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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之魘

三十九、故人如仇

璧之魘 燈巷曲直 5293 2019-02-12 00:47:32

  霞明臨近弋州,又是以弋州軍為主力所攻陷,便由弋州駐守布防。礎(chǔ)州軍只稍做休整,八天后,詹沛即率部開拔,回歸礎(chǔ)州本營。

  行至蘿澤,詹沛令部下駐扎城外,自己與幾名隨從帶著馮廣略來到鄭楹暫住的宅邸。

  鄭楹聽聞?wù)才婧鋈辉煸L,驚喜萬分,慌忙打扮了一通就匆匆趕去正堂相見。見面后沒聊幾句,詹沛便講明了來意,又囑咐一番后,下令帶馮廣略進來與鄭楹詳談,自己則出了屋子在外等候。

  鄭楹還沒緩過神來,屋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人。女子臉上閃過一瞬的失落,輕輕嘆出口氣,稍側(cè)過身,透過紗窗望著詹沛緩步行至不遠處的廊下。

  不管他來是為何事,能見一面總是好的,鄭楹在心中暗暗想著,癡癡看向那個不近不遠的身影,嘴角不覺微微上揚。

  很快,帶著枷鎖的馮廣略便被押了進來,用鎖鐐拴在柱上。

  看到來人,鄭楹直了直身子,下意識地想起身,旋即又泰然自若地坐定,矜傲直視曾經(jīng)的未婚夫,也是今日的仇人。

  馮廣略被五花大綁著,本就怒氣沖天,見鄭楹不僅毫無愧悔,反而十分倨傲,心中更燃起邪火,張口便罵道:“你這個蛇蝎心腸的毒婦……”

  鄭楹也少見地冷戾起來,打斷呵斥道:“少廢話!你有話問我,就趕緊問!”

  “我偏要先罵完再問……”馮廣略擺出桀驁不馴的架勢,不管不顧地跳腳狂罵了好一通。

  鄭楹一邊聽著,一邊心想,此人比詹濟之只小兩歲不到,言行做派竟差這么許多,不由更對馮廣略心生鄙夷,也更懶于理會他的謾罵。

  對方越是不回嘴,馮廣略越是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絲毫不解氣,還想往下罵時,卻聽鄭楹冷冷催促道:“現(xiàn)在可以問了吧?不問我可出去了?!?p>  馮廣略只得壓下怒火,厲聲問道:“他們都說與你無關(guān),可當年你若不是存著害人之心,為何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去假山?”

  “有什么好奇怪的,案后,我常做噩夢,驚醒后心慌氣悶,必得出去走走才能舒緩些?!?p>  “那……那個殺手為何不殺你,還將你救走?”

  “他說,本來也是要殺我的,見我同他女兒差不多大,起了惻隱之心,得手后聽見有人過來,怕我背上嫌疑還是難逃一死,便將我?guī)щx,還給了我不少錢,叫我避走他鄉(xiāng)討生活?!?p>  “那他為何要殺我父親?”

  “這個我也曾問過他,他不說,還叫我不要多問?!?p>  馮廣略挑不出錯,冷哼一聲,道:“你倒撇的一干二凈,可我聽說正是你散布謠言說我爹是內(nèi)應(yīng)?!?p>  “不是我。我從未懷疑過你爹,是鄭巒散布謠言,好栽贓我們?yōu)E殺無辜。聽者以訛傳訛,時間久了,成了糊涂賬,更查不出源頭,三人成虎,都當源頭真的在我?!?p>  鄭楹被詹沛囑咐后有所準備,面對一連串的問題從容不迫對答如流,然而馮廣略下一個疑問卻令她始料未及———

  “那你為何騙我爹說你弟弟鄭樟入宮了?”

  “你在說什么?我……我騙你爹?”

  原來,鄭楹幾年間早忘卻了這檔子事,聽到此問如墜云中。馮廣略便把多年前她和馮旻那番對話敷演了一遍,鄭楹這才想起個大概。

  “那你現(xiàn)在可以解釋了吧,我爹問你可愿接鄭樟前來時,你為何撒謊說鄭樟已進宮了?”

  鄭楹語塞,半天一動不動。馮廣略臉色漸漸猙獰,本來已在動搖的心再度堅決起來,他怒視鄭楹,大聲逼問道:“你倒是說啊,鄭二娘?。 ?p>  鄭楹無力自辯,依舊噤聲。

  馮廣略哈地大笑一聲,怒罵道:“假的,可見全是假的!全是你胡編亂造的!”

  鄭楹被戳穿,氣勢上瞬間落于下風,被暴躁的男子一個勁逼問,心中焦躁不已——詹沛交待的事情,自己怕是做不到了。

  慌亂之下,鄭楹蹭地起身就朝門口走去,想找詹沛來補救,忽聽身后男子又喝道:“就是你們,是你伙同詹沛,殺了我父親!”

