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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刀唱

【130.似真似假】

洗刀唱 迦梨陀沙 3019 2020-01-20 16:28:55

  “……那人啊,可笑死老朽了……”清凌凌月光照進舉荷院內(nèi),號枝喝的眼睛都發(fā)紅,還按著銅蕓不讓她離座,大聲笑道“你知道吧?她死前拼命地瞪大了眼睛看向老朽,嘴里的詛咒一秒鐘都沒停下過……嘖,這賤仆!”

  “號枝前輩,你已喝多了!”銅蕓去搶她手里的酒杯,可號枝活蹦亂跳,身手遠遠靈巧過她,一奪兩奪未能得手,反而被號枝在肋下?lián)狭藘砂寻W癢。銅蕓又氣又無奈,一爪向她抓去,卻只有輕薄的黑色衣袖從手指間拂過,定睛再看時,號枝縱躍數(shù)次已然翻上不遠處一心齋的房頂,繼續(xù)禍害守夜的青膽去了。

  青膽手里還抓住一把南瓜子,看到號枝突然翻了上來,頓時不由自主地往身后藏了一下。號枝見狀嘿嘿直笑,腳下歪歪扭扭地走來,踩得瓦片嘎吱作響,輕佻地拿大拇指將他嘴唇旁邊的瓜子皮擦了去“青膽,你家大人府里的酒實在不行,喝完了頭疼,也不如雪原金帳里的奶酒香甜?!?p>  這人身上根本就是酒氣沖天,說話倒是挺流利的,也不知到底醉了沒有。青膽壓根不敢招惹她,小心地退開了兩步,問道“號枝前輩可有什么事?”

  “銅蕓不愿陪老朽喝酒,你來!”號枝說著變戲法似的從懷里掏出兩小壇酒,又往袖袋里扯出一大個油紙包,打開后里面是各種各樣的熟肉,鹵雞爪鹵鴨翅什么的,最過分的還有兩大只蹄膀,香噴噴地油光發(fā)亮。

  “來來,莫怕,坐這兒陪老朽喝點兒?!碧栔ο仍谖菁股献拢e杯邀月,緊接著就往蹄髈上撕下一塊肉來嚼得嘴角流油。

  青膽看著咽了咽口水,卻還是搖頭道“我得為主子守夜,號枝前輩且自行吃喝,我往別處巡視一番……”他剛走一步,號枝卻突然怒了,口中大喊一聲“哪里逃!”雙臂一展便如鴉鳥般飛撲而來,一腳踹往他的前胸!

  這一踹實在不輕,青膽抬肘格擋,臂骨上傳來骨裂般的劇痛,腳下噔噔連退十余步才穩(wěn)住了身形,不由地大急“號枝前輩,你這是作甚!”

  “要么喝酒,要么被揍——你自個兒選一個吧!”號枝說著腳下一個寸勁,所立的那片瓦當便猛地裂做數(shù)十塊,鐵面烏鴉身形暴起,騰飛半空宛如猛禽般擰出個不可思議的踢擊,那片鋒利如刃的碎瓦便猶如尖嘯的弩箭般朝著青膽的額頭飛去!

  相隔數(shù)米便覺其中飽含的戾氣,青膽面色一肅,露出了如臨大敵的表情。在碎瓦擊中的前一瞬間,青膽化為了縹緲的虛影,以毫發(fā)之距避過那當頭一擊后,他的右手向后腰摸去。正當撫上那把翠綠的玉簫時,一心齋的大門突然被從里打開,出面的正是涼州牧林夔止,面色不善“深更半夜,你在本官頭頂上房揭瓦,是敲打得少了,還是工錢發(fā)得多了?”

  “主子,是她!”青膽一個激靈,立刻指著號枝先行告狀。

  “號枝怎么了?”涼州牧嗓音冰涼。

  “您沒看到嗎?號枝她剛才……”青膽說著往旁邊指去,可是一看之下目瞪口呆,手指的地方哪里有人?那罪魁禍首早就換了個位置老實坐在一旁喝酒吃肉,只剩下他自己像個突然被人搶了果子的猴兒似的站在屋頂上運氣——好嘛!她輕功高絕了不起??!

  “……得!主子,您跟前輩先聊,青膽去巡視了。”無奈的侍衛(wèi)對著他家主子施了一禮,飛遠去了別處。

  林夔止看著他遠遠避嫌去了,這才縱身也上了房頂。皺眉看著被踩得七零八落的碎瓦,問道“你既深夜帶著酒菜來訪,敲門便是,何苦戲弄青膽?”

