。

  歷史上許是有那么幾個人能讓這花酌樓的七扇門一塊打開,但今兒個鐵定是沒有了,每扇門門口站著一對皮糙肉厚的漢子,絕不會有哪怕一個姑娘會走出來迎客,這是花酌樓定死了的規(guī)矩。

  而男人,就好這一口。

  你要真把姑娘洗干凈塞到床上,甭管多么貌美如花的姑娘家,也留不住幾個豪客?;ㄗ脴请m說是花樓,卻大半都是賣藝不賣身的藝伎,這城里頭的富貴便削尖了腦袋鉆進來,若是能摸一下小手,這些豪商貴人便能出去吹噓大半個月。

  有時候,這人還就是挺賤的。

  花酌樓里歌舞升平,趁著皎潔的月光,五個一如白天那般打扮的‘客人’踏著月色來湊湊熱鬧。街道上不時能看見幾個衙役巡查,他們都拿皂巾蒙了臉,看到往花酌樓走動的便靜悄悄的讓出路來,也絕不會有人多說一句話。

  禁夜令不是為這些逛得起花酌樓的人下達的。

  到了近處,才覺得這花酌樓的雄大。

  便是粗略看看,這花酌樓之高也絕不下七丈,覆壓了大半個XC區(qū),到處是花燈紅籠,光是這些燈籠,一夜所耗費的燈油蠟燭也絕不下一千兩。

  門口迎過來一個背著大斧的漢子,一伸手便攔在了這五個人面前,聲音悶聲悶氣的,卻很響亮:“逛花樓的客人多得是,今兒個怎得來砸場子了,這和尚也就罷了,咋著還能帶倆姑娘!”

天不渡

樣式雷燙樣是真的存在的國寶,是清朝大匠雷家的榮耀,雷家七代都是皇家御匠,是一個真的值得尊重的建筑家族,同時這些燙樣也是證明了中國建筑發(fā)展史的重要依據(jù),古代的風(fēng)土人情憑我這小小學(xué)子恐怕是絕無重現(xiàn)的可能,但我希望去在作品中加入這些元素,因為這些東西不應(yīng)該成為專業(yè)人士的代名詞,它們應(yīng)該被更多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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