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云衣二人便來到之前打探好的茶樓,這茶樓緊鄰御街,二樓臨窗的位置是極好的觀賞點。
據(jù)說這位皇帝最愛與民同樂,每月出城,必要萬人空巷才歡心。可他這一年十二趟,登基這些年少說也有千八百趟了,老百姓最初覺得新鮮,這一趟一趟得多了,也漸漸厭了。
于是便有官員月月花錢雇人來御街兩側(cè)充個排面以悅君心,說是花的月俸,可到底,羊毛出在羊身上。
后來這事兒讓皇帝知道了,這位溜須拍馬的官員竟官升三品。此后,每月雇人歡送皇帝便成了規(guī)矩,由京中大臣輪流出錢出力。
這事兒是昨日云衣來這個茶樓詢問情況時,掌柜的同她講的,每月這日,都是這家茶樓生意最火爆的時候。
云衣記得她昨日聽這個故事時,皇甫老祖就站在她身邊,眉頭皺得夠夾死一只蒼蠅。
縱是一夜過去,皇甫老祖的臉色依舊不太好,云衣不想觸其霉頭,只好繞開話題,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這兒的茶還不錯?!?p> “今兒天真好?!?p> “今天中午去哪吃???”
......
任云衣怎么換話題,皇甫老祖都是漫不經(jīng)心地嗯嗯啊啊,云衣無奈,只好閉嘴,不再自討沒趣。
云衣閉嘴了,皇甫老祖卻沒忍住開口,“你說,怎么會有這么蠢的皇帝,每月給人一次刺殺自己的機會?”
云衣被茶水嗆得連連咳嗽,小心地望望左右,見無人注意他們才敢說話,“你小點聲,這人多口雜的,我們是來弈風國救人的,別人沒救出來,先把自己弄進去了?!?p> 皇甫老祖不甚在意地聳聳肩,目光望著下面正在清場的官兵,“我是說真的?!?p> “我不知道,但是這么多年了,有這想法的也不止你一個,搞不好還有些以身試法的,那么問題來了,現(xiàn)在皇帝還在,你猜,”云衣說至此頓了頓,揚眉一笑,“他們?nèi)ツ牧???p> 皇甫老祖沒有心情理會云衣開玩笑一般的語氣,街上的官兵已而清走了路人,在道路兩側(cè)一字列開。
“那你說他這是為了什么?鋌而走險,然后把危險扼殺在搖籃里?”
皇甫老祖對這問題甚是執(zhí)著,云衣只得無奈地正了顏色,“干嘛非惦記著有人行刺啊,沒準兒他就是想每月聽一遍百姓山呼萬歲呢?”
“不可能,”皇甫老祖下意識地否定了這種觀點,想想,又肯定了一遍,“不可能?!?p> 云衣樂了,人說物傷其類,大概就是如此了,同是九五之尊,也難怪皇甫老祖替別人想得這么周到。
皇甫老祖莫名覺得云衣是在笑自己,當下收回目光,板起一張臉,“你想好怎么救人了嗎?”
“沒有啊,”云衣笑得十分輕松,“不著急,我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呢,皇帝都出城了,總沒人敢私自決定他的去留。”
頓了頓,又補充道:“更何況,他不還沒到嗎?”
“你怎么知道他沒到?”
“我打聽過了,一月之內(nèi),沒有暮滄國的隊伍進入永安城。”
皇甫老祖張張嘴想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但沒有打擊到云衣終歸讓他十分不服氣,索性耍起賴,“沒有一個月了,你現(xiàn)在就得出一個可行的計劃?!?p> 云衣知道皇甫老祖的脾氣,他這話并不認真,但若自己不應付二三,恐怕他也要生氣。
“辦法有很多啊,”街上已經(jīng)開始過儀仗了,云衣站在大敞的窗戶前,一手晃著茶杯,目光落在御街之上,“比如賄賂管事的官員啊?!?p> 皇甫老祖同樣密切關(guān)注著御街,不屑地嗤笑一聲,“你拿什么賄賂?”
“這就多了,”云衣不走心地應付著,“或者直接成為管事的官員唄?!?p> “更是笑話了。”
“誒,此話差矣......”
說話間,御街之上,皇帝的御輦已而到了茶樓的位置,兩側(cè)百姓跪在街上山呼萬歲,聲音震耳欲聾。
皇甫老祖聽著云衣的聲音夾雜其中,雖然小,竟還清晰,“我可以想個名頭混入官場啊,比如天命凰女啊,得之可得天下的那種?!?p> 皇甫老祖撇撇嘴,“那也得有人信啊?!?p> 云衣不在意地笑笑,目光始終盯著那明黃色的御輦,仿佛要透過帷幕,看清里面人的容貌。
帷幕不透光,卻攔不住氣運,御輦之中那人周遭的氣運并不雄厚,要么這里面的人不是皇帝,要么......
“呵,有趣了......”皇甫老祖看著云衣唇邊緩緩滲出的笑意,脊梁骨驀然一涼。
“什么有......”皇甫老祖話還沒問完,便見云衣的笑瞬間凝固在了嘴角,眼睛突然睜大,仿佛看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皇甫老祖連忙扒著窗邊回頭,街上依舊是隨駕的那一隊長龍,以他們的視角剛能看見一點皇帝儀仗后的國師,往后還一眼望不到頭。
國師坐在八抬的轎子上,四周是白紗充作帷幔,是故能隱隱看清長相。
弈風國的國師看上去竟不過弱冠,烏黑的發(fā)卻不束冠,只隨意垂在身后,遠望仿若清風明月的肌骨,著一身星月為底的袍子。他此刻正微闔著眼,干凈得仿佛落入凡塵的仙人,好像下一刻就要隨風飄散。
這人若說容貌,倒有幾分,但終究不至于讓云衣震驚至此。
皇甫老祖覺得自己大抵是被云衣耍了,她故意做出那副見鬼的神情就是要引自己去看,此刻不定怎么在自己身后偷笑呢。
皇甫老祖這么想著,唬著一張臉扭頭,卻剛好看見云衣將手里的茶杯,連著杯中未喝完的茶,竟就那樣順著窗口拋下,那角度,正對著即將到來的國師。
二者的速度是云衣算好的,是以茶杯剛好落在國師頭頂?shù)陌咨啂ぶ稀?p> 紗帳并不固定,只是虛虛搭在車架上,此刻紗帳撐不住茶杯的重量自是塌了,而那個茶杯隔著紗帳,正正砸中了國師,而后改變軌跡,滾到了一旁。
已有反應快的侍衛(wèi)高喊著“有刺客!”就要分開人群沖上茶樓,皇甫老祖覺得云衣一定是瘋了,想引人注目混入官場也不是這么個辦法啊,但此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一手拉著云衣想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卻沒拉動。
云衣仿佛傻了一般愣在窗邊,目光直直地看著那個國師,看著他安撫兩邊的官兵,看著他喚回沖進茶樓的侍衛(wèi)。
皇甫老祖覺得自己大概是老眼昏花了,他看著云衣的眼睛,那雙仿佛永遠冷靜、永遠淡泊、永遠波瀾不驚的眼睛里,此刻,好像有淚光。
酒醉長安某
我必須要贊美我自己!我一口氣把前面需要大修的五章都改完了!理外理我今天更了六章!明天的那章可能又要晚點兒更了,今天的我依舊是沒有存稿的我QAQ