  “不!”鄭楹轉(zhuǎn)身,疾步走回到馮廣略跟前,斬釘截鐵道,“沒錯,我是想殺你父親,但真的不關(guān)詹濟之的事。他甚至為此責罵過我,說我不該輕舉……”

  “少胡說八道裝模作樣了!自作聰明想耍我?看看,三兩下就被我問得原形畢露了吧!”馮廣略說完,得意洋洋地大笑不止,幾近癲狂,“你們兩個就是兇手!我算看清了,你跟詹沛實乃礎(chǔ)州第一等的偽善之人!!”

  馮廣略一邊嘶吼,一邊把鐐銬掙得叮當作響。詹沛在外聽到動靜,正往回走準備進屋,鄭楹卻先一腳邁出屋子,幾乎撞個正著。

  “我怕是說錯話了……”女子一見詹沛便淚水漣漣,將方才屋內(nèi)詳情講明,又一臉擔憂問道,“怎么辦,他現(xiàn)在該是死都不肯留下了。我是不是誤了你的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一個俘虜而已?!闭才孢B忙笑著安慰女子,“我請你盡力說服他留下,不過是有些擔心罷了——他與我新仇舊恨的,卻得以毫發(fā)無傷地回去,以鄭巒為人,也不知會如何對待他?!?p>  鄭楹聽了,長舒一口氣,嗔怨道:“我當什么大事呢,就為這個,把我嚇得不淺。既如此,剩下的我就不管了?!?p>  “楹娘,我想,不如再勸勸……”

  “不勸?!编嶉好腿惶ь^,一口回絕,“他是馮旻之子,我再不想多看他一眼!他要回去就由他去,是生是死不關(guān)我事!”

  詹沛被鄭楹冷若冰霜的口氣嚇了一跳,皺眉道:“楹娘,你平日里什么都好,可是一涉及案子,就有些不清醒?!?p>  “不然呢,我應(yīng)該對仇人怎樣?”

  “對仇人當然要斬盡殺絕,可馮伯淵與你卻是無冤無仇?!?p>  一旦提起滅門之夜,鄭楹心頭立時恨意肆虐,當著詹沛也不肯退讓:“馮旻造孽致我一家滅門,我捎帶恨上他兒子,已是便宜他們了?!?p>  “馮旻已死,還是死在你眼前,也該解氣了,事過境遷,何苦再遷怒于他的兒子呢?恨一兩個已足夠辛苦,連帶其家人一并恨上,不覺得更煎熬嗎?”

  “濟之,你不必說了,這也不是你三言兩語可以開解的?!?p>  詹沛看她不肯松動,嘆口氣道:“你恨別人倒也罷了,阿略卻不是你該恨的。殿下當初擇阿略做未來女婿不是沒有道理,我同那一幫子弟都很熟,我看得出,他是那其中人品最一流的,是這世間少有的純善至真之人,我認識的人里,再沒比他更憨厚實誠的了……”

  “純善?憨厚?”鄭楹露出滑稽的表情,“你就算沒見著他方才的樣子,也該聽出來了吧?”

  “他恨透了你我,要怒罵,要宣泄,逼急了一刻也忍不了,率真坦直之人都是如此,你當初對馮旻不也是一樣?”

  鄭楹并不感到信服,卻沉默下去,又聽詹沛繼續(xù)勸說道:“他是個實心腸的老好人,偏命運捉弄,落到這步田地,實在可憐。這些年來,他想必一直以為是自己輕信于你而害父親慘死,心里過不去,更因此仇視你我,不肯歸降,回去又生死難料,就算保得住性命,等他或早或晚得知真相,得知鄭巒才是他真正的仇人時,免不了要再經(jīng)受一次痛悔,又是一道坎。他已這般不幸,你手里握有他的一線生機,只因他是馮旻之子,便不肯施救,未免有些絕情。”

  說話間,屋里的俘虜一直在恣情辱罵鄭詹二人。鄭楹起初雖心煩氣躁,聽完這番話,不由對馮廣略的際遇生出了幾分同情,恨惱也消下大半,便耐著性子進屋,開始了第二輪的勸說——

  “伯淵,你硬要把帳算我頭上,我也不覺得冤枉,因為我的確懷著殺你爹的心,不過你爹更不冤枉,因為他確是奸細。最冤枉的還要數(shù)詹濟之,他跟你爹的死真的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畢竟主謀還逍遙于世,以他的城府,不可能像我一樣沉不住氣去打草驚蛇。你爹是死于鄭巒之手,你要恨該恨他才是。”

  “你別替他狡辯!你口口聲聲說我爹是內(nèi)應(yīng),證據(jù)呢?”憤怒的俘虜叫囂著。

  鄭楹于是將廚房老婦之事細細說了一遍。

  “哼,又是已死之人,”馮廣略冷然不屑道,“知道什么叫死無對證嗎!”