  號枝笑著拍了拍身旁示意他坐下,又遞過去另一只蹄髈“與白狼巫師一役,老朽身上中了不下七八種各類毒藥,虛得很。雖然有銅蕓幫忙,到底還是有些余毒未清,腦子不太清醒呢,林大人莫要責怪?!?p>  林夔止這一輩子沒有跟人坐在房頂上大口啃油蹄髈的經(jīng)驗,左右看著那只巨大的蹄髈總覺得無法下口,便拔出翠鳥短刃來一片一片削著吃。號枝看的一愣一愣,忍不住出聲提醒“林大人,您那匕首……可是殺過人的?!?p>  “本官喜潔,每次用完都會洗干凈的?!?p>  殺過人的刀洗干凈了就能削肉吃……這和馬桶洗干凈了就能用來裝飯是一個道理嗎?號枝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決定不再去細想這種無聊的問題。張開四肢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頭頂暗藍色的蒼穹月明星稀,那月亮毛茸茸的,往周圍散發(fā)著一圈七彩斑斕的月暈。

  這樣一個好月夜,可惜她是為了說毀氣氛的話而來的。號枝彎起嘴角,默默將手里的杜康君請入五臟廟內(nèi)。

  “沈玄度都已經(jīng)落在你手里了,你就那樣把他打昏了扔在路邊?!绷仲缰顾朴兴?,停下了手里的刀,定定地看著她。

  “他是我最親的兄長?!碧栔]有轉(zhuǎn)過頭來。

  林夔止點頭,拿過她身旁的紙包,把那堆熟肉都分割成好入口的小塊,“迦樓羅的雀陰死了,你很難過。”

  “她是我自小貼身的女衛(wèi)。”號枝仰頭看著天空。軟軟的紫色薄云后面,淡黃色的月亮更加毛茸茸了,而且似乎離人很近,抬手就能戳破,流下黏糊糊的血液來……她再次舉起酒壇狂飲,因為姿勢不太對潑了自己一臉,林夔止分不清那液體里是否有眼淚。

  良久之后他才淡淡開了口“若我提前知道你帶的那些毒藥都打算自己吃,定不會讓你一人去對付沈玄度。”

  “哈!”號枝發(fā)出一聲似乎是嘲笑的聲音,“蠻平人善用機巧秘術(shù),老朽實在大開眼界——您可見過對視一眼就會讓人瞬間陷入幻境的戲法?那便是老朽第一次栽在白狼巫師手里。若不是先前一連吞了七八樣各類奇毒,活生生從幻覺里疼醒過來……”說到這里,她頓了頓,才繼續(xù)笑道“第二次是栽進琵沙迦納手里,她甚至不需讓人與她對視,只要聽一聽她的聲音,聞一聞她身上的香氣,便能讓老朽如同泥雕木偶般動彈不得,連意識都是混沌的。幸好安王對那小欽差十分大方,將玉心散送到了老朽跟前,這才得以脫身……”

  “密信中言,沈玄度與你成親,以‘愛妻’相稱。”林夔止看她整個臉都濕淋淋的不像話,便拿出帕子遞過去。

  號枝接過來摘下面具擦拭,忽然將那帕子在鼻尖聞了聞,笑道“林大人倒有心思嘲笑老朽,自己不是也莫名其妙地成了親?怎么,若非是夫人給的帕子,難道大人也喜歡用桂花香膏?”

  林夔止一怔,“……她是安王的意思?!?p>  “那白狼巫師也不是老朽愿意呀。再說他病弱之身,以前精細養(yǎng)在杏山別院都沒能留下子嗣,現(xiàn)在更是隨時會死,您感覺他還能有什么床笫之歡?”號枝托著下巴笑瞇瞇道。這話從女子口中說出來實在驚世駭俗,涼州牧頓時無言,臉上出現(xiàn)了難得一見的窘迫之色,默默將分好的熟肉推了過去。

  “老朽已吃飽了?!边@一次回答得很快。號枝嫌棄地看著紙包,她是真的不想吃用他殺過人的刀子割出來的肉。

  “既然如此,就回去休息,明早秦先生還有要事……”林夔止起身欲走,剛邁出一步,突然又轉(zhuǎn)過身來,從懷中取出一只細長物遞了過去,“之前說的,還給你?!?p>  那是一只細長的發(fā)簪。

  發(fā)簪材質(zhì)并不貴重,不過是尋常的包金銅器,經(jīng)過了歲月的打磨后,微微露出些銅紅的底色。更是曾經(jīng)斷裂成好幾段過,如今是用黃金仔細地嵌合了回去,熔痕像清瘦的梅花枝干,倒并不是很突兀。

  “原來林大人還記得這事兒?!碧栔Υ怪劢掭p笑,“這上頭鑲嵌的珠子不是原本那顆,是從哪里拆下來的?”

  “抱歉,原本那顆實在找不到了?!傲仲缰够卮饡r,不留痕跡地將衣袖往下扯了扯,正好蓋住他熔煉黃金時不小心燙傷的痕跡,“俞國二品以上的官服衣袍上都有上好珠玉作壓褶。本官鎮(zhèn)守涼州,離安京路途遙遙,不用去參加朝會,拆一顆下來也無人會發(fā)現(xiàn)?!?p>  號枝便饒有興致地對著月光看那顆珠子。珠子是雪青色的,冰種,有一點絮,亮晶晶地泛著溫潤的光澤。她看了一會兒便順手插在自己頭上,然后對著打算離開的涼州牧招呼道“哎,你,說你呢,回來?!?p>  “還有甚……”話音未落,一個嬌小細瘦的身子突然撞進他的懷抱。

  號枝身量不高,發(fā)頂剛好在他的下巴位置,只需微微低頭便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藥味。林夔止感覺到一雙纖細而有力的手臂緊緊環(huán)住自己腰身,心跳加快,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臂想要回抱她。

  就在此時,號枝抬頭低聲呢喃,溫熱的氣息噴吐在他耳畔。

  “林大人,您想殺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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