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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刀唱

【136.勾心斗角】

洗刀唱 迦梨陀沙 2457 2020-03-11 15:14:14

  有朋自遠(yuǎn)方來,俞國恢弘的金殿上擺了宴席,鼓瑟吹笙,盛情相待。

  雷鳴稚些再回到在典客署的住所時(shí),已經(jīng)更深露重。愛香送上熱湯水準(zhǔn)備替她卸妝,卻被抬手制止了,“去,把我那件金銀縷的唐衣取來,有貴人來訪?!?p>  窗邊的漏壺浮箭已經(jīng)指到了丑時(shí),愛香替主子換上那華麗而沉重的金銀縷時(shí),心中還在疑惑到底會是哪位貴人深夜來訪。代表著南夷國貴女身份的唐衣一上身,雷鳴稚些便褪去了白日里身著蝶衣舞服的那種天真氣質(zhì),白嫩的瓜子臉上神色肅穆,流露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莊嚴(yán)。

  隨舟推著安王的輪椅,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典客署的院落中時(shí),看到的便是一身盛裝,正襟跪坐在廊下的雷鳴稚些。

  “安王殿下,稚些恭候多時(shí)了。”夕夜姬低頭行禮,為了掩蓋疲色,她眼下又敷過一層米粉,此時(shí)看起來蒼白地?zé)o以復(fù)加,與鮮紅如血的嘴唇相襯,對比強(qiáng)烈得驚心動(dòng)魄。

  安王不語,灰黃色的月光從背后照過來,將他的表情籠罩在一片陰翳中。反倒是隨舟那獨(dú)有的嘶啞嗓音響了起來“夕夜姬今日為何突然改變主意,要站我家主子的隊(duì)了?”

  雷鳴稚些搖了搖頭,對輪椅上的人說道“今日在金殿上被俞皇詢問時(shí),安王殿下本能地有個(gè)想要詢問身后人的動(dòng)作,便是想問隨舟姐姐嗎?”

  隨舟的手指籠在寬大的衣袖中,此時(shí)驟然緊握為拳??赡潜┝业臍庵痪S持了一瞬,輪椅上的白衣公子輕輕笑了一聲“夕夜姬這是在考量,我究竟是一條潛龍,還是只會捏嗓調(diào)粉扮戲子的傀儡?”

  “稚些不敢的?!闭f著,她向他展示那張?jiān)缫驯凰撼伤槠膰鴷?,“父親給稚些的國書上,本便是要我見機(jī)行事,向俞國皇室示好。有了俞國的庇護(hù),雷鳴家才不至于將一生基業(yè)送給那無能的上禪琉璃王?!?p>  “你真的覺得上禪琉璃王無能?”安王笑問。

  雷鳴稚些無奈地?fù)u了搖頭,美目中流下熱淚“稚些如今身在俞國,與故土相隔千里汪洋,得到的只有過時(shí)的消息??赡侨者M(jìn)安京都時(shí)遭到刺殺,刺客確實(shí)是南夷國的死士。為了父親大人,稚些已走投無路?!?p>  “倒是只會尋枝的佳禽?!彪S舟笑罵,算是默認(rèn)了夕夜姬的投奔。

  愛香奉上溫酒來,卻只有一盞。雷鳴稚些伸出手指輕輕轉(zhuǎn)動(dòng)那只精美的碧綠釉杯,一汪幽幽月色映入杯中,被她銜在唇間。她的動(dòng)作緩慢而優(yōu)雅,說是飲酒更像舞蹈,也像某種神秘的儀式。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后,雷鳴稚些將那飲過半盞的碧綠釉杯遞向輪椅上的白衣公子“若安王殿下信我,請飲此殘酒。”

  安王便隨手接了過來,碧綠的釉層上,鮮紅的口脂清晰可見。他無聲地笑了笑,便將嘴唇向那塊鮮紅的位置印了上去。雷鳴稚些不由自主地僵直了脊背,半閉的眼睛上羽睫顫抖不已。

  可釉杯在離安王的嘴唇只有毫厘的地方停住了。

  “雷鳴女,下一次要把毒藥涂在唇上,便好好打扮?!蹦前氡K殘酒被嫌棄地扔在了地上,白衣公子笑意依舊,在她看來卻森冷無比。

  隨舟也笑“你將一張美人臉畫得猶如溺死鬼,誰還愿喝你的半盞酒。”

  夕夜姬僵直的脊柱便一瞬間垮了下去,趴在地上慘笑不已“我就知道此計(jì)愚蠢,安王殿下不像會被美色迷惑的人?!?p>  “你可以選擇自盡。對外便說難以適應(yīng)俞國的氣候,暴病而亡,也不算辱沒你南夷貴女的聲名?!?p>  聽到隨舟輕佻地為她指明了死路,雷鳴稚些猛地抬起頭來,眼中滿是強(qiáng)烈的求生欲望“難道安王殿下不想知道是為誰所指嗎?!”