  詹沛此時也進到屋里。只聽鄭楹正在將一切來龍去脈,從文身到口供、再到圣旨、一直到刺殺馮旻,全部如實講述給被俘者。

  馮廣略再次聽出蹊蹺:“你下手時,竟巧遇別的殺手,這不可能——必定是提前串通好的!”

  鄭楹平靜解釋道:“你父親白日夜里常有仆人姬妾作陪,我無法下手,那晚他延客飲宴至深夜后,一人獨行回房,便是那幾天里他唯一的一次單獨出現(xiàn),我當然不能坐失良機;那殺手應(yīng)是不愿傷及無辜,便也擇了此機下手,這便撞上了?!?p>  馮廣略一聽便哂笑道:“不愿傷及無辜?這般宅心仁厚,還當什么殺手。你別費心找這些牽強借口了,那等的離奇巧遇和順手搭救,怎么聽都是跟你同伙之人所為。”

  “才不是,你別冤枉好人!這么多年了,你怎么還是這么不開竅?”鄭楹開始急躁。

  “你倒是挺開竅啊,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口齒不但伶俐了許多,瞎編的借口也挺能唬人。我看,都是詹沛教你的吧?!?p>  “詹濟之要講,你不聽他講;我講,你又疑心是他教的,你簡直……”

  “你們沆瀣一氣,殺了我爹還不夠,還倒?jié)娕K水,你們這又算什么?”

  “不是污蔑!”

  ……

  于是原本的勸解很快變成了罵戰(zhàn),而馮廣略很快發(fā)現(xiàn),只要扯上詹沛就能很快激怒鄭楹,幾次三番下來,屢試不爽,又想起鄭楹最愛矜持,便往男女之情上去扯:“你口口聲聲不許我污蔑詹沛,這么護著他,莫非你對他……”

  詹沛在一旁聽著兩人拌嘴,一直不作理會,然而聽到這句,也禁不住饒有興致地想聽聽看鄭楹會如何應(yīng)對這一尷尬質(zhì)疑。

  可憐鄭楹缺口舌之利,被這么一激,一句話也說不出,漲紅了臉,喘著粗氣停頓許久,才又高聲辯道:“不、不是我護著他,他真的沒有殺你爹!真的冤枉!你不信就想一想,我都不為自己脫罪,為何偏偏只費盡唇舌百般為他辯白?我何苦來?”

  詹沛聽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接著走去一旁,遠離了罵戰(zhàn)。

  “你何苦來?當然是因為對他芳心暗許咯,春心萌動,壓都壓不住吧,哈……”

  正如詹沛所料,馮廣略一把揪住了話把兒,諷得酣暢淋漓。

  鄭楹本是為自己辯解,不料反送給對方一個絕佳突破口,登時惱羞成怒。

  性子一旦上來,鄭楹開始露出跋扈天性,暴跳如雷地沖上前要揍馮廣略。馮廣略拿枷鎖左右格擋,是以鄭楹好幾下只打在枷板上。

  鄭楹見打不著,正在懊惱,忽又想起詹沛方才的反應(yīng),便立即扭頭去看詹沛此刻是何神情。只見詹沛背朝自己,肩膀聳動,似乎在笑,女子的臉一下憋漲成豬肝色,蹲地掩面,終于氣哭。

  馮廣略則繼續(xù)諷道:“還掩飾什么?之前怎么罵你你都不理,才說他一句,你就跳腳了?!瘪T廣略其實早已在這場罵戰(zhàn)中反敗為勝,卻還不甘心,搶著又補了一輪攻勢,這才大覺解氣。

  鄭楹猛然站起道:“好,算你牙尖嘴利,我也懶于和將死之人相爭。我本是好心希望你留下才謊稱從未有過殺你父親之心,既被你發(fā)現(xiàn)說謊,哪怕我后來說的再沒一句假話你也不信了。要回去,那就請便!”說完又對詹沛道,“濟之,如你所見,我盡力了?!?p>  鄭楹說完便要離開,而馮廣略此時又發(fā)話了——

  “你說得再像真的,不過是一面之詞。萬侍中的話雖也無旁證,可他的話里我還真找不到這么大的漏洞,既沒有離奇巧合,更沒有中途改換說法。若說你們兩方中必有一方在捏造事實,換了誰都會覺得是你這一方!況且你起初還有意誆騙于我,叫我如何信你后來的話?”

  “萬侍中?萬舉?”詹沛驚訝地開了腔,“原來你之前所說,是他的推演?”

