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推移,最后一縷陽光終于被深邃黑暗所取代。滾滾黑云在空中翻騰,將月光盡數(shù)遮擋而下。十幾只野狼一閃而過,只在雪地之上留下道道爪印。
冬季,食物匱乏。野狼們成群結(jié)隊,沖向北方、上谷郡城的位置。在它門的記憶中,那里的城墻上懸掛著數(shù)千個被五花大綁的秦人。只要抵達(dá)那里,想吃多少肉就吃多少肉。于是,無數(shù)秦人被活活咬死,慘絕人寰。
這是匈奴大將拓跋汕一手安排的,用以抵御蒙恬的霹靂車,成效顯著。
霹靂車殺傷力雖強(qiáng),卻與投石車大不一樣。前者將石頭轟出去,拋物線筆直,更適合攻擊城墻。后者將石頭拋出去,拋物線則是一條弧形,更適合直接攻擊城內(nèi)。
將這些無辜的秦人掛在城墻上,秦軍便不能輕易動用霹靂車攻擊。雙方,也就只能使用投石車互相投石。如此一來,秦軍的霹靂車形同虛設(shè)。
短短十幾日,上谷郡中的大秦子民,已然死了數(shù)萬之多。
對此,蒙恬痛心疾首。為救下更多人,他只能選擇犧牲少數(shù)無辜的大秦子民。他已經(jīng)決定,只要傷勢稍微緩和一點(diǎn),便要用蒙崇德的霹靂車強(qiáng)攻上谷郡城。故此,才有了蒙恬方才所說的進(jìn)兵方略。
在他眼中,所謂的‘草原猛將’根本不值一提。倒是拓跋汕、拓拔灃這種心狠手辣,頗有心機(jī)的匈奴將領(lǐng),被蒙恬視為心腹大患。
“爹,你怎么了?”蒙崇德眼見蒙恬一動不動,有些擔(dān)憂地伸出手來,抵在他額頭之上。
“崇德啊…在北疆這段時間。我看,你就不要隨意走動了…”張顯祚首先反應(yīng)過來,咽了口唾沫,道。
拓跋汕、拓拔灃,此二人,被稱作冒頓的左膀右臂,在軍中擁有極高的地位。冒頓也對此二人委以重任,視為心腹愛將。如今,就這么被一個小輩給搞死了,心中暴怒,可想而知。
怪不得冒頓那家伙發(fā)了瘋的通緝蒙崇德,揚(yáng)言要將之碎尸萬段…
蒙恬一動不動,靜靜望著手中那塊木牌,一言不發(fā),魔怔了一般。氣氛變得壓抑起來,落針可聞。直至馬車抵達(dá)郡守府,簾子被侍從掀開,這才將詭異氛圍打破。
“大將軍、張郡守、少將軍,請下車吧?!笔虖膶χ娙斯硪灰荆?。可他這動作持續(xù)了好半晌,馬車內(nèi)的眾人,卻一動不動。那侍從心中疑惑,掃了一眼蒙恬,試探性地詢問道:“將軍?”
“嗯?嗯…走,回府!”蒙恬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將目光放在蒙崇德身上,頭也不回地道。
此時,張顯祚極為隱晦地拍了拍蒙崇德的手臂,揚(yáng)起手中竹卷。
蒙崇德下意識望去,只見竹卷上寫著一排小字‘你爹有傷在身,不能飲酒。昨晚他想是心情好,喝了許多?;亓伺P房,切記將酒搬出來,都在床下。’
蒙恬這幾日沒少聽人夸贊他的寶貝兒子,心情愉悅,便背著御醫(yī)偷偷喝酒。今日清晨,張顯祚前來探望,聞到些許酒氣,卻沒有加以勸阻。直至此時,他才對蒙崇德說了這件事。
張顯祚與蒙恬乃是老相識,怎會不知蒙恬的脾氣。若他提及此事,蒙恬絕不會聽,反而很可能‘轉(zhuǎn)移臟物’。可這勸解的人換做蒙崇德便不同了,蒙恬對他這寶貝兒子,可謂言聽計從。
蒙崇德輕輕點(diǎn)頭,眼神之中,多了一抹感激。
“少爺,您冷嗎?”簾子掀開,一陣微風(fēng)刮過,有些涼意。顧小憶立刻站起身來,褪去身上衣衫,輕輕披在蒙崇德身后。
“大將軍,您可要注意身體吖?!睂O小筠也站起身來,動作極為同步地將上衣披在蒙恬身上。
于是乎,蒙家父子身上都披著一件溫潤貂衣。只剩張顯祚,孤零零坐在那里,無人問津。
“咳…大人…”站在門簾處那侍從眼見張顯祚尷尬,忙將身上棉衣脫下,遞了過去。
“不必了,本官皮厚,耐寒?!睆堬@祚將竹卷裝進(jìn)袖袍之中,站起身來,對著蒙恬躬身一揖,道:“大將軍,如無事的話,在下先回府了?”
不管他兩人私交再怎么好,當(dāng)著外人的面,這些禮法,卻是必要的。
“嗯,我們走?!泵商褫p輕點(diǎn)頭,站起身來。直接大踏步出了馬車,走向他居住的臥房位置。那等步伐,六親不認(rèn)。
“我爹能下床了?”蒙崇德攥住顧小憶與孫小筠的雪白皓腕,靜靜望著蒙恬消失的步伐,道。
“奇怪啊,御醫(yī)不是說大將軍十日之內(nèi)根本無法走動嗎,怎么走的這般快?”張顯祚也一臉困惑望著那六親不認(rèn)的步伐,疑惑道。
“唉…”蒙崇德?lián)u了搖頭,表情古怪。
“呵呵…崇德啊,你跟顯仕,好久沒見了吧?”張顯祚搓了搓手,笑容猥瑣望著蒙崇德,道。
張顯仕,自是張顯祚的兒子,也算蒙崇德幼時的玩伴。只是張顯祚對他看管太嚴(yán),四歲起就被關(guān)在家里讀書。從那之后,兩人極少見面,關(guān)系逐漸變得淡然。
這其實(shí)是張顯祚有意為之,他害怕張顯仕跟蒙崇德這等惡少呆的久了學(xué)壞,便明令禁止不讓他與蒙崇德接觸。當(dāng)然,這件事,蒙崇德是不知道的。
“的確好多年不見了。張叔,怎么了?”蒙崇德沒聽懂張顯祚這不著邊際的話,疑惑道。
“呵呵,顯仕他可是想你想得緊吶。這不,聽說你安然無恙回來了,激動的睡不著。昨晚偷偷騎馬來尋你,不料騎得太快,那馬崴了蹄,將他摔了一跤,直到現(xiàn)在還在床上躺著。等他傷好了,你兩人,還要多親近親近吶!”張顯祚早將這些話在心中重復(fù)了許多遍,行云流水道。
“哦?”蒙崇德一聽這話,不由有些感動起來。他與張顯仕只是幼時的玩伴而已,沒想到人家居然如此重情重義。
張顯祚將蒙崇德的表情盡數(shù)收入眼中,心中一喜,趁熱打鐵道:“顯仕本請人備了一桌酒菜,想與你一醉方休??上В旖禉M禍…”
“張叔您別說了!”蒙崇德最受不了這個,忙伸手打斷他道:“明日一早小侄便備好禮品,上門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