  “除了那位爺還會有誰?!陛喴紊系陌滓鹿舆B語調(diào)都沒有改變。

  夕夜姬猛然一怔,以她的警敏,萬千思量一瞬間涌入腦海,臉上衰敗之氣頓時(shí)連濃妝也遮掩不去。她過了好半晌才慘笑道“好一個(gè)俞皇陛下!好一座安京都!我本以為有‘絡(luò)新婦’至少讓我安身立命,實(shí)在是沒想到……南夷國使節(jié)毒殺俞國安王,多好的開戰(zhàn)理由!崔始陽,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你的預(yù)料中嗎?”

  時(shí)至今日,雷鳴稚些才明白從踏上俞國土地的那一刻開始,自己早已變成了俞皇和安王兩人之間博弈的一顆棋子。南夷死士被人滲透,義父有難,她只能尋求俞國皇室的幫助。可她代表著南夷國,無論進(jìn)入哪一方的隊(duì)伍,都必定會招來另一方的瘋狂打壓。她算到了崔始宸想要崔始陽的命,也算到了崔始陽絕不肯坐以待斃,卻沒算到滲透入南夷死士的正是她投下籌碼的天干十衛(wèi)!

  誰能想到在蠻平步步緊逼的危機(jī)下,崔始宸竟還有著想要一口吞并南夷的野心?誰能想到他便不怕粉身碎骨?!夕夜姬就那樣跪在地上大笑,眼淚沖刷著濃妝,從尖細(xì)的下頜滴落時(shí)已經(jīng)在臉上爪耙似的刨出慘不忍睹的痕跡。

  “你完不成毒殺我的任務(wù),天亮便是那位爺?shù)娜藖砹?。”安王無視了雷鳴稚些的慘狀,聲音平淡如水“你選擇自盡的話,隨舟還可以幫你一把?!?p>  輪椅后面,面色冰冷的女婢走上前來,手中不知何時(shí)多了一條白綾“夕夜姬,你可以整理一番妝容再上路。我手下有分寸,不會讓你太痛苦?!?p>  死亡近在眼前,幾乎可以聞到從地獄里傳出來的惡臭。雷鳴稚些死死盯著那條慘白的白綾,無法控制地在腦海中預(yù)演自己的脖子會如何被絞到變形……巨大的窒息感襲來,雷鳴稚些終于崩潰了!她死死抱住身邊的廊柱嚎啕起來,用母語喊著父親的名字,喊著最親近的美香……

  故土啊,故土!千萬里之遙的南夷國!

  溫柔的黑色土地,只要播種就會長出碩果累累;清冽的溫泉,只要把嘴湊在上面便一直甘甜到心底;廣闊的天空與蔚藍(lán)的海相接處,遠(yuǎn)遠(yuǎn)聽到咸腥的海風(fēng)低聲吟唱,仿佛用盡千年訴說著漁人的自由與海島的孤獨(dú)……而如今,這一切都將要離她遠(yuǎn)去了,將她拋棄在這里,拋棄在冰冷的俞國安京,這可怕的囚籠。

  “不要,我不要,不要?dú)⑽摇灰獨(dú)⑽?!我還有‘絡(luò)新婦’,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雷鳴稚些脫下了一切驕傲和枷鎖,終于像個(gè)十一二歲的幼小女孩般,滿臉鼻涕眼淚地大哭起來。

  天已經(jīng)微亮了。隨舟手中的白綾隨著清冷的晨風(fēng)飄動(dòng),她看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白衣公子,突然放手,讓那白綾隨風(fēng)飄去了不知名的遠(yuǎn)方。

  安王無奈地看著坐在廊下哭得狼狽不堪的幼女,輕輕嘆了口氣,然后解開腰帶,將自己的外衣剝開,露出白玉般光潔的胸膛,他用力在自己的胸口上擰了兩把,頓時(shí)皮膚上點(diǎn)點(diǎn)紅痕“雷鳴女,你不想死是嗎?”

  雷鳴稚些哭著又往后縮了縮,手里還是死死抱著廊柱。典客署外傳來了金屬鱗甲的摩擦聲,那是崔始宸的黑甲親軍特有的聲音。

  “不想死就過來——!”

  隨著這一聲低喝,雷鳴稚些感覺自己的身體整個(gè)從金銀縷的華麗唐衣中剝離出來,幾乎赤裸地塞進(jìn)一個(gè)微涼的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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