  馮廣略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改換話題,強硬道:“你們別枉費心機了,我只要有一口氣在,爬也要爬回去——京城不但有我的家人,更有我今生最愛的女子。我死也要死在京城,死在她身邊!”

  詹沛與鄭楹雙雙啞然失笑。

  “你倒是早說?。≡缰绱?,我們費什么口舌!”鄭楹斥了一句,一扭頭出屋回后宅去了。

  ——————

  鄭楹最不愿連累詹沛,剛才那番話的確只為強調(diào)詹沛之冤,卻被讀出女兒情思,真是大大冤枉了她,這倒罷了,還扯上什么“春心”,這對自幼矜持的鄭楹來說是前所未有的丟臉,回去后又羞又惱,趴在床上久久止不住啼哭,郁娘也哄不住,還以為有什么大事,想起聽下人說詹沛今日過府探望,猜想是跟詹沛鬧了別扭,就到前面去找詹沛想要問個明白。

  ————————

  “郁夫人冤枉我了,還真不是我惹的她,惹她的人是阿略?!闭才鎸擂蔚匦χ吻?。

  “阿略?馮……馮廣略?他怎么到了這里?”郁娘驚問。

  詹沛便將原委大略講了一遍,又道:“部眾扎營于城外,我此刻便要趕回去,拜托夫人多安慰楹娘些?!?p>  “你既然還未走,不如去安慰她兩句再走,又花不了多少功夫,主要是啊,你說話管用?!庇裟餃\淺一笑,又不解道,“阿略與楹娘有舊,又比你俊不少,你不防著也就罷了,還偏叫楹娘見著他?!?p>  詹沛笑道:“這有什么,談公事罷了。他和楹娘兩個人幾乎一樣,在一起有什么趣?長得再好看也不管用?!闭f完,便徑直去找鄭楹。

  郁娘皺眉看著年輕武官的背影,臉上寫滿疑惑,詹濟之他,真的不是在故作大方嗎?

  其實,在鄭楹的美貌面前,詹沛也曾偶感自慚,對馮廣略的俊美也起過微微的嫉妒,但最終,他還是想要竭盡所能保全他們于亂世。在這世上,他見識過太多的骯臟虛偽,自己的雙手也并不干凈,至于言不由衷、逢場作戲,則更是常事,而馮廣略和鄭楹卻不同,他們純良天真,恨了就殺、就罵,愛了就兩眼蓄滿深情,藏也藏不住。他欣賞他們、羨慕他們,他希望他們的這種天真換來的即便不是善報,也萬萬不能是劫難。

  ——————

  鄭楹聽到腳步,就知道是詹沛來了,一扭頭背過身去,臉上又泛起紅暈。

  “這有什么,值得氣到現(xiàn)在?”男子先開口道。

  鄭楹回過身,氣呼呼地抬頭質(zhì)問:“你若覺得沒什么,方才何故發(fā)笑?”

  詹沛笑道:“我是笑你傻兮兮的,那不分明是挖坑給自己跳嗎?想爭口舌之勝,說話還這么不防?!?p>  鄭楹聽他“落井下石”,又背轉(zhuǎn)過身,不作理會,只聽男子聲音自身后傳來:“至于我,我固然冤枉,你卻不必替我委屈。我受過的冤枉比這大百倍的也有,我也不覺得有什么?!?p>  “可你這次畢竟是因我而蒙冤……”

  “那就更沒什么了?!?p>  詹沛難得地說話曖昧了一回。鄭楹心中一喜,低頭抿嘴竊笑,忽又回身擔憂問道:“你方才說,受過更大的冤枉?”剛開口已是閣淚汪汪。

  詹沛見女子對自己如此掛懷,又生出想摟她入懷的沖動,卻因為當年的經(jīng)歷不敢造次,便只道:“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要多想,安心保重身體,多吃一些,也好好照管阿樟,我這就要回營了……”

  “哎,等等……”鄭楹不期男子說著說著忽然就冷不丁地直接告了辭,下意識便脫口而出想要挽留。

  “嗯?”詹沛溫柔注視著鄭楹,等她說下去。

  鄭楹猶豫半天,終于鼓起勇氣道:“你何時再來看我……我們?”

  詹沛垂目一笑,望著女子輕聲道:“眼下還說不準,但不會太久的。楹娘,你不要牽掛我,自己多保重。”

  詹沛再次囑咐過后,仍久久望著她,眼里有滿滿的不舍,然而轉(zhuǎn)身之后,便大步離去,再不回顧。

  “連坐也不坐一下……”男子走出好遠,鄭楹才對著那個背影,幽幽抱怨了一句。

  弋州楊府那雪中一抱之后,私底下兩人眼里話里、眉梢眼角都不再掩飾對彼此的深情眷戀,一切似乎都已是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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