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邪氣
公主命魏兵走近一些,仔細聽聽到底小玉說了些什么。魏兵遲疑片刻,知道此時不遵照公主的意思只會惹禍上身,便湊近聽了一聽。
這一聽話倒是沒聽清楚,卻見小玉似乎睜了一下眼睛,眼中紅絲滿布,甚是恐怖。
魏兵以為自己定是看花了眼,定睛想要再看一回。雙眸分明嚴嚴實實緊閉著,根本不像睜開過的樣子。女孩的臉燒得通紅通紅,夏日熱風下的薔薇一般。
燒成這樣,估計是中毒或得了什么大病吧。正想著,又聞公主道:“我就說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身上邪氣很重,三哥哥怎么會把她給領到宮中,要是母親知道,斷然不會給他好臉色?!?p> 魏兵也不知道如何接話,只盼著三皇子能快些回來。公主倒也沒再靠近小玉,屋里三人,一個躺著,一個站著,另一個雖是站在屋內(nèi),心卻一直記掛著殿外的情形。
莫不是綏山出了什么棘手的事?魏兵的擔憂正是忘憂湖一戰(zhàn)的事實。大皇子和新婚的夫人趕到時,尚武門已經(jīng)和丹鱗獸酣戰(zhàn)一夜。日出之前,硬生生讓最后一只丹鱗獸逃走了。
盡管如此,對尚武門而言,這次斬妖除魔也算是成功了大半。照例,殺妖后,尚武門便要開門贈酒,讓當?shù)匕傩諊L一杯正氣酒,消除邪氣。
大皇子一入綏山,紅雨已停,酒香四溢,百姓無不稱頌尚武門的英勇。
尚武門的成功自然也要算上大皇子一份,明日朝堂之上,定然有官員會順理成章的將這件功勞一分不差地算給大皇子。
只不過封城兩日,便已解了綏山紅雨,龍顏大悅自是不在話下,若僅僅如此也沒什么。只是這種時候定然會有人找到些數(shù)落三皇子的話,例如居心叵測,不把百姓放在心上,不尊重兄長等等。
三皇子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好像他早已猜到事態(tài)會如此發(fā)展,當日在朝堂之上既然無法阻止封城殺獸一事,尚武門出手又豈會有空手而歸的時候。眼下,倒是那位突然病倒的姑娘叫他擔心不已。
“三哥哥,你來得正好,這位姑娘是何人?為何出現(xiàn)在你這里,還如此不知禮節(jié)地躺在你的寢室,你可記得母親最不喜歡宮中有來歷不明的人。”蕭翎盛氣凌人地質問,全然不顧一個病人正在忍受煎熬,亦顧不得對自己的哥哥理當儀態(tài)敬重。從剛才踏入殿中起,她的心頭便如燒熱的爪子在刮撓一般,此刻全無消退之意,反是愈演愈烈。
蕭晉也因看見妹妹突然到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魏兵連忙站到兩人中間解釋道:“方才已告知四公主殿下,之前突然下雨,這位姑娘是殿下和我在秋池邊偶然遇得的,應該是某位秀女的隨身丫鬟?!?p> “嗯,翎妹覺得有何不妥?”蕭晉淺笑著回答,慢慢走到小玉身邊,見她仍在發(fā)熱癡語,便端起一旁的碗,舀了一口清水喂入小玉口中。
可惜遇到嘴唇的水瞬間成了水氣。
怎會如此?蕭晉皺了皺眉頭,抬起衣袖,側身擋住了蕭翎的視線。
“怎么了?”蕭翎見三皇子舉止古怪,開口便問。
“沒什么,只是突然覺得右側肝處不適,換坐到這個方向會舒服一下,不覺被自己壓到。”
“我說過海云蓮的香味不能停,你肝氣將生未生,只怕是這次斷了藥又要綿延數(shù)月才能恢復?!?p> 話語中充滿抱怨和擔憂,這是她唯一喜歡的哥哥,雖非一母所生,可三皇子的母親在她還沒有出生時便去世了,自小她便以為蕭晉是她的母妃所生,兩人是親生兄妹,直到長大后才明白,母親只是認了蕭晉做兒子,這樣的事在宮中也是平常不過。
無論蕭晉在宮中如何不受重視,蕭翎卻一直以自己的方式照顧、關心、喜愛著這位哥哥。
“沒事,明日再重來一個周期便是?!?p> 蕭晉回答地很輕松,好像自己的身體沒什么問題,都是妹妹一個人胡亂擔憂一樣。
“醫(yī)官一會就到,三哥哥也不用太過擔憂,一個撿來的姑娘,你這樣憂心忡忡實在不雅?!?p> “人命大如天,四妹這樣說話我可不能答應?!彪m是不同意蕭翎的意思,言語間卻是溫柔脈脈。
“在我看來,這姑娘邪氣甚重,恐怕和半年來各地妖邪之事有關,方才我本想自己與她把脈,卻不知為何一靠近她的身體變煩悶不已。為何三哥哥卻能在一旁照顧,難道沒有什么煩躁不安的感覺嗎?”
蕭晉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也許是我體質陰寒,她燒得又很重,我反倒是覺得春木溫煦,心間平和?!?p> 待醫(yī)官來后,蕭晉才停下手來,一碗涼水也只剩不到一勺。
醫(yī)官見小玉的癥狀,面露難色,放下藥箱,按例把脈看診。右手不住顫動,胸口滾燙難忍,停在半空,遲遲無法靠近病人。
“何醫(yī)官,你是不是年歲大了,躬身把脈都做不好了?”蕭翎言辭雖是催促責備醫(yī)官,心下也忍不住思量,莫不是醫(yī)官也和自己遇到了同樣怪邪之事。
“爹爹,水,爹爹?!?p> “她在說什么?”
蕭晉搖搖頭。
“何醫(yī)官,你再不把脈,明日就告老還鄉(xiāng)吧。”
何同聽了,連忙定神凝氣,一把抓住小玉的手,左手又按住自己把脈的右手,這才按到了小玉的腕脈。
這一按,眾人皆看見何醫(yī)官面如鐵灰,神色驚恐,若說是目中如有鬼神亦不為過。
“醫(yī)官何以如此恐懼?莫不是此姑娘得了什么不治之癥?”
何同嚇得拼命搖頭,既害怕又不敢相信。斷斷續(xù)續(xù),抖抖索索說道:“讓我再探一次,實在怪異。我只聽聞過,二十年前宮里......”
說到一半,便覺喉間有芒刺在生長,口水都難下咽,更毋庸說再開口吐一個字了。
他的手也從小玉腕處移開,僵僵掐住自己的脖子。一陣干咳,空嘔。神色比方才愈發(fā)驚恐,手上青筋爆裂,深入紫色。
這顏色魏兵看得明白,他見過,就在剛才,他在小玉的眼睛里見過這般盛開如黑墨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